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為平 高正蓓云南師范大學商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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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難中的一抹暖色
——艾蕪《南行記》中的人性關懷透視
農為平高正蓓
云南師范大學商學院
摘要:《南行記》是艾蕪“流浪漢小說”的代表,在內容上以反映西南邊疆和緬甸等地下層人民的苦難生活及其自發的反抗斗爭為主,同時由于受到“勞工神圣”觀念的影響,艾蕪在真實敘寫邊地景物人情的同時,對底層人民的苦難表現出真誠的同情和關懷,并注意挖掘勞動人民身上的真、善、美,使作品具有了感人至深的人性光輝。
關鍵詞:苦難暖色《南行記》人性關懷
《南行記》是艾蕪的處女作、代表作,同時也是中國現代文學史上最具特色的流浪漢小說。作品以作家本人上世紀20年代在西南邊疆、緬甸、馬來西亞等地的漂泊流浪經歷為素材,在內容上以反映邊地下層人民的苦難生活及其自發的反抗斗爭為主,在摹寫一幕幕人間悲劇的同時,刻畫了“那些在生活重壓下強烈求生的欲望的朦朧反抗的行動”(《關于小說題材·與魯迅的通信》)。另外作品還描寫了大量具有特異性格的人物和邊地迷人的綺麗風光,洋溢著濃郁的異域情調,使作品充溢著抒情氣息和浪漫情調。由于受“勞工神圣”觀念的影響,艾蕪在真實敘寫邊地景物人情的同時,對底層人民的苦難表現出真誠的關懷與同情,并注意挖掘勞動人民身上的真、善、美,體現了左翼文學關注社會、關注人生的現實主義精神,也給作品籠罩上了感人至深的人性光輝。
(1)1925年,艾蕪因不滿學校守舊的教育和反抗家庭包辦的舊式婚姻而出走,懷著“勞工神圣”的信仰,開始了一段極其艱辛也極其難忘的漂泊生涯。他從成都徒步進入云南,經過昭通等地到達昆明,后又深入保山、臨滄等地,最后出境前往緬甸、馬來西亞。為了生存,他當過小學教師、雜役和報紙編輯等,經常忍饑挨餓,食不果腹,并兩次生重病差點死去,歷經了人世的種種艱辛。1931年因為同情緬甸的農民暴動,被英國殖民當局驅逐回國到上海。《南行記》正是他這段艱辛而難忘的漂泊經歷的文學記錄。在作品中,最為突出的內容就是艾蕪在孤身漂泊的同時,具體接觸到了社會底層,與形形色色的下層民眾打交道,他筆下的人物多以這個群體為主,其中有農民、車夫、小偷、扒手、強盜、流浪漢、偷馬賊、私煙販子、鹽販子……他們都是生活在社會最底層的邊緣群體,貧困落后、卑微低賤,歷經生活的艱辛而無路可走,為了維持最起碼的生存而苦苦掙扎。作者在描寫這些可憐人的悲慘命運時,筆端字間是飽含著真誠的關注和同情的。
在《人生哲學的一課》中,“我”在昆明的雞毛店①中遇到的兩個同榻而眠的旅伴,一個渾身長著癩蛤蟆似的疳瘡,他在夜里向“我”激憤地說:“家鄉活不下了,才來到省城的,哪知道省城還是活不下去呢!”最后因沒有錢而被店家趕出去。另一個離開時順手牽羊拿走了“我”的一雙快要破爛的鞋子。而“我”并沒有因他們的骯臟、惡疾和偷盜而產生憎惡之情,因為“同是天涯淪落人,相睡何必曾相識”。雖然因長著疳瘡的同床整夜不停地抓撓,使“我”不可避免地憎惡和恐懼,可一旦知道他被勢利的店主驅趕出去之后,“我只是默默地倚窗站著,望著無邊黑暗閃著小星點的夜空,追想那給店主人趕在街頭的舊同伴,這一夜不知蹲在哪兒,含著眼淚,痛苦地搔著他身上發癢的瘡疤呢”。對于偷走了自己唯一一雙鞋子的旅伴,“我并沒有起著怎樣的痛恨和詛咒。因為連一雙快要破爛的鞋子也要偷去,則那人的可憐處境,是不能不勾起我的加倍的同情的”。
《山峽中》描寫了一群為了生存鋌而走險的山賊:老頭子、野貓子、鬼冬哥、小黑牛……對于這些在世人眼中可恨可憎的山賊,艾蕪并沒有簡單地用批判的眼光對他們進行撻伐,相反,他能越過世俗眼光,看到他們落草為寇背后的無奈與辛酸:他們原本都是樸實的農民,為了活下去不得已做些偷雞摸狗、巧取豪奪的勾當,無家無業,夜晚寄身山間荒廟,挨打流血是家常便飯,就如老頭子所說那樣:“天底下的人,誰可憐過我們?……小伙子,個個都對我們捏著拳頭哪!要是心腸軟一點,還活得到今天嗎?”在這樣的敘寫中,作者的同情以及對世道的批判指向表露無遺。
另一篇《石清嫂子》寫了一對在峽谷中荒山坡地上辛勤勞作養活一家人的夫妻,男的被軍隊抓走了,只剩石清嫂子一人帶著幾個孩子艱辛度日,而最終一家人開荒出來、賴以生存的坡地卻被地主強行霸去,石清嫂子只有帶著孩子無奈離去。可想而知,等待著這被從土地上驅趕出去的孤兒寡母的,將是更多桀的命運……
(2)在描寫那些底層勞動者、流浪漢、少數民族貧苦人民悲慘命運的同時,艾蕪還盡力去挖掘他們身上的真、善、美品質、“他們性情中的純金”(艾蕪語),通過展示底層人物生活環境的惡劣引起的命運悲劇反映他們對光明的執著追求和強烈的求生愿望。
在這方面,給讀者留下最深印象
的當數《山峽中》的野貓子。她一出場就顯得與眾不同:“神祠后面的小門一開,白色鮮朗的玻璃燈光和一位油黑臉蛋的年輕姑娘,連同笑聲,擠進我們這個暗淡的世界里來了。黑暗、沉悶和憂郁,都悄悄躲去。”在艾蕪所寫的眾多凄苦悲慘的人物形象中,這個無名無姓的山中少女仿佛一縷清新的風,讓灰暗的故事頓時生動活潑起來。她盡管終日與一伙山賊在一起討生活,生活的艱辛并未令她失去少女的天真活潑、質樸善良。文中文字極為儉省,卻用了相當的篇幅寫夜貓子把一塊木頭人當自己的孩子,她如何興致盎然地扮演母親的角色,并用這個假孩子向她父親,即故事中那個威嚴殘暴的山賊頭子撒嬌,最終使父親化怒為笑。敘述之中,一個稚氣未脫、活潑俏皮的女孩形象頓時鮮明地在字里行間浮現出來。文中的“我”是一個讀書人,迫于生計而暫時與這伙山賊為伍,而良心上的不安最終驅使他離開。當得知他的想法之后,野貓子的反應先是反對,阻止不了甚至起了殺人的念頭,表現了這個女孩性格之中剛強野蠻的一面。但當“我”幫她逃過了被抓走的劫難之后,她在一個夜晚和其他同伴一起悄悄走了,在“我”的書本里留下三塊銀元。
《左手行禮的兵士》一篇刻畫了一個在戰爭中因右手負傷,在后方醫院治療時以左手行軍禮的普通士兵,他那“給痛苦咬成蒼白的污膩面孔上,一個鄉下人那么樸實而愚拙的影子,卻還遺留著”,他樸實地以行軍禮作為表達對別人尊敬的方式,哪怕對方僅僅是醫院里一個小小的雜役,因為這樣的舉動受到不懷好意的人的嘲笑甚至無禮對待時,這個樸直的士兵不知回擊,只是感到惶恐和不知所措。與其他盡量拖長病期以延緩上前線的士兵不同,這個士兵只想盡快治好傷,因為長官承允他傷好了就可回家。可是他最終被欺騙了,傷好后不得不重返戰場,并且在戰爭中失掉了右臂,而家鄉正在開戰,他無法回去,淪落成為一名乞丐,一名用左手敬禮乞討的乞丐。《瞎子客店》中店的主人父子兩都是瞎子,兒子天生失明,但他始終盼望著光明快點到來,為了尋找到光明他心甘情愿地干店里的活,耐心地等待著能醫治好他的眼睛的那個醫生的到來。
席勒曾說:“即使品德穿著襤褸的衣裳,也應該受到尊敬。”謙謙君子身上表現出地高尚品德固然值得尊敬和贊美,而平凡小人物對最基本的品性的堅守更令人肅然起敬。艾蕪善于撥開浮塵見金沙,能透過生活的層層磨難去敏銳地捕捉、表現邊地民眾身上的閃光點,使這些小人物具有了美的光澤,同時也折射出作家珍貴的人性關懷。
注釋
①雞毛店:一種很小的客店.
參考文獻
[1]劉海洲.從原始生命力到人性的回歸——評艾蕪的《南行記》[J].商丘師范學院學報,2006(1).
[2]廖琴芳.《南行記》新文學史上的一座豐碑[J].自貢高等師范專科學校學報,20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