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的警示

文 李　喬

血色的警示

文 李喬

“獄中八條”，真可謂墨跡皆是血，警語似驚雷。我們應當牢記這八條的殷殷告誡，并將這血色文字給予我們的啟示付諸實踐，這樣才不辜負先烈志士們的苦心和期冀。

“獄中八條”的核心問題

出自紅巖志士之手的“獄中八條”，前不久經央視《新聞聯播》播出后，已廣為人知。

“獄中八條”的內容是：

一、保持黨組織的純潔性，防止領導成員的腐化；

二、加強黨內教育和實際斗爭鍛煉；

三、不要理想主義，對上級也不要迷信；

四、注意路線問題，不要從右跳到“左”；

五、切勿輕視敵人；

六、注意黨員特別是領導干部的經濟、戀愛和生活作風問題；

七、嚴格進行整黨整風；

八、嚴懲叛徒、特務。

（引自《紅巖魂紀實——來自白公館、渣滓洞的報告》，厲華等著，群眾出版社1997年版）

“獄中八條”的起草者叫羅廣斌。他是白公館越獄脫險志士之一，是著名小說《紅巖》的著者之一。羅廣斌越獄后，匯集了白公館、渣滓洞眾多志士死難前的囑托和意見，寫成了一份《關于重慶組織破壞經過和獄中情形的報告》，“獄中八條”是這份報告的最后一部分。這八條實際是志士們留給黨的最后遺言，是他們留給革命后來者的血色警示。

分析這八條的內容，主要包括四個方面：領導干部問題；革命路徑問題；黨建問題；對敵斗爭問題。其中最核心的是領導干部問題。八條之第一、第三、第六條皆明言領導干部問題。第二、第七條實際也涉及領導干部問題。第八條懲辦叛徒，當然首先要懲辦領導干部中的叛徒。總之，這八條實際包含著一條主線：建議黨高度關注領導干部問題。

紅巖紀念博物館中的烈士墻

重慶黨組織被破壞的痛史

為什么“獄中八條”會如此強調領導干部問題？為什么眾多志士一致強調領導干部問題？因為，“獄中八條”的背景和緣起，是一段因領導干部叛變而釀成的痛史，這段痛史之最重要的警示，便是必須高度關注領導干部問題。

這段痛史，即川東地下黨因重慶市委領導人叛變而遭受滅頂之災的歷史。

1948年，因《挺進報》暴露，重慶市工委書記劉國定、副書記冉益智相繼被捕叛變，供出了大量地下黨組織情況，導致了川東地下黨遭到重大破壞，還波及了川西、滬寧黨組織，大批黨員被捕，后來成為著名烈士的許建業、陳然、王樸、成善謀、劉國、李青林、江竹筠等都在其中。劉、冉兩個叛徒為了邀功取寵，爭先恐后地出賣組織，使被捕黨員數量不斷擴大。羅廣斌就是被劉國定出賣的。還有個叛徒李文祥，是重慶市城區區委書記，叛變后出賣組織，導致了十幾個黨員被捕。小說《紅巖》中叛徒甫志高的原型，就是劉、冉、李等幾個叛徒。

劉國定叛變后，希望特務頭目徐遠舉能考慮自己是省委、市委級別的干部，在官職上予以照顧，結果得到了軍統中校專員、川西特偵組組長的官職。冉益智先是當了軍統少校，后也晉升為中校。劉國定當了軍統中校后，對自己立場和身份的巨變，毫無不適應之感，反而坦然得很，且神氣十足。這讓過去曾尊敬過他的普通黨員深感驚愕。

劉國定等人的叛變并不是偶然的，他們平時的思想言行中實際上已有了腐化變質的苗頭。比如，劉國定曾利用書記職務之便，要求管財務的同志把黨的活動經費借給他去做生意，未得同意后很生氣，說：“我借錢又不是不還，何必那么認真！”爾后還報復那位管財務的同志，污蔑其有經濟問題。冉益智叛變前曾對人說：“共產黨員在群眾中起的領導作用，以身作則的態度，是裝出來給群眾看的?！逼鋵崳@正是他自己的原形，他骨子里就是個兩面人。

對于叛變與平時表現的關系問題，羅廣斌在《報告》中做了深刻的思考和總結：“從所有叛徒、烈士中加以比較，經濟問題、戀愛問題、私生活，這三個問題處理的好壞，必然地決定了他的工作態度，和對革命是否忠貞。”這是從劉、冉、李等叛徒身上總結出的深刻教訓。

上述這段痛史，便是“獄中八條”強調領導干部問題的背景和直接原因。

“亂自上作”的歷史教訓

中國有句古話：“亂自上作”，借用來描摹川東地下黨大破壞這一史實，再合適不過了。實際上，在中共黨史上，“亂自上作”，地下黨遭受嚴重乃至毀滅性打擊的例子，還有很多。

例如，中央政治局候補委員、中央特科負責人顧順章叛變，造成了上海黨中央差點被摧毀，許多地下黨機構被毀滅，眾多黨員被捕殺，黨的重要干部惲代英、蔡和森也因顧順章的指認被殺害。又如，中共臺灣地下黨第一把手、省工委書記蔡孝乾被捕叛變，造成臺灣地下黨幾乎全軍覆沒。

顧順章和蔡孝乾都是老革命，是黨的高級干部，蔡孝乾還是長征干部。他們之所以叛變，除了敵情嚴酷之外，其思想意識一向存在污垢宿疾，生活作風一貫浮奢腐化，更是重要原因。顧順章一貫貪圖享樂，嫖娼、賭博、吸鴉片，流氓氣很重。與他同在中央特科工作的陳賡曾預見說：“只要我不死，早晚能看到顧順章叛變?！辈绦⑶彩莻€生活浮華奢靡的人。他曾侵吞工作經費用于吃喝享樂，還搞了一個情婦。負責偵破蔡案的國民黨保密局特務谷正文說：“我認為，共產黨在臺灣的地下工作之所以失敗，除了組織成員過于樂觀，以致行跡過于暴露之外，它的領導人蔡孝乾的浮奢個性更是一個嚴重的致命傷。假如當初共產黨派來臺灣領導地下活動的人，有幾分周恩來或羅榮桓的才氣，那么，歷史的演變恐怕就大不相同了?！保ā豆日幕貞涗洝罚┕日倪€是很有眼力的，看問題很準，臺灣地下黨之所以失敗，一個“嚴重的致命傷”， 就是它的領導人蔡孝乾有“浮奢個性”。

1999年，82歲高齡的姜 華在白公館當年關押許曉軒烈士的牢房里，輕輕撫摸著丈夫的遺像，思緒萬千

莫辜負先烈志士們的苦心和期冀

“亂自上作”是古人的語言，用今天的話說，就是“問題出在上邊”。自然，“亂自上作”這句話并非概括所有的亂由，不是說凡亂皆由上作，而是指出和強調“上作”是亂的一個極重要根由。這個道理淺顯而深刻，很好理解。這就引出了以下問題——在今天，下屬怎樣科學地認識領導干部？領導干部自身應該怎么做？制度對領導干部應該怎么辦？

“獄中八條”及黨史上的諸多教訓給我們的啟示是：

一，下屬對領導干部的認識要唯物，不要迷信，除了組織上服從之外，也要有監督意識，對有腐敗行為的領導干部要批評乃至舉報。

二，領導干部要確立正確的“三觀”，增強政治素質和道德素質，嚴于律己，清正廉潔。

三，建立和完善對領導干部的監督機制和教育機制，使之不想也不能做犯規越界的事。選拔干部要首重德操，絕不能“帶病提拔”。

這幾條啟示，從字面上看似乎已不那么新鮮，但若對照一下“獄中八條”，反思一下我黨歷史上因“亂自上作”而遭受過的種種失敗，就會感到這幾條啟示是常讀常新的。

“獄中八條”，真可謂墨跡皆是血，警語似驚雷。我們應當牢記這八條的殷殷告誡，并將這血色文字給予我們的啟示付諸實踐，這樣才不辜負先烈志士們的苦心和期冀。

作者系北京市第十一屆政協委員，北京日報原編委、理論部主任

責任編輯 薄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