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映姝
你在哪里,哪里就是世界中心。
———阿摩司·奧茲
橘子洲
橘葉仍綠,微黃的燈籠埋藏
隱隱的疼,和越來越亮的收獲
樟果噼啪落地,躲閃,再躲閃
生怕玷污一顆菩提之心
未紅的楓林,完美的偉人雕像
也不是我的掛念
只是獨自走走
用孤獨,為心靈療傷
我的游蕩,比得上水面微風的
無思、無妄,勝過葉間蟬鳴的
重唱和變奏
我的遠眺啊,是湘江橋上的遺夢
近的橋,人影穿梭
遠的岸,華燈閃爍
就像別處———遙遠的伊犁河畔
我聽得見,江水流淌的靜寂
星星的眸子,和觸手可及的高遠
2014年11月29日
汨羅濕地
那是夢境
成群的黑山羊,悠閑反芻的牛
大地冒出絨絨的綠胡須
那是幻覺
水澤用碎鏡子梳妝自己
鳥兒起起落落,趕赴
一場又一場的邀約
那是短暫的失明
夜空湛藍,鑲滿大大小小的鉆石
明月如盤啊,鉆天的白楊護衛(wèi)著它
我多想靠近
———狂飲甘冽的泉水
用冰涼為燃燒的心靈降溫
———凝視水中不變的倒影
用虛幻為真實喝彩
———瞭望遼闊、明媚的天空
用漫漫虔誠,喚響塵封的回聲
就像別處———阿拉爾草灘
太陽就要升起
一道神諭秘密抵達
2014年11月29日
岳麓山
霧比我們先到一步
周遭兩百米,是眼睛的囚籠
雨隨心所欲地揮舞衣袖
似乎輕微的腳步傳來,甚至———
鑰匙在鎖眼咔咔轉動
楓楊未紅,芙蓉顏色正好
蓮蓬早已干癟,樟果就要熟透
萬物有序啊,此刻
它們是心靈的指引
“當你從頭到根弄懂了一朵小花
你就懂得了上帝和人”
我們說起親情,那些血濃于水的牽掛
說起仇恨,一座座墓碑是導火索
我們并沒有談到愛,也沒有談到愁
它們是孿生的姐妹。而我們
還需要另一片霧,另一場雨
一扇更幽深的門
驗證彼此的身世
2014年11月30日
鳳凰城
紅燈,綠藤,花披肩
錦鯉清溪慢慢游
藤椅輕輕搖動
搖落滿身碎銀般的絲線
就像明信片中的一隅風景
時光流淌,我的神智滯留
如終日喝酒快意的納西男人
吊腳樓,臺階,石橋的影子晃動
漁家女的歌聲從天而降,純凈,甜美
傳遞沱江的幽深、神秘
我在畫中疾走,更像在夢中奔跑
想要抓住一點兒什么———
我說不出的什么
哪怕是一絲風、一滴雨也好
此刻,我在西域的雪野漫步
構思一首鳳凰城的詩。先是
想到麗江午后的慵懶時光
然后,是沱江岸邊追夢般的游走
友人真的說過:鳳凰不可再來
于是,我空空的心尖
急急滾過一道莫名的疼
2014年11月30日
梅溪湖
懷疑,這心神不寧的信使———
“真的到過梅溪湖嗎?”
華燈照亮湖岸,連同自己閃爍的倒影
樹葉簌簌作響,為清風伴舞
蟲鳴四五種,像多聲部的合唱
腳步輕輕,輕如姑娘的氣息
夜空幽藍———眾神的帷幕啊
有多少出戲劇正在上演
的確,我到過梅溪湖
那個夜晚,那個華燈閃爍的
樹葉起舞的,蟲鳴合唱的
頭頂幽藍的夜晚
那個清風拂面的,腳步輕輕的夜晚
那個夜里十一點,我們還在悠閑散步毫無安全之虞的夜晚
那個美好的,久違的夜晚
一根針刺入我的肌膚,直抵心臟——
—我遙遠的、令人心碎的新疆
林立的鐵柵欄
仍在滲血的傷口
巨大的不可觸摸的疤痕
2014年12月14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