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憶邵+王櫻曉



同濟大學測繪與地理信息學院,上海200092
農民工群體是城市發展建設的中堅力量,但他們在城鄉二元體制下卻淪為城市弱勢群體。推進農民工市民化是我國新型城鎮化的主要任務之一,目前學術界對于農民工市民化的成本與收益的內涵界定較為模糊,測算方法以定性為主。上海市作為崛起中的國際大都市,已成為農民工的高度聚集地。文章回顧了上海市農民工市民化進程中的政策演進路徑,通過構建農民工市民化的成本與收益模型,定量測算了這一轉化過程的公共成本、個人成本及其收益。研究結果表明,市民化工程若在城市資源利用可承載范圍內按節奏合理推進,其公共和個人的收益均高于相應的成本,可實現社會與個人發展的雙贏局面。
農民工市民化;成本收益模型;協整分析
F291.3A005009
引言
農民工是指在本地鄉鎮企業或者進城務工的農業戶口人員,屬于我國改革開放進程中出現的過渡性群體,在城市經濟建設和社會發展中發揮著不可或缺的巨大作用,是我國城市化的中堅力量。然而,在我國特有的城鄉二元體制下,由于各類制度和政策的不完善,在社會保障、保障房政策、子女義務教育等方面,農民工仍難以享受與城市市民同等的待遇,他們無法得到全面的社會保障、社會救助,無法保證其子女在打工城市順利完成教育,多數農民工居住于簡陋的私人出租房或工棚,精神上受到歧視和排斥。眾多學者認為:農民工市民化是推進城市化進程的重要路徑之一,但是由于市民化存在高昂的公共成本,一旦農村人口大規模市民化,將會為地方政府帶來巨大的財政壓力,造成城市資源瓶頸,進而影響城市經濟社會的健康發展。筆者認為該論斷僅從市民化的經濟成本角度出發考慮短期內政府是否有能力承擔,忽略了農民工市民化對于地方經濟、社會甚至是生態環境所帶來的收益。
縱觀國內外已有農民工市民化或勞動力遷移成本與收益的研究成果[16],更多學者關注的是農民工市民化的社會經濟意義、滯后原因、制度障礙等[711],對于其成本與收益的定量研究文獻數量較少。關于農民工市民化成本定量研究主要采用模型公式法,估算結果差異較大,從1.5萬元至9.8萬元不等[16]。主要成本測算模型可分為個人(私人)成本、公共(政府)成本、社會成本三類。其中:個人成本模型主要考慮生活成本、住房成本、智力投入成本、自我保障成本;公共成本模型主要考慮基礎設施建設成本、公共服務成本、社會保障成本、保障性住房成本、城市管理成本、農民工隨遷子女教育成本;社會成本模型則由個人成本和公共成本兩部分構成。存在的主要問題有:(1)由于各類成本的內涵界定不統一,造成測算結果差異較大,缺乏公認度;(2)由于多項成本因素既有個人負擔部分又有政府負擔部分,厘清不易則可能出現重復計量現象;(3)沒有從城鄉可轉移的視角來系統梳理有關成本的互動增減關系,如社會保障成本、公共服務成本等,致使部分成本可能存在高估現象。而關于農民工市民化的收益研究則基本上處于定性分析階段,缺乏定量研究結果的佐證,僅有個別定量研究結論表明:每年多市民化1,000萬人口(700萬農民工加上其撫養人口),可使經濟增長速度提高約1個百分點[11]。而對于成本與收益的比較研究,則更少涉及。因此,本文針對上述問題,選取國內農民工高度密集的上海市為研究對象,從城鄉互動發展的視角,將農民工市民化的成本與收益結合起來展開定量研究。
石憶邵等:基于意愿的上海市農民工市民化成本與收益分析
一、 上海市農民工市民化背景及現狀
近十年來,上海市外來常住人口數量呈現持續上升趨勢。與2005年相比,2012年全市外來常住人口總量增長81%,占常住總人口比例由2005年的25%上升至2012年的40%。這也暗示著上海市農民工群體數量持續上升的變動態勢,2012年在全市960萬外來常住人口中,農民工(即16周歲及以上具有農業戶籍的農村勞動力)數量約為700萬人。
1. 上海市農民工戶籍轉化背景及現狀
近十多年來,上海市政府在推進農民工可持續發展方面進展較快。農民工落戶上海,政策改革方面的背景主要可以分為兩條線,但是均與居住證制度密不可分。一是實施居住證轉戶籍制度,自2002年上海居住證制度推行以來,至2006年居住證制度才在農民工群體中得到普及,到2009年,持證滿7年并獲得“優秀農民工”稱號的農民工可落戶上海;二是推行居住證積分制,積分達120分的農民工可憑積分落戶上海[12]。但是,到2011年上海市僅有390位“優秀農民工”獲得了上海戶籍。城市的巨大人口基數和人才競爭壓力使得只有最優秀、最符合城市人才需求標準的外來移民才有可能獲得上海戶籍,而農民工仍然是此項落戶原則的邊緣人群。
2. 農民工隨遷子女教育背景及現狀
上海作為全國最早高度關注農民工子女教育問題的城市之一,自1998年起便將該問題納入教育行政管理部門的政策范疇之內(見表1)。上海農民工子女主要來自安徽、江蘇、四川、江西等地,上海19個區縣有進城務工人員子女學校,約80%集中于浦東新區、寶山、閔行、松江等10個郊區。隨著2008年上海市開始實施農民工同住子女義務教育三年行動計劃以來,上海市政府在推進農民工子女于公辦學校完成義務教育的同時,積極加強進城務工子女學校的建設和管理。至2012年末,上海市共有54萬余名農民工子女(占97%以上)在滬接受免費義務教育,至此上海市農民工子女入學難的問題已基本解決。
表1上海市農民工隨遷子女教育背景及現狀
時間階段上海市農民工隨遷子女義務教育背景及情況
1998
2004年起始
階段細化流動兒童的入學條件及管理制度;對農民工子女學校開展登記督查,改善教學條件
2005
2007年過渡
階段加強農民工子女就讀學校治安防范、校車安全、食品衛生、藥品安全的管理工作
2008
2012年突破
階段提高農民工子女公辦小學就讀比例;推廣義務教育階段同住子女享受上海同城待遇;規定農民工子女在滬升學條件
3. 農民工社會保障背景及現狀
上海市農民工社會保障建設歷時十余年,完成了從“綜合保險”到“城鎮職工基本保險”的轉變,初步建立起了包括醫療、養老、工傷三類保險的農民工保險制度,但不享有生育、失業保險,而且與市民的社會保障水平相比仍有不小差距。根據2013年上海市農民工專項調查報告,目前在滬農民工的“職業保險”覆蓋面不夠廣泛,半數以上農民工尚未加入“職業保險”。因此,在推進農民工市民化的過程中,上海市政府亟須解決外來農民工與市民社會保障待遇同城化問題。
4. 農民工保障性住房背景及居住現狀
2007年起上海市農民工群體被納入住房公積金繳存范圍,2011年又被納入保障房體系。近年來雖然上海市出臺了相關農民工住房保障的意見,開放了公房租賃條件,加之部分企業和鄉鎮籌建了一些農民工公寓和用工宿舍,但受到農民工群體收入低下、農村戶籍等條件限制,其居住條件仍較差,主要集中于集體工棚、郊區以及城中村等條件落后的私人租賃房等地。
據國家統計局上海調查總隊對上海市2012年城鄉住戶一體化摸底及開戶調查(調查對象為1,316個農民工家庭)的資料顯示:上海市外來農民工家庭戶均人口為22人,人均建筑面積為123平方米,低于公租房申請標準規定的人均住房建筑面積15平方米。但是,外來農民工之中僅有45%租賃公房,受制于租金偏高和交通不便等因素,739%的外來農民工選擇租賃私房。
5. 農民工收支現狀及市民化意愿
2013年上海市農民工現金收入為29,707元,主要由工資性收入、經營性收入及財產性和轉移收入三項組成,分別占總收入的828%、157%和15%,與2013年上海市居民收入水平橫向對比而言,農民工群體的收入比城鎮居民家庭可支配收入(43,851元)低323%。數字暗示著農民工群體的職業類型分布,以從事低收入的傳統行業和服務業為主,一部分從事個體經營買賣。此外,極低的財產性和轉移性收入意味著社會保障和補助的缺失。支出方面,2013年上海市農民工人均在滬生活消費支出為16,097元,食品、居住、交通和通信支出分列前3位,其中房租支出為外來農民工主要生活成本壓力之一,約占631%。
根據2014年國家統計局上海調查總隊的外來農民工定居意愿調查結果,受訪外來農民工中有447%希望定居上海,其余188%希望到其他城市定居,將來打算回農村老家的占365%[13]。外來農民工目前在上海生活面臨的困難是多方面的,主要集中于居住、子女上學、社保金繳納等方面,此外農村老家宅基地閑置也成了農民工在城市的顧慮之一。
二、 上海市農民工市民化公共成本與收益分析
農民工市民化的成本是指使現有農民工在身份、地位、價值觀、社會權利以及生產、生活方式等方面全面向城市市民轉化并順利融入城市社會所必須投入的最低資金量,主要涉及農民工的公共服務(產品)享受、基本權利保護、社會經濟適應、城市社會融入等[1]。而在考慮政府支付成本的同時,農民工市民化所帶動的經濟效益如拉動內需及城市投資等效益,也不容忽略。
1. 數據來源及假設
根據上海市外來農民工專項調查數據,2012年末上海市外來常住人口為960萬人,其中僅70%為農民工,其平均年齡為38周歲。本文僅以平均水平為依據對上海市對農民工市民化成本及收益進行測算,計算在當下2013年時點將農民工市民化,政府需要為其一生支出的成本(不對已支出及尚未支出部分加以區分)及獲得的收益。由于歷年統計數據完善性的欠缺,現做如下前提假設:
(1)研究對象為上海市外來農民工群體,平均年齡為38周歲;人口平均壽命為75周歲,平均退休年齡為55周歲。
(2)根據2012年上海市農民工專項調查數據,80%的上海外來農民工已婚且平均生育15個子女,農民工子女留守老家占538%。假定隨遷子女隨農民工市民化全部轉型,則可計算得到當下上海市農民工市民化的人均帶眷系數為1×80%×15×(1-53.8%)=05544。
(3)數據來源分為兩部分:上海市統計局網站歷年統計年鑒和社會經濟公報以及上海人力資源等相關部門門戶網站的公開數據;各新聞報刊對農民工實地調研報道。具體計算中所涉及的數據來源均會另加說明。
2. 農民工市民化公共成本模型構建與測算
根據已有實證研究的成本類型和分類,并結合上海市實際情況,本文將農民工市民化過程中政府需要支出的成本分為隨遷子女教育成本、社會保障成本、保障性住房成本以及基礎設施維護建設成本。
(1)隨遷子女教育成本
農民工市民化中隨遷子女義務教育成本主要包括兩方面:一是由于我國城鄉義務教育支出存在差距,農民工子女進入城市接受教育后,政府增加的義務教育經費支出;二是隨著進城子女數量的增加,對于城市中小學校建設的經費支出。
①義務教育經費支出。2011年,上海市調整義務教育公辦學校生均公用經費標準至1,700元。而農村中小學生的生均公共教育經費為525元,教育經費差額為1,175元/年。因此,隨著上海市農民工市民化,其撫養的兒童在上海接受義務教育,則可計算得到:取人均撫養義務教育子女系數為05544,義務教育年限為9年,每市民化一個農民工,上海市政府需要增加的其隨遷子女的義務教育方面的支出為5,853元/人。
②新建學校支出。上海市作為土地資源稀缺的城市,教育用地的土地出讓方式為劃撥形式,因此興建校舍的土地機會成本不容忽視,筆者將新建學校成本分為建造、土地兩方面。根據上海市2004年《上海市普通中小學校建設標準》,九年制義務教育學校的生均建筑面積為937平方米/人,2012年上海竣工房屋平均造價4,599元/平方米;生均用地面積為2334平方米,上海市2013年土地出讓均價約為10,662元/平方米。③數據來源:上海市土地交易中心。因此市民化一個農民工,需要為其隨遷子女就學所新建學校的支出為161,336元/人。
綜合上述兩項計算結果,市民化一個農民工,上海市政府需要為其隨遷子女的義務教育支出為169,848元/人。
(2)社會保障成本
上海市在農民工市民化過程中,同樣需要投入大量資金以擴大各類保險的覆蓋面和保障力度,具體分養老保險、醫療保險、最低生活保障以及失業保險等成本類型。
①養老保險成本。2013年底上海市城鎮居民社會養老保險參保人數為8.47萬人數據來源:上海人力資源社會保障局數據。,市級財政對城鎮居民社會養老保險基金的補助支出為22,900萬元,即年人均支出為2,703.66元。領取養老金的年限為平均壽命和退休年齡之差,即為20年,因此新增一個城市居民的政府人均養老保險支出為54,073元/人。
②醫療保險成本。2013年上海市城鎮居民基本醫療保險享受人數約256萬人,而市級財政對城鎮居民基本醫療保險基金的補助支出為105,644萬元,人均412元/年。領取醫保金年限以人均壽命與農民工平均年齡之差表示,為37年。因此,市民化一個農民工,上海市政府需要為其醫療保險增加的支出為15,244元/人。
③最低生活保障成本。2013年上海市城鎮低保人數共計20.47萬人,約占戶籍人口1.43%,即上海市領取低保的人口比例;上海城鎮低保每人每月地方政府補貼為640元;領取低保年限以人均壽命與農民工平均年齡之差表示,為37年。因此,市民化過程中,上海市政府需要新增的最低生活保障成本為4,063元/人。
④失業保險成本。目前我國失業保險資金主要來源于企業和個人繳納的失業保險費以及國家財政補貼,在我國實際發放的失業保障金中,政府財政占60%。2013年上海市失業保險的標準為940元/月,最多可領取24個月。根據2013年上海市失業率為4.2%,可測算得到上海市農民工市民化中失業保險成本為4,824元/人。
綜上各種社會保障的支出,上海外來農民工市民化過程中,政府需新增的社會保障成本合計為78,204元/人。
(3)保障性住房成本
保障性住房成本主要指政府為把新市民化人口納入城鎮住房保障體系所必須增加的資金投入,主要考慮大量農民工市民化之后政府需要新增保障房源建設的投資(造價成本和土地的機會成本)以及政府將農民工納入廉租房體系所提供的補貼。
①保障性住房建設成本。按農民工數量的20%建設保障性住房,上海市2013年人均住房建筑面積34.4平方米,竣工房屋平均造價為4,599元/平方米,可以計算得到市民化一個農民工,政府需要新增的保障性住房的造價成本為31,641元/人。上海市保障房容積率在3.0左右,基于此得到上海市保障房的人均占地面積約為11.5平方米。2013年上海市出讓居住用地土地均價為18,476元/平方米③,而保障房土地出讓均價則為2,692元/平方米,得到上海市建造保障房的土地機會成本為36,303元/人。因此,得到農民工市民化保障房建設成本為人均67,944元/人。
②廉租房補貼成本。廉租房的分配形式以租金補貼為主,實物配租和租金減免為輔。上海政府對廉租房實行租金配租補貼政策,由于農民工低收入人群比例較高,且普遍缺乏住房,因此假設20%的農民工可申請到廉租房,按廉租住房保障面積人均10平方米,平均補貼5年計算,則政府需要支付的廉租房租金補貼為8,520元/人。
綜合上述計算結果,上海市政府需要為農民工保障性住房建設和補貼所支出的成本合計為76,464元/人。
(4)基礎設施維護與建設成本
農民工市民化成本中的基礎設施建設與維護成本可定義為,政府需要投入的為容納新增市民在給排水、電力、交通、環衛、道路等各類市政基礎設施和公用設施維護和新建方面所新增的成本。農民工屬于已在城市生活的人群,由于公共物品不具有排他性的特征,在進入城市、生活于城市起,他們已經享受了一定的城市基礎設施和服務。但是,一旦其真正成為市民,城市戶籍人口大量增加,公共設施建設相對而言依然是匱乏的,且其維護成本隨著需求量的增加也會大大增高。本文以其中20092013年建設項目投資總額的均值作為上海市年均基礎設施維護與建設成本,得到每市民化一個農民工,上海市政府需要承擔的年均基礎設施維護與建設成本為19,571元/人。
(5)農民工市民化公共成本分析
根據上文測算結果,上海市農民工市民化過程中上海政府需要承擔的總成本為352,569元/人(表2)。其中:隨遷子女教育成本占政府支出總成本的50.6%,而新建校舍成了隨遷子女教育成本的主要來源;社會保障支出占政府總成本的22.2%,成為市民化過程中政府的主要支出之一;保障性住房成本占政府總成本約21.7%,來源于政府需要為農民工群體大量投資建設保障性住房并提供廉租房補貼以緩解其當前惡劣的居住環境;基礎設施維護與建設成本占總支出的5.5%,以維持并提高城市居民的生活水平。
2013年中國社科院發布《城市藍皮書》稱,目前我國東部地區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的人均公共成本構成如下:城鎮建設維護成本及公共管理成本年均為2,339元/人,社會保障成本為45,547元/人,義務教育成本為15,066元/人,保障性住房成本為15,214元/人,總計17.6萬元/人[3]。
表2上海市農民工市民化政府成本匯總表(單位:元/人)
一級項目二級項目上海市政府支出
隨遷子女
教育成本義務教育經費成本8,482
新建學校成本169,848
社會保障
成本養老保險成本54,073
醫療保險成本15,244
最低生活保障成本4,063
失業保險成本4,824
保障性
住房成本保障性房源建設成本67,944
廉租房補貼8,520
基礎設施維護與建設成本19,571
總計352,569
將上述學者的研究結果與本文結論比較可得:農民工市民化過程中,上海市政府的公共成本約為東部平均成本的2倍,主要原因可歸納為:土地機會成本高、城市建設費用高、社會保障成本高、管理費用高。本文與國內眾多學者研究不同的一點在于,其他學者對于土地類成本并未加以計算,但筆者認為土地成本是大都市農民工市民化進程中政府需要重視的首要資源類成本。
2013年末上海外來常住人口達到990萬數據來源:2013年上海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公報。,以常住人口70%為外來農民工的比例保守估計,結合44.7%的轉化意愿[7],若以2013年價格計算,將當下時點有轉化意愿的農民工市民化(共計310萬人次),上海市政府需要為其一生支出的成本為10,922億元。
3. 農民工市民化公共收益模型構建與測算
農民工市民化可以提高居民消費和促進固定資產投資增長,進而降低經濟增長對進出口的依賴程度,優化城市產業結構,提高服務業比重。通過分析上海市市民化率與經濟增長的長期均衡關系,可對農民工市民化對于上海經濟產值整體增加量進行定量測算。
(1)指標定義
市民化率(Urbanization Rate)以一個地區或城市中享受市民待遇的人口占其常住人口的比例來衡量,由于我國特殊的城鄉二元戶籍制度仍未破除,本文以非農業戶籍人口作為享受市民待遇的依據。因此,市民化率Ur=N非農戶籍N常住(其中N非農戶籍表示上海非農戶籍人口數,N常住表示上海常住人口數量);地區經濟發展程度以歷年上海市國民生產總值加以衡量。
(2)單位根檢驗
在進行協整分析前,首先需要對變量進行平穩性檢驗,本文采用ADF單位根檢驗法。結果表明lnGDP和lnUr分別在10%與1%的顯著性水平下分別滿足一階單整條件,即上海市市民化率與經濟發展程度的衡量指標之間存在協整關系。基于此,可進一步建立分布滯后模型。
(3)協整分析
本文采取EngleGranger兩步法對上述變量進行協整關系檢驗[14]。第一步,用變量lnUr對lnGDP進行普通最小二乘回歸,得到靜態回歸方程如下:
lnGDP=-16.662×lnUr-0.535
其中,R2=0446,Prob=0000,D-W=0050,表明線性方程的擬合優度欠高,殘差e存在顯著的自相關,但是lnUr對于lnGDP的解釋性高。殘差序列不存在單位根,是平穩序列。建立長期穩定的均衡模型如下:
lnGDPt=1.006×lnUrt+1.034×
lnGDPt-1+0.3603
模型R2=0999,Prob=0000,D-W=1941,AIC=-2989,lnUr、lnGDPt-1、常數項的零系數概率分別為00001、00000、00000,擬合程度較好,變量解釋性高(表3)。從模型可見,上海市市民化率與經濟增長之間存在長期穩定的正向均衡關系,市民化率每提高1個百分點會引起GDP增加1.006個百分點。
基于AIC、SC原則對于不顯著的自變量進行剔除處理后,最終建立關于城市經濟發展與市民化率的誤差修正模型如下:
lnGDPt=0.748×lnUrt+1.020×
lnGDPt-1-0.585×ecmt-1
從模型可見,lnGDPt關于lnUrt0.748,即當期市民化提高1個百分點會引起當期GDP增加0.75個百分點。短期內偏離長期均衡58.5%的短期彈性部分會在一年內得以調整,并最終使二者回到長期均衡關系上來。
表3長期均衡模型
解釋變量回歸系數系數標準差t-統計量
零系數概率
lnUr1.00620.22204.53260.0001
lnGDPt-11.03420.0091113.07350.0000
C0.36030.07494.80990.0000
決定系數R20.9988F-統計量13430.14-
調整后的20.9987F-統計量
的收尾概率0.0000-
D-W統計量1.9406AIC值-2.9885-
(4)收益預測及其比較分析
在理想化情況下,即上海市一次性轉化上述310萬有轉化意愿的人口,且各類自然、社會資源充足,政府足以承擔轉化成本,城市各行業職能正常運行,可根據上述建模結果,對市民化收益進行估算。假設2013年將310萬上海市農民工全部轉化為本地非農戶籍人口,市民化率將從53.4%增加約13個百分點至66.2%,這一轉化過程對于上海市經濟帶來的收益約為130,032億元。
通過比較分析發現:上海市農民工市民化可計量的經濟性收益遠高于政府需要支出的公共成本,該收益約相當于農民工市民化成本的11.9倍。除此之外,這一過程還有助于推動新農村建設以及城市化進程。但是就轉化節奏而言,這是一個長期而持續的過程,過度、過快轉化則會成為城市發展的負擔。因此,需要在城市資源可承載的范圍內尋找一個最佳的轉化速度[15]。
三、 上海市農民工市民化個人成本與收益分析
成本收益理論(CostBenefit Theory)指出,個人遷移行為決策是遷移成本和收益權衡的結果。農民在離開農村并進入城市務工,進行了第一次遷移成本與收益的選擇;而第二次選擇,即從農民工轉化為城市戶籍人口,個人需要重新對這一成本與收益進行理性估算。以下從農民工個人角度計算市民化需要付出的成本以及可計量的收益。
1. 農民工市民化個人成本模型構建與測算
農民工已在城市生活就業,因此無須承擔遷移、求職的成本,但是成為上海市市民后需承擔要放棄宅基地以及承包地的機會成本。基于此,本文將農民工的個人成本分為城市生活成本、自我保障成本、住房成本以及機會成本四類。
(1)等同于市民的生活成本
等同于城市市民的生活成本,指農民工市民化后作為城市人在城市正常生活的日常開支。主要包括在城市生活的人均水、電、交通、通信等方面的消費支出,但需扣減農民工在城市的年人均消費支出,才能記為轉化的成本。從表4可見,扣除住房支出后,農民工市民化轉型的個人生活成本為11,361元/年。
表4農民工市民化個人生活成本資料來源:2014年上海市統計年鑒,2014年上海市農民工調查報告。
生活消費支出
(元/年·人)住房支出
(元/年·人)人均生活成本
(元/年·人)
上海市農民工16,0973,42512,672
上海市民28,1554,12224,033
轉型成本--11,361
(2)住房成本
關于農民工市民化轉型的住房成本,筆者認為,農民工若需要達到等同于城市居民的居住水平,其所支付的成本不等同于住房租金,而應該更接近于城市廉租房、經濟適用房的平均購置成本,以城市人均住房面積乘以城市單位住房面積造價并加上土地價格計算。上海市2013年人均住房建筑面積為34.3平方米,竣工房屋平均造價為4,599元/平方米,計算得到上海市市民化的個人住房造價成本為157,746元。而保障房的土地成本則由個人承擔,附加于保障房價格中,因此根據上海市保障房的人均占地面積約在115平方米,保障房土地出讓均價則為2,692元/平方米,得到個人住房的土地成本為30,958元/人。因此,得到農民工市民化中個人需要承擔的住房成本合計為188,704元。
(3)社會保障成本個人繳納部分
將農民工自我保障成本定義為,農民工要達到城鎮職工平均收入水平和平均社會保障水平所需要付出的成本。根據國家及上海市規定,用人單位需要為職工辦理“五險”,個人繳納比例中,養老保險、醫療保險、失業保險個人繳納比例分別為8%、2%、0.5%,即上海目前個人“五險”的個人繳納比例占工資總額的10.5%。費用基礎為2013年上海市城鎮居民平均工資,即為60,435元/年。
(4)機會成本
機會成本可以定義為農民工轉變為市民后放棄農村土地經營權,農業生產收入成為最大的機會成本,具體包括農業生產收益和兼業經營收益。上海市農民工來源地呈全國性分布,因此以全國農村居民家庭經營純收入作為農民工市民化過程中個人需要承擔的機會成本,包括農村家庭農業、林業、牧業等由農村土地產生的經營收益。根據2013年中國統計年鑒,我國平均農村居民家庭經營純收入為3,533元,因此機會成本確定為3,533元。
綜合以上四項成本,上海市農民工個人需要為其市民化過程付出的個人成本合計如表5所示。
表5農民工市民化個人成本構成
項目年支出
(元/年)年限(年)合計(元)占比(%)
生活成本11,361(7038)363,55247
住房成本--188,70424
自我保障成本6,364(5538)108,18814
機會成本3,553(7038)113,05615
合計--773,500-
2. 農民工市民化個人收益模型構建與測算
農民工市民化的個人收益包括貨幣工資性收益、福利性收益以及非經濟活動收益(包括社會政治地位、個人見識、自我實現等無法以貨幣形式衡量的收益)。
(1)貨幣工資性收益
根據調查結果,2013年上海市農民工平均現金收入為29,707元,主要由工資性收入、經營性收入和財產性及轉移收入三項組成,其中工資性收入占總收入的82.8%。而2013年上海市職工工資為60,435元,即城市職工的工資福利待遇約為農民工的工資福利待遇的2.5倍。因此在農民工市民化之后,雖然在短期內,農民工的收入難以馬上得到提高,但是就長期而言,農民工群體在收入上應沒有戶籍歧視,能夠獲得與市民相同的工資性收益,在工作時間、勞動強度等方面將獲取一視同仁的市民待遇,因此市民化后的個人貨幣工資性收益為30,728元/年。
(2)福利性收益
社會福利收益即農民工市民化后,作為城市居民所應享有的勞動保險、醫療保險、社會保障、住房公積金、教育等各方面的城市福利待遇。具體而言,個人福利性收益包括企業及政府為個人支付的福利。根據規定,基本養老保險、基本醫療保險和失業保險的保費由企業承擔部分為21%、11%、1.5%,其余兩項由企業全額承擔,分別為1%、0.5%;住房公積金企業承擔比例為7%。因此,農民工轉型為市民后,其個人福利性收益為28,892元/年,17年合計491,164元。
(3)非經濟性收益
農民工市民化后,非經濟性收益包括子女教育收益、個人見識收益、社會地位收益及政治收益等。這一類收益是城市生活和市民身份的無形財產,難以用貨幣形式估量,但是又不可忽略,甚至可以成為決定個人意愿選擇的關鍵因素。
綜合以上三項收益,上海市農民工市民化過程中,農民工個人因這一轉型獲得的個人收益合計為:工資類收益17年合計為4,314,948元;而“五險一金”福利類收益17年合計為491,164元;其余則為不可以貨幣形式計量的非經濟性收益,包括智力收益、社會地位收益以及子女教育收益等,該類收益在很大程度上成了上述44.7%農民工愿意市民化的主要原因。
3. 農民工市民化個人成本與收益分析
農民工市民化個人的成本收益率:
H個人=I個人C個人=I工資+I福利+I非經濟性C生活+C自我保障+C住房+C機會
=922658+I非經濟性773500
當農民工市民化個體的成本收益率H個人大于1,農民工選擇市民化;當農民工市民化個體的成本收益率H個人小于1,農民工不會選擇市民化,而是選擇在城市繼續打工或最終回到農村。
從上式中可見,上海市農民工市民化過程中H個人大于1,如果認為農民工為理性經濟人,他們會選擇市民化成為上海市市民。但是真正的選擇過程中,個體的獨特性和差異性,比如不同代際影響對于市民化選擇有著至關重要的影響。年輕的新生代農民工出于自身發展前景考慮會選擇接受市民化;帶有隨遷子女的農民工出于為下一代發展考慮,希望其在城市接受更優質教育,也會選擇接受市民化;而不存在子女依賴和家中有待贍養老人的農民工則可能選擇回鄉。除此之外,不同的價值觀念、當下收入水平以及家庭環境對這一選擇過程也有著決定性影響。
四、 結語
對于政府和社會而言,在推動農民工市民化之前,存在一個權衡決策的過程,需要測算這一過程的成本與收益,由此保證決策的科學性,實現經濟社會發展的可持續性。筆者通過分析上海市農民工現狀,對上海市推動農民工市民化政策及措施進行梳理,并構建上海市農民工市民化成本與收益模型,測算若上海市政府市民化有轉化意愿的農民工,整個社會為實現這一轉變所需要支付的成本以及獲取的利益。在上海市外來農民工平均年齡為38周歲、平均壽命為75周歲、平均退休年齡為55周歲、人均帶眷系數為05544的假設條件下,估算得出:若上海市對有轉化意愿的310萬外來農民工進行市民化,上海市政府的成本支出約為10,922億元,但公共收益遠高于公共成本;就農民工個人而言,市民化的個人成本達773,500元,但個人收益同樣高于個人成本。
農民工市民化理論上可創造城市與個人雙贏的局面,但是推進的轉化模式、轉化速度仍需進一步探索,綜合考慮轉化的經濟成本和社會成本。對于農民工大量聚集的國內大都市而言,市民化無法一蹴而就,它是一個政府和個人互相選擇的持續性過程,過度、過快的轉化則會成為城市發展的負擔,城市需要在資源可承載的范圍內尋找一個最佳的轉化模式。
我們認為:上海等超大城市政府在有限的承載力下控制人口增長和引進高層次人才的同時,還要以更加廣闊的胸懷,重視農民工市民化問題,應按照農民工群體的分化特征,分區域、階段式逐漸推進農民工市民化,此舉不僅有助于超大城市自身的可持續發展,而且能夠為我國新型城鎮化做出更大的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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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WBT1(〗Analysis of Costs and Benefits of Willingnessbased Citizenization
of Rural Migrant Workers in Shanghai
SHI Yishao,WANG Yingxiao
College of Surveying and GeoInformatics, Tongji University, Shanghai 200092, China
Rural migrant workers are the backbone of urban development and construction, but they have become vulnerable groups in cities under the dual urbanrural system. To promote the urbanization of rural migrant workers is one of the most important tasks in new urbanization in China. Currently, the research on the connotation and estimation of costs and benefits of the citizenization of migrant workers is still relatively vague and qualitative. As a rising international metropolis, Shanghai has become one of the congregation centers of migrant workers. This paper reviews the policy evolution path in the process of urbanization of rural migrant workers in Shanghai. By building a costreturn model, the public costs, personal costs and benefits of the conversion process are quantitatively estimated. The results prove that this program will create a winwin situation of both local government and migrant workers in Shanghai if conducted within the limit of the urban resources.
citizenization of rural migrant workers;costreturn model;cointegration analysi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