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凡卓
要問童年最難忘的觀影經驗,我會說,那是看到八一電影制片廠的片頭,五角星光芒萬丈,接著黑色街道的盡頭走來一個黑西裝男人,同時響起特務的聲音:“就是他,抓活的!” 然后銀幕上打出《保密局的槍聲》。我們內心又亢奮又緊張,因為知道這樣的影片中,一定會有犧牲,但前途一定光明。
沒錯,這就是我的特工夢源頭。后來,特工化身成為那個代號007的男人:他開最帥的車,泡最辣的妞,用最酷的招,殺最狠的人。軍情六處的M大媽雖然從來不斷罵他,卻還是縱容著他花天酒地、上天入地、胡天胡地,要飛機有飛機要游艇有游艇,馬提尼酒一杯沒喝完,有著馬里亞納海溝的女人就主動偎上來,銷魂一夜之后,再攜手去拯救世界。他是全世界直男幻想中的自己,全世界直女幻想中的直男。現代社會里男人苦,男人累,男人需要精神產品來麻醉,在特工電影的世界里,男人的壓力焦慮頓時化解。
邦德有些像楚留香,因太完美而不真實。007小說作者兼人物原型弗萊明每天喝十六杯烈酒,抽七十多支紙煙,酷愛SM性愛游戲,軟弱的男人誰能受得了!當男人們也終于厭倦了雄姿英發的邦德,平民特工伯恩出現了。因為一次執行任務的失敗,失憶的伯恩被老東家美國情報機關逐出門墻全球追殺,《諜影重重》要訴說就是這種棋子的無奈、命運的無常,軟弱的男人們都心有戚戚焉。
現今再沒有什么特工情懷了:邦德廉頗老矣連體能測試都過不去,伯恩已經遠去消失在茫茫人海。《碟中諜》里的伊森·亨特,似乎更適合把玩《五十度灰》里那些小兒科道具。那些傳奇特工集體成了床前明月光,最后成了動漫英雄身上的朱砂痣,男人們的特工夢于是變得很低很低,低到塵埃里。
不過,每當特工電影開始,男人們仍擰緊體內的弦,鐘一樣開始走動,感到自己在旋轉中輕微暈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