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愿你在時光中慢慢老去

張霞

我一直祈禱上蒼，讓時光停下匆匆的腳步，不再讓歲月改變你的容顏。——題 記

你是用怎樣的心情來迎接我的到來呢？我沒經歷過，所以不知道。但你說，那是你這輩子心情最復雜的一天，你從護士手中接過我的時候，顫抖的雙手讓護士心驚膽戰，生怕你這新手一不小心就讓我和大地母親來個深情的擁吻。你說你看著我安穩地睡在你懷里的那一刻，就發誓一定要讓我這輩子都過得幸福。

我慢慢長大，在你用堅實的胸膛和健壯的雙手圍成的天地里。你背著我，從一歲到六歲。即便周圍的人都笑話你太慣著我；即使我越來越重，你的背越來越彎，你也從來沒有讓我在你的背上感到害怕。

小學一年級，開學第一天，你送我上學。你寬大的手掌牽著我，我感受到你的手心里滿是汗。我說我餓了，你卻找不到食堂，于是急忙把我安置在一個樓梯旁，說了聲在這里等著，就轉身擠入人群。我看著你的背影消失在人海，忽然就明白了什么叫父愛如山，那一刻心中沒有一絲慌亂。你終于找到食堂，站在各種食物面前，卻突然記起忘了問我要吃什么。于是豪氣地把豆漿、油條都買了回來。我看著你舉著大包食物，奮力穿過人群來到我身邊，把一堆還冒著熱氣的食物遞到我面前。那時候你很高，我仰望著你的臉，心里想著：這個人，我該一輩子對他好。

小學四年級，你換工作了，管我的時間少了。我開始放松，不寫作業，不聽課，跟老師斗嘴，那是你第一次被請到學校，也是第一次發現曾經讓你引以為傲的我原來已經變得這樣不好。你震驚，你生氣，你罵我不知上進，不懂你的苦心，你讓我跪下，我不肯，然后你給了我一巴掌，那是你這輩子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打我。我看到你的眼眶紅了，沉重的呼吸聲從你急劇起伏的胸腔中發出。你轉過身，慢慢走出我房間，邊走邊說，如果這樣你高興，那就隨你吧！我忍著的眼淚還是奔涌而出，模糊了眼眶看不清你那被生活的重擔壓彎了的身影，也哽咽了喉嚨說不出那句“對不起”，只是刺痛的心提醒著我：以后啊，不能再讓這個人傷心。

高中二年級，你出去打工五年了。我的成績也總算穩定下來，但我的壓力越來越大，我害怕考不上大學看到你失望的神情，我害怕讓你這么多年的辛苦付諸東流。我打電話給你，控制不住號啕大哭，你在電話那頭，一字一句地告訴我：“我從來就沒有要求過你必須達到什么樣的高度，你開開心心地去學，能學到什么樣子就是什么樣子。考不上就考不上，大不了我多干幾年賺錢養你。我最大的心愿就是讓你快樂地長大。”我在電話這頭聽著，眼淚止不住地流，這些話讓我即使再累也能笑著面對一切困難。

那年春節，一個陽光明媚的上午，你讓我幫你拔掉頭上的白頭發，我不經意地一翻才發現那看似烏黑的頭發里藏著的白發數都數不清，陽光下，銀絲反射著光亮晃得我眼睛生疼。我一邊拔你一邊說，唉！老了，真老了，人還是經不住這日子慢慢磨啊。我不知道你當時在想什么，我只知道，這輕輕的兩句話飄進我耳朵里，扎得心一陣一陣疼。

父親，你總是給我力量，讓我變成更好的自己，所以，請別變得蒼老，至少也等我長大可以讓你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