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念
真正熱愛生活的表現,就是積極去參與每一件力所能及的小事,把握每一次機會,收下他人的愛也學會主動愛別人。當你變得足夠好,就會發現,你身邊圍繞著同樣好的朋友,你們都走在更寬闊的路上,并肩作戰相互提攜,概莫如此。
在我龐大的朋友圈里,有一個溫柔的女生被我稱為家姐,她從小生活在小康家庭里,父母通情達理,奶奶善良幽默,弟弟高冷沉默中也有細膩體貼。我們從高一起開始做朋友,到高考前夕友情上升到最高點——我直接認她媽媽為干媽。
這么些年里,承蒙他們一家人太多的照顧,即使很少在家常住,可每一次返家時一定會去登門拜訪。
這個夏日我帶著禮物去找家姐,敲開那扇熟悉的門,看到外婆探出半個身子來,一把握住了我的手,親昵地為我擦著額頭的汗,捋順我的碎發。
“奶奶,好想你啊,最近身體好不好呀?”我把頭往她身上蹭了蹭,撒嬌著問道。
“好著呢,吃飯睡覺都很好,只是太久沒見到你了,怎么才來看我!”
我們并肩在沙發上坐下,挽著手聊天,討論起各自生活里的點點滴滴,叔叔和干媽在忙碌午飯。這些在旁人眼中看似無趣的細節,卻給了我莫大的安慰,因為這是我所渴望的關于家的模樣。
年幼時,別的孩子們都鬧騰玩耍時,我被要求坐在家中看書寫字,爾后自己竟也愛上了相對安靜的生活,從一本又一本書里收獲著感動和成長。因為被戴上了懂事的帽子,所以就必須要和其他孩子不同,要負擔不屬于這個年齡的期許和壓力。
再長大一點,和父母分隔兩地,眼巴巴地羨慕那些被母親摟在懷里的小伙伴,每周能接到父母的一通電話,囑咐我要好好學習要爭氣。
印象里有個寒冷的冬天,我寄住在外公家中,年關將至,始終沒收到媽媽回來過年的消息。我悶悶不樂地坐在后院,搓著冰冷的手點起灶膛的火。后來表哥走進來,眉飛色舞地說家中來客人了,還一本正經地描述了對方的外貌身高,我聽后立即拔腿狂奔,氣喘吁吁地和站在門口的媽媽緊緊擁抱,淚眼滂沱地說不出話來。
這是第一次,我們如此靠近彼此,往日里她大多時候非常嚴肅,不喜歡和我拉拉扯扯。
再往后,我終于能和父母在城里團聚,也面臨著更大的挑戰,日子過得并不輕松,自卑像緊箍咒圍繞著我,讓我在同學們面前抬不起頭來。拮據的生活,普通的長相,口音太重的普通話,英語零基礎,這些根本無法掩飾的缺點,讓我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都如履薄冰。
父母大概不知道,我為了克服這些,內心里有過多少掙扎,偷偷掉過多少淚。因為懂事,所以不可以向他們索取更多,也不能表現出對現狀的不滿,更不能埋怨。
就是這樣一邊假裝堅強一邊暗自落淚地長到16歲,遇見了家姐,和她成為同桌,分享了彼此一個又一個秘密。兩個人在課上傳紙條,說起各自暗戀的對象,我寫好信收集好樹葉,她會幫我送到雨傘君的手上。她家住的遠,我就陪她一起等公交車,去校門外買雜志文具,我們喜歡相同的作家,一遍遍地讀著他寫的書。
家人為她在校外租了一處宅子,我經常過去一起吃飯午睡,17歲的尾巴上失去媽媽的我,太羨慕她了。高考前夕,干媽讓我搬過去一起住,三個人在晚飯后去操場散步,最后一抹夕陽掛在天上,我的憂愁被晚風吹散。
“曉曉,你以后會忘記我嗎?”干媽在某一次散步歸來時笑著問我。
“當然不會!”我堅定地點點頭,“你對我這么好,我永遠都不會忘記。”
距離這段對話已經過去了四年,我們仍保持著良好的聯系,每一回想起這些細枝末節,我心底仍暖如春熙。
歲月這支槳,在光陰的河里劃著,我們分在岸的兩邊,有著各自的軌跡,全盤接受命運饋贈的種種。
我開始工作,遇上了新天地,結識了更多優秀的有趣的人,家姐繼續在象牙塔里深造,偶爾聊天時,我們會羨慕彼此,但我們也深知,彼此都無法適應對方的生活。
一如這個夏日午后,我們圍坐在一起,翻著她們家的舊照片,即使是20年前,她和弟弟穿的衣服也非常好看精致,干媽和叔叔也到過許多地方賞美景。我想起自己的童年,腦海里只有連綿的蟬鳴,遮天蔽日的綠葉,舊舊的衣服鞋子,幾乎沒有什么消遣。
到今日,她的家庭也已經為她想好接下來要走的路,為弟弟安排好工作,而我所有的一切都只能依靠自己。說不羨慕是假的,可這些年里,干媽和叔叔一直照顧我,愿意我和家姐做親密摯友的原因,也是喜歡我身上的無所畏懼,喜歡我的開朗熱情。
身邊的朋友里,過去在物質上得到的享受都比我多,為了縮小和他們的差距,我去了更多遠方,結識了不同層次背景的友人,嘗試了不同的工作,寫了許多故事。如果不是一直在努力,我們一定沒辦法平等地坐下來,喝上一杯熱茶。
所以每一回,我收到讀者的消息,聽他們羨慕我的生活,抱怨自己當下的處境,對未來惴惴不安時,都不再想去重復那些安慰的話,鼓勵她們一定要努力奔跑,才有機會遇上新天地。
因為,這些樸素的道理必須要親自明白后,才有內在動力去持續改變。跟努力比起來,天賦更為重要,把時間精力花在真正感興趣的事情上,才會覺得快樂并容易成功。所以有那么多發呆臆想看手機電腦的時間,不如去跑一會步背兩頁單詞寫一篇作文,所有的質變都基于量變,再寬廣的河流,也是每一滴水匯聚起來的。
真正熱愛生活的表現,就是積極去參與每一件力所能及的小事,把握每一次機會,收下他人的愛也學會主動愛別人。當你變得足夠好,就會發現,你身邊圍繞著同樣好的朋友,你們都走在更寬闊的路上,并肩作戰相互提攜,概莫如此。
無論這世界如何光怪陸離,有我愛明天就夠了,愿我能一直如此,悉心捕捉季節交替時的細微變化,有意愿去更遠的角落看看春耕秋實,發自肺腑地說出每一聲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