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念外婆家

●羅苑丹

外婆家是我童年里最快樂的去處。記憶中，外婆家的果木春天里開出的簇簇花朵，讓家鄉地埂上散亂的野菊花望塵莫及。小村依山傍水，田地、小路、菜園周圍都種滿了果樹。桃花、梨花、杏花競相開放，在外婆慈愛的包容中，我總是要折很多來玩。果子成熟的時節就更開心了，梨子掛滿枝頭，桃子在細葉間半掩粉面，柿子藏在繁枝密葉里。最霸道的是李子，他們一個個緊挨著，把枝條擠占得沒有一點空隙。外婆總是憐愛地看著我們這群貪吃的小孩在樹下跑來跑去、又跳又笑、邊吃邊浪費，似乎我們吃得越多、跳得越高，她就越開心！

每次回去她總是樂呵呵地忙個不停，她一邊忙著把留著的好東西拿出來給我們吃，一邊安排小舅殺雞。

小舅天生膽小不敢殺雞，可拗不過外婆，只能勉強上陣。他好面子，吹牛說殺雞根本就是小事一樁。他準備好盆和菜刀，用追、哄、撒糧食等方式追著雞在院子里團團轉，幾回驚險幾回失敗后終于把雞捉到。他開始殺雞了，我們特別饞，都蹲在一旁看著他的一舉一動。只見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覺得應該是殺死了，可放到盆里剛一松手，雞就跳起來跑了，我們先是一驚，隨之大笑，邊笑邊幫忙趕緊去追。逮回來又補上幾刀，丟到盆里戳幾下不會動了，想著這回鐵定是成功了，就往盆里倒開水，可雞一沾水，又跳起來跑了，逗得一家子都哈哈大笑。最后只得把雞抓回來活活燙死。他笨拙地殺著雞，我們圍著他嘻嘻哈哈，指手畫腳，不停地出著鬼點子。他也像個大小孩，一邊做事，一邊說著不著邊際的閑話，無辜又無所謂的神情總把我們逗得哈哈大笑。樂呵夠了回頭一看，糟糕，剛剖出放在碗里的雞內臟早已被圍觀的群雞偷吃了！又是一陣捧腹大笑……那歡樂的笑聲在外婆家的老屋上經久不息，也在我的童年里波光瀲滟。

外婆的一生艱苦異常。16歲嫁給常年在外做工的外公。在小女兒剛滿3歲時，外公因常年強體力的勞動，積勞成疾，丟下了一家老小撒手人寰。年僅40歲的外婆來不及悲傷，咬緊牙關，用瘦弱的身軀獨自挑起生活的重擔。從小到大，外婆給我的印象就是忙得腳不著地。

有一段時間，我和弟弟幾乎每個周末都要去外婆家玩一天。每次去，她都是一樣開心，不管農活怎么忙，都要忙著給我們煎荷包蛋。后來外出讀書，特別是工作成家之后，到外婆家的機會就越來越少了。

我依然喜歡去外婆家，我的孩子去了總也不愿回來，每次要走都又哭又鬧。因為在那里可以無拘無束，不想做的事一件也不用做，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任何時候都不會被打罵。我會經常帶著孩子回去，只要轉過高山頂上的大彎，準能看見白發蒼蒼的外婆在村口翹首張望，不知她已經張望了多少次才終于看見我們……突然想起小時候，在這個小村莊，在院子中忙碌的外婆不時抬頭仰望尋找我們奔跑在山路上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