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浩
蔣浩詩歌〔九首選二〕
蔣浩
你為今天醞釀了一種白,包在青箬里,
要我猜:鹽,還是糖?
我愿意是糖,粘著糯米砌成的香塔,
入口即化,
驅魔鬼,也驅人妖。
但有一種鹽,
凝聚了甜蜜的同窗恨,共讀情,
抹進牙膏,摻進咖啡,
滴進隱形眼鏡的護理液,
讓你脫發,失明,大腦萎縮,神經壞死……
就算是冥冥之中的中國藍也稀釋不了這現實的普魯士恨。
你躺在盤中,還冒著絲絲熱氣,
像個受傷的秤砣。
據說,死者的靈魂是二十一克。
一世紀一克,那年,你剛好二十一歲,
唱大麥歌,彈高山流水時,有意讓長發飄起來。
在你被剝開之時,要我猜:
哪一種白里還藏著像牙一樣可以雪的白?
我們吃,我們的牙上了一層雪白的釉。
我們吃,我們的牙咬到了牙。
我們吃,我們的牙咬到了咬碎的牙。
風在狹長過道里徘徊,
像水桶碰觸著井壁。
她說她來取我從海邊帶來的禮物:
裝在拉桿箱里的一截波浪,
像焗過的假發。
她要把它戴上山頂,植進山脊,種滿山坡。
窗外一片漆黑,也有風
一遍遍數落著長不高的灌木。
偶爾落下的山石,
像水桶里濺出的水滴,
又被注射進亂石叢生的谷底。
那里的昆蟲舔著逼仄的星空,
怎樣的風才能把淺斟低吟變成巍峨的道德律?
山更巍峨了,仿佛比白天多出一座,
相隔得如此之近,
窗像峭壁上用額頭碰出的一個個腳印。
墻上的裂紋,是波浪走過的路,
罅隙里長出了野蒺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