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上海舞潮案

莫方仲

1947年南京國民政府頒布的《厲行節約消費辦法綱要》，其中要求全國各地限期關閉所有舞廳。禁舞令對上海眾多舞女的生計產生了巨大影響。

1948年1月31日，上海。28家舞廳的舞女、樂師3000多人，在南京西路、江寧路口的新仙林舞廳召開了第三次上海舞廳業全體大會，大會首先推舉上海舞廳業同業公會理事長孫洪元和舞廳職工會理事長唐宗杰、職工會常務理事胡運源、維也納舞廳紅舞星金美虹等人組成主席團，推舉維也納、米高美舞廳主鄭煒顯為顧問。會場內人頭涌動，群情激憤。

11時，一個爆炸性的消息傳來：上海社會局局長吳開先抽簽決定了第一批實施禁舞的舞廳，結果包括了仙樂、百樂門、米高美、麗都等14家一流舞廳，全場頓時炸開了鍋，許多人怒不可遏。一陳姓舞女當場對天號啕：“天那！我們一家上下8口都指望我吃飯，禁舞后他們怎么辦？難道政府一定要逼得我們去做野雞嗎？”

此時全場秩序已經完全失控，人們紛紛怒吼著要向當局去討個公道，孫洪元和唐宗杰等人當即弄來了10多輛大卡車。在他們的挑動下，一場騷亂終于發作！

下午3時許，游行隊伍來到林森中路（今淮海中路）社會局門口。數干張口一齊對空怒吼：“我們要吃飯！”“吳開先滾出來！”“政府禁舞，我們餓死！”呼喊聲此起彼伏。在街上巡邏的警察見狀，如臨大敵，趕緊把路上的幾輛警車開來堵在社會局門前，又揮舞警棍以制止人群再上前。

此時吳正在局內和市參議會參議長潘公展等人開勞資評議會，聞聲向窗外望去，頓時臉上失色，連忙吩咐警衛：“出去傳我的話，叫她們先回去，我們隨后開會研究解決。”

然而這幾句敷衍的話哪里能安撫得了情緒早已如火山爆發般的舞女們？咆哮之聲反而越來越高，吳開先不得不把金美虹等6名舞女代表請進了社會局辦公室談判，然后沒了動靜。

數千人在刺骨的寒風中等待，卻始終得不到答復，早已憤怒到了極點，人群開始推搡著向社會局大門逼進，警察們見狀警棍再度揮舞起來。可后面不住的推動，隊伍哪停得下來，不一會，只聽一聲慘叫，一個舞女手捂額角，鮮血從上面流淌下來。頓時人們再也遏止不住了，只聽一聲聲“打人了！打人了”的吼聲中，某舞廳大班朱鼎首先揮拳向警察擊去，其后舞女、樂師紛紛用旗幟、竹竿跟進，向警察們的頭上掃去，沖突頓時爆發。

大班是居于廳主和舞女之間的一個中間階層。原先或是些被上海人譏為“小抖亂”的準流氓，或是混跡于青洪幫的流氓等。他們通常分為兩種，一種是“抱臺腳”的，就是維護舞廳秩序的打手，常在舞廳發生糾紛斗毆時出來調解，維持秩序；還有一種是“坐臺子”的，其實就是舞廳的皮條客，以為舞客舞女（實為嫖客賣淫女）牽線介紹為生。這回禁舞，等于把他們的飯碗也給砸了，所以他們特別兇狠賣力，武力沖突就在他們的帶頭作用下發生了。

平日里受盡歧視和欺凌的舞女們，多年積累下來的各種怨恨一起發作。一時間，社會局辦公室內大亂，玻璃窗被全部打碎，辦公桌椅紛紛被砸個稀爛，辦公文件也被狂怒的舞女們撕碎，2樓的走廊中充斥著女人們尖刻的叫罵聲。

上海市警察局長俞叔平一聲令下，數百名警察手持警棍、盾牌而進，舞女們毫不畏懼，以柴棍、旗幟等作為武器邊打邊罵。混戰持續到下午5時，上海市警備大隊與騎兵巡邏隊趕到，當場逮捕797人。悲壯的舞警對抗終于結束。

孫洪元沒能逃脫，被從社會局廚房內揪出，在上海警備司令宣鐵吾逼供下，他很快就招供了全過程和大會主席團名單。立刻，唐宗杰、金美虹、孫美芳等主席、代表被關押。當日上海所有警局監獄內人滿為患。

（童話摘自《羊城晚報》2014年10月13日，圖/鄒越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