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離自然的孩子們正在生病

江意

“蝴蝶似乎十分喜歡其他動物的鼻子，它們時常會在上面流連或者曬一會兒太陽，甚至會吮吸上面的汗珠……”這是著名蝴蝶專家羅伯特·邁克爾·派爾教授在給俄亥俄州加漢拿小學三年級的孩子們上戶外課，他有趣的講解加之身處幽靜的森林，不時引起孩子們的陣陣驚嘆和“咯咯咯”的笑聲。

然而即使派爾教授開設的這類體驗自然的課程非常受孩子們的喜歡，他仍然對達到這個項目的預期目標沒有太大的信心，他認為在現代社會，人們還遠遠沒有認識到自然缺失癥給孩子們造成的嚴重影響。

患自然缺失癥的孩子

自然缺失癥是美國作家理查德·洛夫2008年在他的著作《林間最后的孩子》中提出的一種現象。他提出，正是由于在成長期缺乏與自然接觸，造成了現代兒童的一系列問題：肥胖率增加、注意力不集中和抑郁。而且他認為，接觸自然對成年人的身心健康也至關重要。

“我朋友的孩子曾經被問及最喜歡玩耍的地方是哪里，他說：‘我喜歡在家里玩，因為家里有插座。我認為沒有比這個更應該引起父母的警覺了。”洛夫在一次接受采訪時稱。

據統計，隨著電視機、電腦、游戲機和手機的迅速普及，兒童有越來越多的理由留在室內——美國兒童平均每周（除睡眠外）在室內度過的時間為44個小時。長期極少的運動量勢必會導致新陳代謝紊亂，而更深的影響是來自兒童心智發展的過程。

人成熟的心智是在感官和知覺探索外部世界的過程中，在思維上形成整合、認知、判斷、推理而建立起來的。如果孩子們沒有真實的認知，沒有與自然的接觸，沒有在自然中學習、探索、體驗的經歷，他們的感覺和知覺都會受到影響，容易變得孤獨、焦躁、易怒，在道德、審美、情感、智力成長中有所缺失。

理查德·洛夫說：“就像需要睡眠和食物一樣，孩子需要和自然的接觸。”

自然滋養孩子的靈性

造成自然缺失現象的原因有很多，宣稱厭惡孩子們投入過多時間打游戲的父母，在其中給予了最大的阻力。

牛津大學的植物學家理查德·庫爾在一個秋日的午后，興致勃勃地打算帶著他的兩個侄子來了一次野外遠足，他們計劃要到一條名叫洛基岔的小溪釣小龍蝦，接著其他家庭成員的許多問題撲面而來：水夠干凈嗎？我們最好讓環境質量部門來檢測一下。在涉水玩耍時，會遇到什么樣的壞人呢？

對于已經遺忘了小時候在林間嬉戲玩樂的成年人來說，接觸真實的自然界意味著大量細菌、骯臟的衣服和身體，還有對未知危險的恐懼。

而對于孩子來說，自然是蘊含無數新奇和驚喜的寶藏，一片初生的嫩葉，一條崎嶇不平的田間小路，荒地邊上的一塊神秘濕地，都在給孩子展示一個更為廣闊的世界。它能豐富孩子的精神世界，醫治生活在不幸家庭里的孩子的創傷;賦予他們敏銳的感受能力，教他們觀察環境中他人無法察覺的細微之處;自然也需要充分地觀察和全身心地感知，從而激發孩子的創造力。像《寂靜的春天》的作者蕾切爾·卡森說過的那樣——“那些感受大地之美的人，能從中獲得生命的力量，直至一生。”

除此以外，接觸自然還能為我們的身體健康帶來切實的好處，理查德·庫爾的兩個侄子在這場探險后，身上真的出現了疑似皮疹的紅點，理查德認為這恰恰證明了接觸自然的重要性。他說：“人體的免疫系統是在接觸、抵抗、認知的不斷斗爭中建立起來的，不斷地刺激身體會迫使它建立更強大的防御體系。人對自然的需求，深深刻在基因中，畢竟，人類與森林、山洞相伴了幾百萬年歲月，而和樓宇、鋼鐵在一起，才不過千年而已。”

各類環境保護組織和動物保護組織也在極力阻止孩子們親近自然，因為這不可避免地要損害一些植物和動物，其中，釣魚和捕獵的行為最受詬病。洛夫提倡捕獵——盡管很明顯，他不是專業人士，他的論據都是直接取自早期的環境保護者阿爾多·利奧波德的論著。追蹤獵物直至捕獲，需要某種對環境細節的注意力，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注意力可能會產生一種對世界的尊敬，同樣，釣魚始終是孩子們積極活動的首選。洛夫說：“雖然善待動物組織的成員會激烈反對這一行為，但現如今的許多年輕捕獵者和釣魚者都會成為下一代的環境保護者。”

正如當初亞當在伊甸園中尋找一種值得他愛的生物一樣，人類在地球上生存的行為必須有一種愛和關懷的精神，以好奇和尊敬的態度面對自然，而非以一個自命不凡的審問者的態度去對待自然。“孩子們怎樣面對自然，以及將來他們自己怎樣教育自己的后代面對自然，將會決定我們未來的城市、家庭，決定我們日常生活的形式和狀態。”

需要社會的重視

洛夫的這本《林間最后的孩子》出版后，引起人們極大的關注，被評為美國環境教育界影響力最大的一本書，受此影響，美國政府于2009年推出了“別囚禁孩子”法案，敦促各州設立環境教育標準，鼓勵兒童到戶外進行發現式、實踐式學習。

中國的教育學家也日益認識到自然缺失癥的影響，教育和文化學者楊東平提出：“恢復兒童與自然之間的內在聯系，更根本性的思路是改變將城市與自然對立、城市與自然隔絕、所謂‘自然在遠方的空間規劃。”例如，通過計劃用地、建筑設計以及公共教育，將城區中的一些空間轉化成野生生物棲息地、基因多樣化的自然走廊。

而父母們能做的更多，他們是孩子最好的老師，一本自然圖鑒、一次飯后全家的遠足，或許就打開了邁向自然的大門。芬蘭的赫爾辛基市家庭花園菜園十分繁盛，孩子們可以嘗試種植照顧任何種類的植物，可以是癟掉的大蒜、出芽的一小塊土豆、切下的蘿卜頭，也可以是常見的花草、路邊采集的種子，等等。這將是孩子接觸自然的好機會，也提供了家人一起動手玩泥巴的好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