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時常向土里潑一瓢水（外二首）

寧延達

我時常向土里潑一瓢水

不是定要塑造一具人形

只為孕育一顆種子

滋養(yǎng)一株植物

我時常向土里潑一杯酒

不是定要神靈降下好運

只為祭奠逝去的美麗

恭敬干凈的內(nèi)心

我時常向土里添一捧土

不是嫉妒口渴的人

是把給過的愛稀釋

我灑過水 卻還遠遠不夠

我灑過酒 卻還遠遠不夠

游 學

在鄉(xiāng)下 煩惱是有用的

雞糞是有用的

地里的秸稈是有用的

偷情是有用的

一架茂密的葡萄是有用的

有用的事物終會摻入泥土

我去許多地方宣講我的有用論

講糞便

講污濁

講疑惑

講苦痛

我還要去很多地方

反正冬天那么長

冬天是有用的

那么多的城市我還沒走過

城市是有用的

最后一天 你還是不要見我

我將在

一個潔白的高高的地方

講一堂

死亡的用處

名 字

楊樹底下 何營 楊木柵子 選營 偏道子

這是一些村莊的名字

婆婆丁 車轱轆菜 馬蘭 星星草

這是一些植物的名字

三道梁 湯河口 搭背梁 黃土梁

這是一些山路的地名

你記住某個名字了嗎？

我沒記住

為了記住 我才把它們記錄下來

其實記錄下來又有什么意義呢

反正你也沒有必要記住它們

可是它們的確都有一個名字

你不記得它們 它們也會反復強調(diào)它們自己的那個名字

我只能說

有些名字不是為了被你記住

只是為了讓自己記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