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星鈞
點亮村莊,也點亮自己--讀楊柳小調《父親點亮的村莊》
梁星鈞
我對楊柳小調說,把你寫父的那篇奪冠文發我看看。作者很快就發來,因我們熟絡,說話就直捷,行文也隨意和隨便。
楊柳的文我不太陌生,以前讀她寫樹的散文就深有感觸。后來她寫進城打工的姐妹,點上的文字功夫尤其了得。該篇開頭就渲染了環境:一個塬上的地壟,一個野菊花,遠山下,楓葉紅,這是個什么意境啊?絢爛之極,這預設著重要人物父親的出場。我們說文章好不好,第一句很重要,如唱歌之第一聲,調定好了,后面就好辦了,否則就難以合韻也。
她沒有單獨寫人的行動。而是熔鑄了自己的思考及心緒,這就使文有了濕度及密度。父親做那些推車、搭梯、攀登的事時,就帶有了先前的回味或某種“成就”。
她用“心事”帶出了父親的身世及回憶。作者巧借心緒的流動而鋪陳自己的文字。好的作家都如此。人的行為是有限的,而心緒可以恣肆汪洋,這就為感覺的描寫提供了“選材”的背景支撐及現場,也為自己的文字辟開了廣闊的自由舒展天地。
我還是要說下文章的視角及語言方式問題。因這決定了文筆是否流暢,表達是否完整,特別是說寫是否費力盡意的關鍵。作者善于鋪敘,她“婉轉”了下即成“有說”、“可說”和“善說”。父親這么一個“推”、“攀“的動作,就帶出了與此相關的內外一切,這種聯想是貼切的、自然的,依了心緒的自然流動。
該文基本呈線性,倒敘出父親的由來,具有小說的故事情節。語言暢達,有幾分白描的質樸,初讀以為是小說,也當了小說來閱讀,但再讀覺得主要還是寫事而非寫人,乃人之事,故可稱作具有小說特質的散文。借鑒小說敘事的散文,我向來認為很高明,因這會更加清晰和簡明,也避開了情緒的過分張揚,把一切都處理得簡凈與深沉含蓄。
本篇故事不錯。父親上京打工的經歷吸引人讀。他處處不順,多處受難,最初的一次可成,卻因李叔的未被錄用而義氣性放棄,隨后就是千般難了。
父親在京每每找不到工作,就白天繼續找,晚上卻回來揀破爛。他是一個自己都沒活干,眼見盤纏快盡,卻還憐憫和借錢給騙子樣的小青年,說是自己的兒子也在外面打工,為青年就是為兒子積德,這表明他的善而迂。
讀這篇時,我在尋思作者的視角。由于她熟知父親,深刻理解父親,故能站在全知全能的角度,傾訴父親身心的遭遇及一切。我們說這是第三人稱敘事的優勢,也是作者心理描畫的優勢。
作者為我們刻畫了一個重情重義的父親,也書寫了一個艱難打工不順遂的父親。這雖非所有打工者的代表,卻是那些沒啥技術(父親只有點農村電工技術),憑苦力干活者的辛酸與遭遇的書寫,從此意義上說,這個形象就有了類的代表或稱文學典型性,這樣的事件也就是文學典型事件。作者因為有了較好的父親心靈體驗,其用筆就極好地代表了父親的行思。
父親終于找回當電工的感覺。那是他得知母親患病回來的事情。這可謂因禍而得“福”,盡管這個“福”有些凄然,沒敢比在外正常打工所獲的經濟價值,但父親回來獲得了更好的人緣,自己的技術、勞力也有所發揮,找回了屬于自己的真正感覺,這個感覺也許只是心靈上的,精神上的,但畢竟是父親的心勝,心勝在此時此地,就顯得多么重要和難能可貴!幫而拉車是父親不錯的選擇,維修家電農具更發揮了他的所長,因有了打工的經歷,他更易體察那些人的艱辛艱難與實際需求,故樂意為他們多做事,以分攤和緩解他們在外的心理負擔及壓力。所以父親回家后找回了自己的感覺,其作用和價值也充分發揮了:替家鄉人特別是留守老人兒童做很多及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故他不僅點亮村莊的光明,也照亮了村人及自己的心靈。
讀畢這篇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即作者的倒敘是為吸引人和緊縮篇幅這好理解,但花較大篇幅去詳寫他上京打工受挫,之后才寫回家發揮了點亮村莊的作用,此用筆用意何在?這是否意味著,他受挫才懂得更加珍惜自己眼下的生活特別是“手藝”,也是否同時告誡人們,莫道外邊好,哪有腳下妙。一個人只有腳踏實地,量力而行,從發掘和利用自己的強項入手,才可能最大發揮自己,最好地惠及自身,從而真正找回自己的最佳感覺。當然,雖說父親的回家是因母親生病而被迫的,使一件壞事終變成好事,但歸根結底還是取決于父親在哪都本本分分,認認真真,勤勤懇懇,任勞任怨,心懷竭誠真誠至誠,故好人終有好報。本篇,作者善以形象及事實喻理,沒多少坐而直言論道,很好地借鑒了小說以事實說話的藝術技法,是一篇極有份量之作。不僅讓我們看到了一個善良、堅韌而越挫越堅的感人形象,也讓我們品味了美好生活的來之不易,它的確要靠我們去親手創造,它不是來自遙空的求索與奢望,而是來自身下的堅強實踐與厚實大地。同時,通過延伸閱讀,我也越發覺得,作者的敘述表達在走向深沉,走向含蓄,走向間接,走向委婉,走向一種意識流加小說敘事的魔幻(如《夢中的村莊》)。作者近年寫勢正旺,發展迅猛,我們期待著,將有更多更好的作品問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