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斤”“斧”主要義項的歷時演變

【摘要】從產生的時間看，“斤”先于“斧產生。“斤”和“斧”本義分別是農具和砍伐工具。斤、斧、斤斧、斧斤這四種表示斧頭的形式在古代文獻中均出現過，而后現代漢語中表示斧頭只用“斧”，而不用“斤”。“斤”只能用作度量衡單位的量詞或者名詞表重量的用法。

【關鍵詞】斤；斧；歷時演變

一、“斤”字本義考察

從查閱眾多漢語字詞典之后，《說文》：“斤，斫木也，象形。”我們發現“斤”最早是象形字，是一種砍伐樹木的器具。甲骨文 有明顯的鋒利的尖刃，而后金文則是 ，發生了形變，鋒利的刃變得圓轉平滑；再到篆文則是說文里出現的字形 。說明斤字產生之初就是一種橫向刃器，并且是刃頭鋒利，不太適合用來砍木，而比較適合用做敲擊土壤的農具。《國語·齊語》：“美金以鑄劍戟，試諸狗馬；惡金以鑄鋤、斤，試諸壤土”；這里的“斤”作為和鋤并列的農具，類似鐝頭形狀。此時，好的鐵用來鑄劍鑄戟兵器，次的鐵就用來鑄鋤鑄斤等農具；《左傳·哀公二十五年》“皆執利兵，無者執斤”，“無者執斤”的意思是手中沒有兵器的人便拽上一把镢頭就去參戰，可見，當時“斤”還不屬于兵器類。斤用于斫木始見于戰國時期，如《孟子·梁惠王上》：“斧斤以時入山林，材木不可勝用也”。從時間上看，《國語》和《左傳》屬于先秦春秋時期的作品，而《孟子》屬于戰國時期的作品，再次證明“斤”字初文意思是表示農具，而后發展為兵器。另外，袁柯在古神話有這樣描述——“神農之時，天雨粟，神農遂耕而種之，作陶冶斤斧，為耒耜粗耨以墾草莽，然后五谷興助，百果藏實”，這里斤斧、耒耜粗耨作為耕種工具來用的。而后在進行改造，刃變長擴大，成為砍伐樹木的工具。

二、“斧”字本義考察

“斧”屬于形聲字，也有一說它是象形字， 。于省吾《釋斧》：“字象橫列的斧形，即斧字的初文……甲骨文后期從斤，父聲的斧字只一見，西周后期的金文的斧字數見，均為從斤斧聲，后世一直沿用，而初文遂廢”。甲骨文還有一種形式 ，這個字是 （父）+ （斤）構成的形聲字， （父）最早表示男子，“斧”字借用了父聲。金文“斧”字形為 ；篆文 ，則是把斤 寫成了 。從造字的先后上看，“斤”字是先于“斧”字的，“斧”字是用來表示砍伐樹木的意義。“斧，甫也。甫，始也。凡將制器，始用斧，伐木已，乃制之也。”（《釋名》）古老的文學《詩經》里面也常見“斧”字，如《詩·豳風·伐柯》云：“伐柯如何？非斧不克。”《詩·豳風·七月》云：“取彼斧斨，以伐遠揚。”《詩·齊風·南山》云：“析薪如何？匪斧不克。”從這些最早的文學作品西周到春秋時期的《詩經》中“斧”字的用法，我們可以揣測“斧”字的造字本意是砍伐器具。至于“斧”字在春秋戰國時期為什么廣泛斧鉞的用法？父，本義表示手持石器“斤”而從事野外勞作或者作戰的成年男子。“斧”借用了“父”的音，同時也將其意義借用了過來。如果是在早期人們舉起手中的勞動工具，為了食物，和其它部落之間作戰也再正常不過了。自然而然，斧也就成了一項重要的作戰兵器。段玉裁《說文解字注》道：“斧之爲用廣矣，斤則不見於他用也。”段玉裁又注：“凡用斫物者皆曰斧。斫木之斧、則謂之斤”；徐灝箋：“斧斤同物，斤小于斧”；王筠句讀：“斤之刃橫，斧之刃縱，其用與?相似，不與刀鋸相似”。斧的外形和功用使得其成為作戰時的一種和鉞并列重要兵器，如《詩經.國風.豳風.破斧》：“既破我斧，又缺我斨。周公東征，四國是皇。”

三、斧的歷時演變

搜集相關語料，統計斤、斧的使用數量如下表1所示：

表1

注：斤1是表示器具包括農具、武器和伐木工具；斤2是做量詞。

從上表發現：“斤”在西漢時期出現量詞的用法，而在元代以后“斤”做器具的用法幾乎消失不見了；“斧”字表示“兵器和斧頭”從春秋時期的《國語》開始，直到清代的《兒女英雄傳》，都一直保存了兩種用法。

古代以斤斷斤為釿，即一砍為一斤，后遂借為量詞。清代段玉裁《說文解字注》：“釿，劑斷也。”釋名曰：“釿者，謹也。板廣不可得制，削又有節。則用此釿之。所以詳謹，令平滅斧跡也。”80年代的《漢語大詞典》中“釿”有兩個義項：一是斧頭；二是古代貨幣單位。本文認為從這兩部字典的釋義，可以看到“釿”的義項從表示“劑斷”動詞引申出表示“斧頭”名詞的用法，這是符合詞義的發展演變關系的。

《漢書》則認為，西周初期黃金貨幣已有了一定的形制，還有法定的貨幣制度，它說：“太公為周立九府圜法，黃金方寸而重一斤……太公退，又行之于齊”。

王樹偉（1983）認為，從“黃金方寸而重一斤”中的“斤”是寬，廣周尺一寸（2.31厘米）厚周尺七厘（0.1617厘米）的一塊周朝成色的黃金版，后來省書為“斤”。可見，“斤”是表示黃金的量詞，其實是一種省寫誤傳。

在搜集語料的過程中，我們發現“斤”做量詞的使用范圍也是慢慢擴大的，在小范圍的名詞中實現名數量搭配，西漢時期的名詞主要是金、肉、鐵錘、鮐鮆（魚類）等，魏晉時期的名詞則出現真珠、鉛丹、綿（布）、葡萄等，到了宋代，“斤”字用來修飾蘿卜等蔬菜，甚至修飾人體（器官）的重量，如問：“如何是無縫塔？”師曰：“四棱著地。”曰：“如何是塔中人？”師曰：“鼻孔三斤秤不起。”（《五元燈會》）。元代，“斤”修飾抽象的詞“力”，如“行者，一雙鐵臂千斤力，藹藹紛紛并瑞祥。”此時，“斤”的適用范圍越來越廣。到了清代，“斤”甚至可以修飾液體香油。現代漢語中，“斤”作為量詞的搭配功能很廣，專門作為一個表示重量和質量的單位來使用。

“斧”字從造字之初就作為斧頭的義項出現，后來雖出現“斧鉞”“斧質”“刀斧”這些搭配。從春秋時期的《國語》到明代的神話小說《西游記》都出現了“斧鉞”“刀斧”的搭配。這一方面跟作品的主要內容有關，另外一方面則是說明斧作為兵器的用法一直都存在。而表示斧頭的搭配卻發生了變化，從戰國時期開始表示斧頭的用法，一直是斤斧、斧斤，雖然中間也出現過“大斧”，宋代有“斧子”的說法，這種用法一直持續到元代。元代以后，一般都用斧子、斧或者斧頭這些詞了，只有在引用或者文言寫法的文章中出現“斧斤、斤斧”這些詞了。語言的社會屬性決定了它作為人們交際工具的表達功能，詞作為表達我們人類思維的分類，往往會做好分工，減少思考的負擔。斤和斧從一開始的混合交叉慢慢地演變分工，直到現在斤不再表示斧頭。直到現在出現的語言現狀是：“斤”作為量詞的功能越來越重要，“斧”作為砍伐工具的斧頭的用法更具單一性。

【參考文獻】

[1] [漢]許慎. 說文解字[M]. 中華書局， 1963.

[2] [清]段玉裁. 說文解字注[M]. 上海古籍出版社， 1981.

[3] 漢語大字典[M]. 四川辭書出版社， 湖北辭書出版社， 1993.

[4] 陳明遠， 金岷彬. 從甲骨文和系統論的角度看木石復合工具——斤、斧、王、士、戉、戊、戍、戌等皆為木石復合工具與兵器[J]. 社會科學論壇（學術論壇）， 2014（4）.

【作者簡介】

盧小芳（1990—），江西贛州人，單位：江西師范大學，主要研究方向：語言學及應用語言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