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語街道

高捷

我冥想走過的每一條

街道，以及她們的名字

在腦海中纏繞成迷宮

構成回不去的途

街道無名

野狗同樣失語

對著黑夜亂吠

黑暗從來都只源于

內心莫名的恐懼

買醉者高聲嚎啕

午夜司機疲倦地按響

喇叭，此外

只有我的腳步聲

無休止的行道樹在風中

唱響回環的曲調

一曲終了即為路標的指向

旅人終要回家

流浪漢陪著巴洛克雕像失眠

在公園長椅

他們才是街道真正的主人

時針走向另一個凌晨

夜店女郎與清道夫交班

謀生的人任由金錢擺布

昏暗的路燈下

他們唱著一出出獨角皮影戲

腳掌與影子應合

恭維位高權重者的掌聲

垃圾堆是城市的私處

佛羅倫薩的面具丟棄

憎惡的造型與我表情神似

仿若從我心臟剝下的表皮

厭倦著世上丑陋的氣味與視象

以及曾經的主人

面具眼窩深陷

目光狡黠又疲憊

舞會之后的肉欲終于顯現

年輕時毫無禁忌

我的隱喻總是始于傍晚

終于黎明

隱喻也可能是一個諧音

我愛一個女孩

不過一首詩的長度

與街道失語的時間重合

安靜的夜晚

總會成為無具象的分水嶺

夾在兩張日歷間的死葉

預告著秋之將至

時光令乳房下垂

哺育過春夏的柿子

也在這個季節成熟

我們的腰肢不再纖細

我們的頭顱不再高昂

馬路上柏油出現裂痕

萬惡的青春啊

我們用詩酒圈養的幻獸

走失在白雪覆蓋的冰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