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點，被時光遺忘（組章）

張筱

一

天陰著，蕭瑟的冬景敗壞不了內(nèi)心豐盛。激情如暖流，溫暖冬日的孤寂。

今晨，在心地廣闊遼遠(yuǎn)中，放牧自由。

不約定冬天，不渴望春天，只需一場大雪，清掃身后遺落時光的浮印，讓光陰一貧如洗，剪裁一場當(dāng)做靈魂褻衣。

不要夢想，安心遠(yuǎn)行。

二

灰色的天空，扭動的獸橫行，山野腐爛褐色，黃昏悄然蒞臨。心，在籠絡(luò)的灰色中，疾馳，穿過秦嶺深邃的呻吟。

打坐。

默靜。

與長遠(yuǎn)黑夜一同遺房……

三

熱列地暢飲，無言漫長。

我，不再刺探前方的消息。

天空湛藍(lán)，光爆靜靜燃燒。身后的路，不再接引秋天的癲狂。

讓孤獨撫慰孤獨——不再沉淪。讓冬日沉醉秋色。

從哲學(xué)的車窗跳出，呼吸山野流韻。禪，不動。田野上，站滿了被秋天繳械的游騎兵。柔曼的情拈成金絲縷， 架起五十弦錦瑟。時光，一寸寸彈撥著，與你的心合鳴。我，聽到那熟悉的月光曲。

還有一曲，心的真經(jīng)。

四

村莊的旗幟，呼嘯而過。那是一樹樹如炬的梨冠，是田園上最艷麗的色彩。

骨化的群山，石化的村莊，一堆堆篝火的余燼。

沒有什么能濃縮人生，此際我卻把思念濃縮在一筒啤酒中。

窗釗溫度八度，點點燈光漫長浪游者的旅程。仿佛蹲在巨蟒腹中，在黑暗的地底不停穿行。

窗外，夜凸凹不平。

窗外，沒有圓月與我同行。

原來，所有的山，都有走勢；所有的水，都有流向。

思念靜臥嘴角，沒有盛開。

五

如同一場夢游，身處一個陌生的情境之中：大霧，依稀可辨的麥苗，霧高處滿天的霞色。

大霧柔和了天地，仿佛正奔赴在一條朝覲的路上。

這只是一次過往之旅，一個個城市，以站名的方式被推介示眾，一個方向，一個終點（也是起點），一個過客的行程，不會被冬天休止。

大霧彌漫，閉上眼睛，開始做想象中的飛行。風(fēng)云變幻太快，時間過得真慢！

六

仿佛一場穿越。

仿佛時光倒流。

在季節(jié)的錯亂中，我鬢角的白發(fā)絲毫未減。

七

小妹，在這遍地墳塋的綠原上，我看見了你：親愛的小妹。四十年了，你很少被憶起，你只活在父親母親最痛的心底。

小妹，你是我親眼看到的第一樁親人的死亡，記得我與祖父、父親一同把你埋葬的那個暮春的滴血黃昏……

四十年了啊，小妹，你今日在墳塋遍地的早晨復(fù)活：

你微笑著，還是小女孩的模樣。

你微笑著，正朝我跑來——

小妹，你的名字，銘刻在我心底，是我永遠(yuǎn)美麗的記憶。

八

紅色，原來是可以這樣美的。

美的令人陶醉，若童話世界一般讓人著迷。

紅，原來竟然可以如此浪漫。

紅，顛覆了我之前對紅色的了解。

九

荒草，破舟，湖畔。

你可以想象這樣一種境遇，無關(guān)禪意，可叩問心靈深處，傾聽無端回響。

我正站在擱淺的舟子旁，肅然默立。

這是一種無法言語的妙境，沒有故事，沒有過往，可以遺忘。

十

當(dāng)打開《孤獨者的秋天》時，就打開了一段旅程。

合上《孤獨者的秋天》，我已經(jīng)在詩意中，燃燒意緒。

沒有什么預(yù)言，能比詩人的詩句更真實。人生即便是一頭怪獸，那也有一條自己的道路。沒有理由不是如此。

“看雪花飄落枯枝//刺客的影子印花在朦朧的穿廊”。

若有若無的風(fēng)中，嗅到若有若無的桂花香。不見桂花樹，不見吳剛。原來，是一縷蒸騰的心香。

十一

旅行不是紀(jì)錄，是心對事物的分辨。

我的旅途，什么都沒有留下。

沒有告別，沒有歸去的情懷。淡淡的心境中，來來去去，如自由自在的風(fēng)一樣安怡。

在旅舍，喝最后一泡綠茶，寫完最后一行詩句。

一切終點，都是起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