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們一樣

唐素蘭

因為我被一家業余體校聘為幼兒足球隊的教練，今天是第一次訓練，我起了個大早，騎著自行車匆匆忙忙地向學校趕去。

冬天的早晨，天氣異常寒冷，就連路旁的冬青樹都縮緊了身子。凜冽的北風呼呼地刮著，如咆哮的獅子，在怒吼著；像一把把刀，無情地在我的臉上割著；又像調皮的孩子，偷偷地鉆進我的衣服里取暖。街上的行人縮著脖子，為了躲避迎面刮來的大風，時不時地背過身子行走。

來到學校，遠遠地，我就看見孩子們早已經來到操場上等著我了。

因為天氣太冷，孩子們都穿著厚夾克、羊毛衫，手上戴著手套，看上去顯得有些臃腫。孩子們有的聚在一起聊天兒，有的繞著操場上的塑膠跑道慢跑，還有的在打鬧著。

一見到我，孩子們都圍了過來。

我讓孩子們排成兩隊，我首先向他們介紹了我的一些情況，以及我對隊員們的要求：隊員必須團結，互幫互助，發揮團隊優勢，堅決杜絕個人英雄主義。

因為每個隊員都來自不同的學校，接下來，我讓每個隊員出列，到隊伍前面來自我介紹，相互熟悉一下。

孩子們有的侃侃而談，不僅介紹了自己的興趣、愛好，還說起了他踢足球的趣事；有的三言兩語，介紹了自己和家庭成員的情況；還有的只說了一下自己的名字，就再也不說話了。

自我介紹這個環節結束了。我想考一考孩子們，看看他們是不是記住了別人的名字，是否熟悉對方的情況。于是，我要求他們自己一個個主動站出來，把每個隊員的名字一一說出來，然后互相握手，加深印象。這對于剛上小學一年級的孩子來說，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馬強第一個站出來，他很利索地叫出了第一隊隊員的名字，并分別和他們握手。可是，當他走到第二隊的第一個隊員面前時，問題來了——盡管他叫出了陳一休的名字，還向陳一休伸出了右手，可是陳一休卻沒有伸出右手回應。馬強望著陳一休，其他孩子的目光都注視著陳一休，他還是無動于衷，似乎很不愿意和馬強握手。

我走了過去，凝視著陳一休，問道：“你為什么不和馬強握手？”

陳一休抬頭看了看我，又瞥了一眼馬強，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也沒有把手伸出來。

“陳一休，你怎么了？有什么問題可以告訴老師，好嗎？”我再一次問道。

沉默了一會兒，陳一休紅著臉，大聲對我說：“教練，我沒有右手。”

我一聽，愣了一下。孩子們有的露出驚訝的表情，有的感到好奇，還有的嘰嘰喳喳地議論起來。

為了證明自己沒有說謊，陳一休拉開棉衣的拉鏈，把右肩露了出來。

我看見，陳一休雖然像別的孩子一樣有右肩，手的肘部以上完好無缺，但肘部以下什么都沒有了。

一時之間，我不知道說什么好，伸出手，摸了摸陳一休的頭，以此安慰這個特殊的孩子。孩子們已經一窩蜂圍了過來，七嘴八舌地議論開了。

“陳一休，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這是什么時候發生的事情？”

“你沒有右手，能踢球嗎？”

“你是怎么受傷的呢？”

陳一休被孩子們圍在中間，剛開始還有些害羞，有點兒不適應。面對同伴們好奇的眼神兒、善意的問題，他索性把外衣脫了下來，一邊把自己的斷臂給小伙伴們看，一邊告訴他們自己是如何受傷的。

等每一個伙伴們都看了他的斷臂，都知道了他斷臂的原因之后，這個7歲的男孩兒平靜地告訴他的伙伴們：“我是少了一條胳膊，但你們別以為我跟你們不一樣。”

我聽了陳一休的話，帶頭為這個堅強、自信、勇敢的孩子鼓起掌來。孩子們也跟著鼓掌，掌聲經久不息，飄蕩在操場上空。

從這一刻起，在我的球隊里，陳一休就不再是個獨臂男孩兒，而是一個完整的男孩兒，和其他男孩兒一樣。

在以后的訓練中，我從來沒有把他當作獨臂男孩兒，他的運動量和訓練方式，都和其他男孩子一樣。事實證明，他跟別的男孩兒沒什么不一樣。

一次， 我組織大家進行一場足球比賽，陳一休在這場比賽中的表現真的讓人佩服。

比賽開始了，陳一休作為主攻隊員，動作靈活，敏捷地避開對方隊員的重重阻攔，帶著足球向前突進。在隊友的掩護下，他很順利地到達球門前。頓時，操場上喊聲四起，對方的隊員臉上蒙上了一層陰影。我睜大了眼睛，為陳一休捏了一把汗。這時，陳一休向右虛晃一腳，做了一個假動作，對方的守門員上當了，向陳一休起腳的方向撲了過去。突然，陳一休飛起左腳，向左猛射。足球像離弦的箭，飛快地射進了球門。

“好球！”球場上響起一片歡呼聲。

賽后，面對隊友們的表揚，陳一休笑著說：“我跟你們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