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草原的清香（三章）

阿 垅

一座草原的清香（三章）

阿 垅

草 葉

哦，這大地上壓住春天的書櫥，閃耀的呼吸一直鋪到了天的盡頭。

俯下身，是因為它們把卑微的生命舉得很高，螞蟻和昆蟲都是草原的主人。

一片草葉是一個人的名字。

一堆草葉是一座村莊的前生。

我多么熟悉那些清涼的手指，在翻閱，在歷練，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悄悄對話，回憶露宿過的客棧和多年前的一場暴雪。

明凈而濕潤的文字，用草葉做部首，就有了火把。

平靜的生活枯了又綠。

白龍江

很早了。可能那時我們還穿著長袍馬褂。

可能那時的山路上還有大胡子的劫匪在出沒。

土墻高聳的迭州城，除了茶葉、鹽巴和布匹，我還想借一把刀。一把含著泥沙的刀，浪花雕刻的刀，還未從落日的鞘中抽出的刀。

一盞搖曳的燈，就是你我借宿的客棧，在冰雪消融的夜里，春天忸怩的三寸金蓮，讓人心懸。

油漆的桌邊，撕開一處光亮，酒碗里有知音，也有桃花。木質的輕薄，鐵制的易銹，我想借的一把刀，在沉寂的水底緊閉著鋒利的嘴巴。

一把柔軟的刀，會在穿越高山峽谷時發出激越的鳴響。不遠的下游，柳暗花明之處，你嫣然一笑，我們再次抱拳相約，下一個遙遙無期……

牛角琴

月亮升起，垂下冰涼的耳環。

空寂的草原只剩下你我。

你是潔白的馬尾，我是漆黑的牛角。

那一夜大雨傾盆，在窄窄的木橋相遇，我抱住哭泣的尾巴，和翻滾的草葉一起，把每一個陌生的路口稱為故人，把每一次的日出叫做新生,讓一行孤單的淚去安慰另一行孤單的淚。

那只牛角是寂寞的。

那只牛角上披著的風霜和星光是寂寞的。

以斑斕的蟒皮裹身，它的寂寞是傳說，是骨架上的野花，是閃電中的顫栗，是馬尾上的愛撫，那些空洞的歲月就有了悠揚的回聲。

我們沒有家，整個草原就是漂泊的居所。

直到鵝毛大雪落下，馬尾睡了，我也睡了。

別怕，我們還會醒來——

看銀裝素裹的世界，老藝人展開粗糙的手，從一雙失明的眼睛溢出的幸福和憂傷是多么深不可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