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桑樹的記憶

張文廣

一棵桑樹的記憶

張文廣

可能是年歲大了越大越想家鄉的緣故，我現在就特別懷念家鄉的山山水水、花草樹木，尤其對家鄉一棵桑樹的記憶，并由此引出的故事，就記憶猶新。

記得我小時候，老爸在院子里栽了一棵桑樹，我就每天澆水施肥，盼著它長大。約莫過了半年的時間，桑樹開始竄高，也吐出了新芽，慢慢地枝繁葉茂，老遠一看猶如一把綠油油的大傘，地下一片陰涼，我就經常樹下嬉戲玩耍。聽說桑葉可以養蠶，我就問老爸老媽是不是可以養蠶？得到肯定的答復以后，我就弄來蠶繭鋪上桑葉，等到蠶蟲破繭而出時，桑葉就可以成為它的美味佳肴。剛開始看到蠶蟲時特害怕，它三公分長，白白凈凈圓鼓隆咚的，爬行時中間凸起，吃起桑葉來與蝗蟲吃高粱葉沒有什么兩樣，從上到下吃的非常快，白天聽不到什么動靜，可到了晚上唰唰唰一片響聲。幾個春秋下來，蠶繭存了一大堆，可那時候又不允許賣也不知給誰有用，只好撂在家里通風的地方。有一天，媽媽把蠶繭拿過來，喃喃自語：挺好的東西怎么能用上啊？于是，也記不清她從哪里學來的方法，把蠶繭放在水里，一點一點的從蠶繭上抽絲，然后，又一點一點的跟棉花似的疊在一起，居然給我做了個棉坎肩。當時不知道珍貴，就知道暖和，可現在知道蠶絲的物品多值錢啊！實際上媽媽也不知道珍貴不珍貴、值錢不值錢，只是覺得孩子們就只有過冬的一身棉襖棉褲，脫了單衣服，沒有秋天的衣裳，那時家里很窮，又買不起秋衣秋褲，只好冥思苦想的弄了幾個坎肩，這也叫歪打正著吧！

這時，小伙伴送給我一只黃雀，不僅連鳥籠一起給，還給了黃雀愛吃的食料蘇子。每天早晨7點多鐘就嘰嘰喳喳的叫個不停，爸媽就覺得有點煩。后來聽熟了，叫的還是一套一套的呢！這就是一曲曲美妙的音樂啊！爸爸媽媽也漸漸的喜歡上了。可是慢慢的把蘇子吃完了，我就跟媽媽要錢買蘇子繼續喂它。忽然有一天，媽媽對我說：咱們家就你爸爸的45塊1毛8的工資，7口人的吃、穿、醫、用都等著花這個錢呢，處處省吃儉用夠艱苦的，你還花錢給鳥買食物吃，這不行啊！當時自己還是個小毛孩，對媽媽的話還不理解呢！可是你理解也好不理解也好，反正是不給錢買蘇子了。后來聽說小米拌雞蛋黃可以代替蘇子，用此食物喂一陣子，可時間一長這個也喂不起了。老爸說：把它放了吧，總不能讓它餓死吧？為此我大哭了一場。一天早晨，我把鳥籠掛在桑樹上，把鳥籠的門打開，遠遠的看著它，也好目送它遠走高飛，可是，這個黃雀快速地上下跳躍著一陣躁動，接著就是一陣與往常不一樣的叫聲，好像說：我不走，我不走！看著它有兩個多小時了還是不出籠子，我就跑到當街玩去了。傍晚到樹下一看，黃雀還在籠子呢，只好提回到屋子里來。第二天早晨還是掛在桑樹上，開著鳥籠子門，時到中午，它還在籠子里無憂無慮的唱著蹦著。我想：只喝水沒有食，再過幾天還飛得動啊？于是，我就把手慢慢伸進籠子里，黃雀也不害怕，跳到我手指頭上，我再慢慢把手退出來，然后使勁往上一甩，被甩到空中的黃雀，圍著桑樹頂繞了幾圈，又跳回到籠中去了。就這樣，我把它掏出幾回甩出幾回，它又飛回來幾回。但是，我發現它一次比一次飛得高，一次比一次飛得遠，有時飛出去三、五分鐘回來，有時飛出去十分八分鐘才回來。第三天早晨，我想了辦法，把鳥籠提到桑樹下放飛之后，趁它遠走高飛之際，我迅速提著空鳥籠跑回屋里，趴在門縫看著桑樹上的動靜，大約過了十多分鐘，黃雀回到桑樹上，卻上躥下跳地找不到鳥籠，于是大叫不已，是驚恐還是憤怒？為什么不要我了？我今后怎么辦？繼而叫聲舒緩下來，是戀戀不舍的道別？還是表示今后要搏擊長空的雄心？聽著黃雀的聲聲啼鳴，我的心也隨之陣陣揪緊，淚水奪眶而出。過了一會，我抹了兩把眼淚，緊了緊嘴唇，一扭臉不去看它了。接下來的幾天，我總是到桑樹下仰頭張望，或是側耳靜聽，希望能看到它聽到它，又企望看不到聽不到它，此時的心情，就是既想念它又怕它出狀況；既希望它盡早融入到它們的伙伴之中，又擔心它承受不了自然的環境或是伙伴的歧視。白天它杳無蹤影，想必它覓食玩耍去了；旁晚時分，它回到桑樹上大聲歡唱，告訴你們：我回來啦！終于十幾天以后，桑樹上再也沒有見到它的身影。是的，我知道有些鳥兒注定是不會永遠被關在籠子里的，因為它們每一片羽毛都閃爍著自由的光輝。

桑樹漸漸長大，結出了累累碩果。開始是青青的如蠶豆般的摸樣，長了一段時光以后，由青綠慢慢變成紅黑色，摘一棵放嘴里都齁桑子，忒甜吶！有一天的中午時分，鄰居家的孩子爬到樹上吃桑子，媽媽看見后大喊：“哎呦！快下來，別摔著你呀！”，可爸爸聽到后卻說：“不要大聲喊叫，別嚇著孩子”。當時我就特別不理解：別人家的孩子偷吃我們家的桑子（雖然說‘偷’不好聽），可老爸卻讓我媽不要大聲說話，怕嚇著孩子們，這是什么道理？現在才明白了老爸的良苦用心：吃點桑子沒關系，別把孩子摔著。可見，老爸老媽是多么善良。后來桑樹越長越高大、越長越粗壯，桑子也越來多，結桑子時節，遠遠望去黑壓壓的一片，這時，我就和小伙伴們爭相上樹去摘桑子吃。再到后來，不知是什么原因，老爸把桑樹砍到了，做了兩副桑木扁擔，我用它挑水時一顫一顫的，非常輕爽。這時，才感覺到那首濃濃湖南味的《挑擔茶葉上北京》的歌，是那么的歡快，那么的有節奏感。“桑木扁擔輕輕呦，挑擔茶葉上北京”，我情不自禁的哼上了幾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