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春梅
軍功章
□劉春梅
從記事起,我和弟弟就知道爺爺當過兵,打過小日本。
爺爺抽著旱煙,坐在門檻上,身旁圍坐著一群小孩兒,爺爺“吧嗒吧嗒”地一口口地吐著煙圈兒。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只見爺爺把煙袋鍋在鞋底一磕,身邊的小孩兒們就立刻安靜下來,爺爺又要講“戰(zhàn)斗”的故事了。
“爺爺,小日本很兇嗎?”
“爺爺,小日本怎么不在自己家里待著,跑到咱們這干什么?”“爺爺,你打死多少小日本?”
弟弟摟著爺爺?shù)牟弊訐u晃著“爺爺,快說呀。”
“小日本兇著哪,全村的人呢,都殺了。”爺爺擦了擦眼睛,“我和柱子去山里采野果吃,一邊采一邊玩兒,傍晚回到村子,傻眼了,全村濃煙滾滾,村里人的尸體滿地都是,我的爸爸、媽媽、爺爺、奶奶、還有姐姐、弟弟、妹妹都被小日本殺了。”
那年,爺爺15歲。家沒了,爺爺和小伙伴柱子沿著鐵路線走,渴了,喝口小河里的水;餓了,到附近的村莊討口飯吃,晚上在破廟里過夜。風餐露宿,柱子病倒了,渾身抽搐,不時說著胡話,爺爺看著柱子痛苦的樣子,急得哭了起來。哭聲驚動了幾位恰巧路過的叔叔,叔叔們把柱子背到村里。
在叔叔們精心的照料下,柱子很快恢復了健康。從此,爺爺和柱子就留了下來,跟隨這些叔叔們打起了小日本。
弟弟調(diào)皮地撩起爺爺?shù)纳弦拢瑺敔數(shù)纳砩蟼劾劾郏渲杏袔讉€窩狀的傷疤。
弟弟用手指在傷疤上捅著:“爺爺,這是什么?”
“這是槍傷,是參加戰(zhàn)斗時被子彈擊中的”。
“爺爺,疼嗎?”爺爺撫摸著弟弟的頭,“不疼不疼了,小日本趕跑了,全國解放了,爺爺就不疼了。”
爺爺望著前方,眼前出現(xiàn)了一個男孩兒,越過鬼子的關卡,奔跑著,后邊一群鬼子“嘰哩哇啦”地叫著,男孩兒身邊“嗖嗖”地飛著子彈。男孩兒拼命地跑著,他只有一個念頭,快快跑到首長身邊,把情報交給首長。突然,男孩兒覺得腰部一熱,伸手一摸,全是血。男孩繼續(xù)跑著,終于跑到根據(jù)地,昏倒在哨兵旁。
鬼子投降了,爺爺已長成一位英俊的青年。遼沈戰(zhàn)役開始了,戰(zhàn)斗打得很激烈,敵人的一個暗堡,阻礙了我軍的前進。怎么辦?時間緊迫,柱子架起機槍掩護,爺爺背上棉被,手里握著炸藥包,一會兒匍匐著、一會兒滾動著身體,憑借著地形,終于滾到暗堡附近,拉響了炸藥包,為部隊開通了前進的道路,爺爺又負傷了。
全國解放了,人民當家作主了。爺爺和柱子又跨過鴨綠江,參加了著名的上甘嶺戰(zhàn)役,生生死死,終于回到祖國,轉(zhuǎn)業(yè)回到了家鄉(xiāng)。
我們曾經(jīng)看見柱子爺爺胸前戴著好多軍功章,到鄉(xiāng)政府請求政府給他的孫子安排工作。我們便問爺爺:“爺爺,您有軍功章嗎?”爺爺只是笑笑,沒有回答。
一天,柱子爺爺家突然失火,大火燒毀了柱子爺爺?shù)募遥裁炊紱]有搶出來。爺爺救出柱子爺爺,柱子爺爺看著爺爺,張了張嘴,卻什么都沒有說出來,就離開了人世。
爺爺83歲那年病倒了,爺爺虛弱地對我們說:“閻王爺叫我去報到了,我該走了。”
整理爺爺遺物時,發(fā)現(xiàn)了兩頂軍帽,一頂八路軍軍帽,一頂解放軍軍帽,還有一個借條:
借條
我的軍功章在搬家時弄丟了,借喜子的軍功章用用,給孫子安排工作,用后即還。柱子
看完借條之后,我們知曉了一切,原來爺爺也是有軍功章的人。爺爺?shù)能姽φ職в谥訝敔敿业哪菆龃蠡鹬辛恕?/p>
創(chuàng)作意圖:抗戰(zhàn)題材的小說實在是太多了,當初選擇這個題材,就感到了寫作的難度,寫好這類題材的作品,就必須選好角度和切入點。為了構(gòu)思這個小說,我花了好長時間。開始時只是從一名到我醫(yī)院就診的老將軍寫起,將他滿身傷疤比喻成軍功章,開始頗覺新穎,但經(jīng)過一陣沉淀后,感覺角度新則新矣,但立意總是缺點深度。于是,再次修改時,就淡化了傷疤,強化了小說敘述的故事性,并增加了一個人物——柱子,雖然看似是陪襯式的人物,但對映襯和烘托“爺爺”這一人物居功不傲、視名利為浮云的高尚品質(zhì)起到了重要作用。
責任編輯 孫俊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