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敏
優秀的電視紀錄片大都以堅守真實的精神為本質,同時還要具有一定的審美傳達和人文關懷。正因如此,電視紀錄片才引起越來越多的人們的關注和興趣。在電視紀錄片的創作過程中,堅守真實和主觀傳達之間的權衡,是無法回避的一個問題。而利用真實的鏡頭語言、解說詞和細節特寫等元素來創造紀錄片中的意境,成為紀錄片在堅守真實性的基礎之上,同時又能傳達藝術審美和人文關懷的一個有效途徑。
紀錄片創作應該具有人文關懷和詩意的審美特性。紀錄片創作者不應當只是一個中立旁觀者的角色,而應該是一個主動制造意義的電影化表述的參與者。怎樣在以真實性為原則的紀錄片創作中,傳達藝術審美和人文關懷?審美意境的創造是一個有效的途徑。
那么,到底什么是意境呢?意境是中國獨有的詩學和美學術語。意境的淵源最早可以追溯到先秦哲學,如老子的“大象無形”之說。而“境”出自佛經,原指修行者領悟佛法所能迗到的境地,后來在唐朝著名詩人王昌齡的《詩格》中才真正首創了“意境”一詞。王國維講到“意境”是情與景的統一,是情景交融。它對“意境”之本——“情”與“景”作了新的明確界定。他指出:“‘景’以描寫自然及人生之事實為主,是客觀的、知識的;‘情’為人對事實精神之態度,是主觀的、感情的。”[1]宗白華在《中國書法里的美學思想》中曾這樣評價張旭的草書:“張旭的書法不但抒寫自己的情感,也表現出自然界的各種變動的形象……這些形象在他的書法里并不是事物的刻畫,而是情景交融的意境。”他以為意境就是:“化實景而為虛境,創形象以為象征,以窺見自我的最深心靈的反應。”[2]在我國文學史上,雖然歷代的文論家對意境說法不一,但其中心思想都是指文藝作品中情與景合、意與境諧的情景交融的藝術境界。
通常所說的意境是指在抒情的文學作品中呈現出來的情景交融、虛實相生的詩意空間。意境,原是中國詩歌孜孜以求的藝術境界,是詩的專利。現在已經擴展延伸到一切文學藝術領域,大凡小說、散文、戲劇、電影、電視、音樂、舞蹈、繪畫、建筑、雕塑具有了一種融融的詩意,人們便稱譽其有意境。
有意境的電視紀錄片不僅要有精致的畫面,在流動的畫面組合中,還要有創作者的主觀引導。電視場景的轉換非常快,觀者在欣賞的同時往往沒有足夠的思考體會。有意境的電視節目,應該能夠帶給觀眾更多思考和回味的空間。而意境營造,不僅表現為屏幕形象本身的“栩栩如生”,更表現為能夠激發觀眾“由此及彼”地進行聯想。從這個意義上說,在電視紀錄片創作中營造意境是十分必要的。
在紀錄片中,鏡頭語言、畫面剪接、解說詞和細節特寫構成了紀錄片獨特的話語形態,它不僅決定了一部紀錄片的風格,同時也反映了作品意境的高下。那么,如何利用這四大元素來營造意境?
鏡頭是影視作品中的獨特語言,影像是鏡頭運用的結果。電視紀錄片是通過影像來記錄歷史、記錄現實,所以“以像盡意”,用圖像也就是鏡頭畫面來營造意境就尤為重要。比如康建寧的紀錄片《沙與海》一片中,有個小女孩在沙丘上行走的鏡頭,使不少觀眾流下了感動的眼淚。陳曉卿的《龍脊》曾多次用了山坡上孤零零的一棵樹,它使許多觀眾體味到生活的艱辛。田川一郎的《天堂的氣息》講的是風的故事,帶給我們的已經不僅僅是科學知識,更多的則是優美的視聽享受以及由此而引出的更加遙遠的聯想,使我們切實感受到屏幕上并沒有直接表現出來的更豐富的內容。
藝術不僅來源于生活還高于生活,剪輯就成了變生活真實為藝術真實的手段。中國古典戲劇、詩詞、繪畫等藝術作品,在處理時間和空間的技巧上,常常與蒙太奇鏡頭語言處理畫面的方法神似,這為我們影視藝術創作和發展,提供了美學的啟示。”[3]好的剪輯是電視作品的“神來之筆”。它通過蒙太奇的剪輯組合,在音樂、音效、特效等各種藝術手段的綜合調度下,產生見景生情、情景交融、引起聯想等藝術效果,從而營造意境的空間,富含無盡的意蘊。
《舌尖上的中國(第一季)》火爆熒屏,該紀錄片正是通過成功地運用碎片式的剪輯方式,將美食進行地區的組合,通過美食講述了一個個動人的故事。例如在《主食的故事》中對饃的不同吃法,介紹了山西的花饃、黃土高原的黃饃饃和陜西的掰饃;對于面,則講了“蘭州人一天的開始”——蘭州拉面,以及岐山臊子面。在《時間的味道》中,講了“臘味”的區別:香港臘腸的咸香和湖南湘西臘腸更為原始的味道。“吃”從傳統勞作到食物創新,生活的艱辛和幾代人的智慧結晶。通過這種碎片式剪輯,《舌尖上的中國》成功地在片中營造了濃濃的情感意境,所表現出的不僅是一場視覺的饕餮盛宴,而且貫穿其中的人文情感更能引起大家的共鳴。
意境是一部電視作品帶給觀眾的總體藝術感受,一幅畫面,一段音樂都能將觀眾帶入某種意境,但僅僅依靠畫面和音樂難以讓觀眾理解層次更深的東西,這時,解說詞就起到了畫龍點睛的作用,更好的表達主題和創作者的思想,同時引導觀眾,幫助觀眾更好地發揮想象力。
紀錄片《趙家有女》中的趙紅艷是位能吃苦、個性倔強的農家姑娘,對此編導沒有平鋪直敘,而是巧借她家桃樹的成長經歷——從一顆不起眼的桃核兒頑強長成一棵幼苗,從曾遭雷劈到現在滿樹桃花——來說明她的性格的成因,片尾用解說詞進一步以樹喻人,借景抒情:“西白馬的春天來得遲,去得快,沒等桃花開個夠,滿枝的桃子已經紅了嘴、下了樹。紅艷說,她家這棵桃樹結的果雖然小,但味道特別甜。四世同堂的趙家期盼著,來年的桃花開得更艷,果實結得更甜。”
細節描寫常常是含情最濃的筆墨,也可以說它最能激起觀眾心緒的波瀾,觀眾往往在細節描寫處,以小見大,“窺一斑而觀全豹”,望騰云而感神龍。所以,細節描寫運用的好壞,至關意境的創造。電視紀錄片中的細節包括對片子中人物、場景的細致捕捉和表現。這些細小的點對強化整個片子效果,營造意境起著不可忽視的作用。
比如經典紀錄片《話說長江》里,細節是用得比較多的意境營造方法。在《告別家園》一集中,三峽移民動員時,一位村民指尖燃燒的煙蒂,一位大媽離家前將一個針線包塞進行李袋中,水手冉應福移民到安徽去喂豬,寫下“反正愛國”的橫批,這些細節的刻畫表現了移民的惆悵、感傷、無奈等心理狀態,這樣人就變得很飽滿,畫面變得很有感染力。
在《舌尖上的中國》之《時間的味道》一集中,香港大澳島一位做蝦醬的老奶奶,一臉滄桑的褶皺、沉靜的微笑,給觀眾留下了不滅的印象。片子中老奶奶故去老伴的照片特寫和一張椅子的空鏡,營造出了悠長溫暖的意境,讓我們感受到了人間的情感時間的味道。這才是這部片子真正展現給觀眾看的東西。
“意境”二字,“意”,是指編導者的精神境界,編導者對社會人生的深刻認識,以及編導者頭腦中的創作意向。“境”,是指綜合各方面的因素整體表現出來的藝術氛圍。所以編創者需要不斷提高自身素質與藝術修養;同時還要善于捕捉細節,協調好畫面、音樂、解說詞以及剪輯等各個方面,從而得以實現完美意境的創造。
[1]王國維.人間詞話[M].江蘇:古吳軒出版社,2012:4.
[2]宗白華.美學散步[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273.
[3]黃會林,紹武.黃會林紹武文集:影視文化研究卷[M].北京: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0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