說教養

阮直

財富能繼承，但教養卻不能過戶；財富可以暴發，但教養不會頓悟。

有教養的人是受人尊敬的，就像有財富的人被人羨慕一樣。可是教養對于人有時真的比財富對人還吝嗇，因為財富還能繼承，但教養卻不能過戶；財富可以暴發，但教養不會頓悟。

我們可以學得有文化，我們可以做得有品位，進了星級酒店我們也會小聲說話，不隨地吐痰，可是出了大門，嗓門照大，大街就成了痰盂；富麗堂皇的會議室里剛談完了資本投資，回到自己房間就聊上了“姿本女子”；吃飯時使用的倒是刀叉，可進肚的卻是野味佳肴；說話的語言是公眾的，時常還夾著洋文，但語言的內容卻缺乏真實的含量。下雨天玩保齡球，天晴時打高爾夫，但對殘疾事業卻舍不得捐獻一個銅板；睡覺前要沖涼，早晨起來要洗澡，但對一口水要洗三張臉的西北缺水地區的人卻不掉一滴同情的淚；開口也談“以人為本”，閉口也是“關愛他人”，但卻舍不出一個休息日去做社會志愿者。

有品位不等于有教養，有了教養不等于有品位，胡長清、成克杰、王懷忠，這些巨貪都比我有品位，他們都喜歡貝多芬、巴赫、舒曼的音樂，他們更知道收藏有價值的書畫作品，他們都有豐富的自然和人文知識，他們也會講出一套一套的環保理論、人道主義，他們也懂得與一流的藝術大師們交流對藝術的感受，他們的衛生習慣與文明禮儀舉止，那是我這樣的平頭百姓永遠學不到家的，可是能說他們比我更有教養嗎？

一個人的教養首先應該是仁愛和正義，就像我們中華民族的那些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他們知道孝敬父母，關愛弱小，同情弱者，以誠待人，甚至信守父債子還的規矩，這就是為人的最高教養。

當然良好的生活習慣，高雅的生活狀態是一個有教養的人也應該具備的，可是當我們喝的水是天上下的雨水時，我拿什么一天洗兩次澡呢？家里沒有抽水馬桶，那是政府不給接上自來水管道子；燒火做飯砍了樹木，那是他們沒有煤氣管道。當今政府幫著農村用上了沼氣，用上了煤氣，誰還去砍樹木呢？不懂畢加索，聽不慣《圖蘭朵》，那是因為連縣劇團一年也不下鄉演出一次，鄉下看一場電影也得讓農民大家攤派。

我從來不覺得跳進河里才算洗一次澡的人是不講衛生，當年毛澤東身上生虱子，是因為延安的環境艱苦，我相信進了中南海，就是有心思生出幾個虱子，也生不出來。

就像馬家溝里的孩子沒有北京師大附小的孩子有教養，那是因為他們生存的土壤和環境不一樣，不信咱們讓他們互換一下環境，把高干子孫們生下來就送到馬家溝，他們最先認識的是豬馬牛羊、谷子高粱，而不是鼠標、鋼琴、“伊妹兒”。他們一開口也是那股濃濃的鄉土味語言了。他們也會喜歡“二人轉”，不喜歡“大河之舞”了。

文化的品位有時與教養無關，我們不要輕易認為沒有品位就是沒有教養。咱中國老百姓的文化品位與西洋人、東洋人相比真的不高，可是咱們中華民族做人的教養卻在世界上頂天立地。有大禹治水、女媧補天、后羿射日，這些生動的有教養的典型為我們樹立了做人的典范，我們即便是缺少點兒品位，但我們絕不缺少教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