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尚泉
突然的一場雨(組章)
吉尚泉
鐘聲停下來,河水沿著情緒上漲。曾經的柳笛,沒有人聽,被掩埋的部分,旁逸斜出,有雁陣掠過虛妄的章節,日子,仿佛遠離了故鄉。
看不見春天的背影,我跟隨綠色奔跑了一陣子。回首,已是突然的落花,暗啞的黎明。這時,有腳步經過曠野和峽谷,經過六股河的源頭……中年的黎明,掙脫出霧霾,向著陽光,袒露無法言說的心胸。
汽笛起伏,旅途顛簸,有人會停下來,向著陌生的城市,投出一把匕首……
沒有了激情,沒有了沖動。遠離老家的日子,我常常懷念北方的一場大雪,鋪天蓋地。懷念沉默的白楊,生生不息。
如同易碎的瓷器,鄉音匍匐的路上,草色的名字,披一身冷月,遺失的清輝里,輾轉、迂回。
多少云煙過眼,多少風花雪月。風干不了燃燒的欲火,向晚的路上,有漸快的心跳,等待丈量。
……
車過故鄉了。我短瞬的一瞥,劃過依稀的曠野。幾聲稀疏的犬吠,從身后傳來,似乎在告訴我:故鄉,正在夢中。
聆聽你瑣碎的足音,多少帶露的翅膀,卻喊不回流水。
如果有更多的油彩,如果突然轉身,這一地的落英,是否讓我們停下來:隔山隔海的手,握在一起,說出內心的憂傷,說出大病初愈……
當我們目睹了生老病死,經歷了聚散離分,是否會愛上一場北方的大雪?愛上一個寒冷的早晨?
獨行的人也許越來越遠,追趕的日子,我找不到自己的腳印。
喧囂。忙碌。站在中年的坡地,我看見彎腰勞作的人,看見大片大片的莊稼點頭,說著飽滿、陽光——沉默的土地,終將成為瞭望的部分。
如果可以妙手回春,我還想和一棵小草站在一起,用它卑微的綠色,點燃蓬勃的生命之火。
遠離老家的日子,我喜歡聆聽轟隆隆的雷鳴,喜歡站在城市的檐下瞭望。
多少陌生的人一晃而過,多少陽光滿滿的下午,竟是虛無的喟
嘆,蒼白的抒情:面對低處的陽光,聆聽花開的聲音,奔跑的人,已經了無蹤跡,不會留下水洗的姓名。
夜宴之上,是萍水相逢后的推杯換盞,是心照不宣的一飲而盡。
——突然的一場雨,有著突然的心跳和掌聲。當泥濘漫過夜色,當水聲淹沒爭吵,低飛的紫燕,是否會還給我們曾經的心跳?
北方以北,是碩大的花開,是一次邂逅之后的邂逅,在霧靄的山谷里,所有的鳴唱,時而朦朧,時而通透。
它要目送白浪河遠去,要為眾生而活。
前朝的殿堂里,還有跪拜的信眾——低語更低。隱秘深埋于內心,當香煙繚繞,鐘聲再起,誰的皈依,才剛剛開始。
飛鳥最終要停下,融入這里的靜。偶爾低鳴,仿佛遺失的禪音,不曾遠離。
落雪了。經法寺白得真實——那些心懷憐憫的人,挾裹著寒潮,穿越大雪,穿越擁擠的街巷,把輕輕的嘆息,一同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