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婉芬
架起經典與民眾之間的橋梁
鄒婉芬
經典是能夠經得住時間檢驗和歷史檢驗的傳世之作,具有超越地域和族群的普世價值,經典閱讀對于個人成長、文化傳承和社會發展意義重大。“死活讀不下去”排行榜提示我們當下經典與民眾之間疏離的現狀。文章提出,圖書館的社會職能便其必然地應成為經典閱讀推廣的主陣地,圖書館在經典閱讀推廣中既實現對民眾的教育,也完成自身價值的提升。圖書館要架起經典與民眾之間的橋梁,以貼近人心的內容和無處不在的方式引導閱讀經典,激發閱讀興趣,培養閱讀習慣,提高閱讀能力,讓經典進入生活,融入生命。
經典經典閱讀閱讀推廣人文教育
最近筆者關注到兩個調查。第一則調查是:2010年,由中國出版科學研究所主持進行的第七次全國國民閱讀調查結果顯示,在我國國民最喜愛的圖書中,《三國演義》《紅樓夢》《水滸傳》和《西游記》以明顯優勢位居前四位。四大名著中有兩部作品的作者曹雪芹和羅貫中均位列國民最喜愛的圖書作者前10名,羅貫中是首次躋身前10位[1]。第二則調查是:2013年6月,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對近3000名讀者吐槽最多的書進行統計后發布了“死活讀不下去”排行榜。在這份榜單前10名中,中國古典四大名著盡數在列,其中《紅樓夢》位居榜首,是讀者吐槽最多的“讀不下去”的書[2]。
這兩個調查都和經典名著閱讀有關,時間上僅隔三年,其結果形成的反差和對比很有沖擊力,也很自然地再次引發了人們關于經典和經典閱讀的思考。
對于什么是經典,古今中外的學者對其各有自己不同的理解。比如,阿根廷詩人、小說家,曾擔任國家圖書館館長的博爾赫斯認為,“經典是一個民族或幾個民族長期以來決定閱讀的書籍,是世世代代的人們出于不同的理由,以先期的熱情和神秘的忠誠閱讀的書”[3]。國家圖書館原黨委書記詹福瑞教授則從時空兩個維度,更加全面地闡釋了經典的屬性和價值。他認為,從時間的維度看,經典是能夠經得住時間檢驗和歷史檢驗的傳世之作,具有永久價值;而從空間的維度看,經典同樣具有超越地域、族群的普世價值和意義[4]。
對社會而言,人類文明的傳承,更多的是通過后天繼承與培養的,我們只能通過持續不斷、潛移默化的人文教育來延續文明的精神,其主要方式就是閱讀經典,因為一種文明密碼的關鍵部分往往就隱藏在經典之中[5]。詹福瑞在首屆玄覽論壇開幕式上致辭時提出了閱讀中華典籍的重要性,因為在這些文獻里面,凝聚了中華民族傳統的、基本的價值觀和基本的情感,它是中華思想的策源地,也是我們中華民族靈魂的棲息地[6]。對個人而言,經典為我們提供了完善人性的典范,高尚生活的原型,凈化靈魂的深蘊,是一個人增加知識、涵養氣質的最好讀本[7]。美國教育家、永恒主義教育流派的代表人物家赫欽斯(Robert Maynard Hutchins,1899—1977)甚至這樣認為:“如果一個人從來沒有閱讀過本民族的任何經典名著,就不能稱得上是一個受過教育的人。”[8]
從上述對于經典的闡述不難看出,經典的價值不言而喻,經典閱讀對于個人成長、文化傳承和社會發展的意義不言而喻,經典和經典閱讀的價值也得到社會與民眾的普遍認同。但是大家又普遍認為經典難讀。一百多年前馬克·吐溫對于經典的調侃——“人人都希望讀過,但人人又都不愿去讀的東西”,放在當下,似乎從未過時,仍鮮活如初。
經典為什么會“被拉下神壇”[9],為什么會“讀不下去”?原因在于經典讀本和讀者兩個方面。從經典讀本方面來說,既然被稱為“經典”,一定穿越若干年代而來,成書年代久遠,語言晦澀難懂,存在未完成性和無限解讀空間。從讀者方面來講,隨大眾文化的發展而成長起來的一代卻缺乏必要的傳統文化知識儲備,習慣于消遣娛樂性閱讀,習慣于新聞式、碎片式的瀏覽式閱讀。而這種追求快樂主義的閱讀與經典閱讀的沉重、理性一定是沖突的,因為“快樂主義是理性哲學的對立面”[10]。再者,真正希望閱讀經典的讀者需要一定的閱讀指導而不可得,種種原因,也就造成了當下讀者與經典之間疏離的現狀。
彌合這樣的疏離需要在經典和民眾之間架起一座橋梁,營造全社會崇尚閱讀及閱讀經典的書香氛圍,這是一個復雜而精細的整體工程。從整個社會系統而言,需要包括出版界、教育界、文化界在內各個方面的努力,而從個人經典閱讀興趣培養和能力提升而言,主要解決之道在于經典閱讀指導。經典閱讀指導可分為兩個渠道。一個是經典閱讀教育,是指學校的經典閱讀訓練。近年來,社會和家庭對經典閱讀教育的重視程度提高很快,教育部也通過發布中小學語文“新課標”提出課外閱讀的建議篇目,其中很多都是歷代以來經典文獻。另一個是經典閱讀推廣,是指社會教育。學校教育有一定的階段性,而社會教育伴隨人的一生。圖書館是最重要的社會教育機構,是人的終身學校,圖書館應該成為經典閱讀推廣的主要陣地。
圖書館是人類社會文明發展的產物,也是人類文明成果的集散地。1975年,國際圖聯在法國里昂召開的圖書館職能科學討論會上,確認了現代圖書館具有以下的職能:保存人類文化遺產、進行社會教育、傳遞科學情報、開發智力資源。從圖書館職能的字面意義理解,“保存人類文化遺產”和“進行社會教育”與經典閱讀推廣有著最為直接的關聯。
首先,從古代藏書樓到現代圖書館,收藏歷代典籍一直是其主要也是最基本的職責所在,歷經千年不斷,形成系統的收藏體系,其中不乏經典,圖書館推廣經典閱讀擁有無與倫比的資源優勢。第二,近代以來,圖書館逐步確立了對社會普遍開放、平等服務、以人為本的基本原則,成為社會教育的重要機構,并將推動閱讀作為自身的核心使命之一,而其公益性質能夠獲得民眾的充分信任。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公共圖書館宣言》將“養成并強化兒童早期的閱讀習慣”作為其主要使命的第一條;中國圖書館學會2008年年會也正式發布了《圖書館服務宣言》,提出“圖書館努力促進全民閱讀”。閱讀推廣自然要推好書,那么,經典閱讀推廣是必然的題中之義。
1995年,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將每年4月23日確定為“世界讀書日”,提出“讓世界上每一個角落的每一個人都能讀到書”。1997年1月,中央宣傳部、文化部等九個部委共同提出實施“知識工程”,旨在“倡導全民讀書,建設閱讀社會”;2000年全國知識工程領導小組把每年的12月定為“全民讀書月”,2004年將“全民讀書月”活動交由中國圖書館學會負責承辦。2005年,中國圖書館學會成立科普與閱讀指導委員會,2009年更名為閱讀推廣委員會。
自2004年中國圖書館學會承辦“全民讀書月”活動十余年來,圖書館界越來越重視閱讀推廣,各地的閱讀推廣活動精彩紛呈。近幾年來,對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宣傳推廣,對中華經典文獻的閱讀指導,成為圖書館閱讀推廣的顯著特征,從全國性的推廣活動主題即可知一二,如2014年圖書館服務宣傳的主題是“圖書館——傳承優秀傳統文化,建設民族精神家園”,2015全國少年兒童閱讀年系列活動主題是“經典閱讀——弘揚優秀傳統文化”。
對圖書館而言,經典閱讀推廣的實踐,不僅僅是單向地把好書推向讀者從而提升民眾文化素質的過程,更是履行社會教育職責從而實現自我價值提升的重要途徑。
“死活讀不下去”排行榜提示我們,經典與民眾之間的距離客觀存在。作為社會教育機構的圖書館,應該搭建好民眾與經典之間的橋梁,縮短民眾與經典之間的距離。如何搭建好這個橋梁,筆者認為關鍵是要使圖書館的經典閱讀推廣轉化為民眾對經典的有效閱讀,而經典要轉化為有效閱讀,必須有負責任的、高水平的、聯系實際的、深入淺出的普及環節[11]。
首先,內容方面要貼近人心,能夠引發共鳴。能夠跨越時空的經典必是理性的,能提出對人、對人性、對社會的思考,所以,與人的深層共鳴并不難,難的是如何找到一個合適的切入點,能夠直接引發現代人的共鳴。圖書館的經典閱讀推廣既要強調解讀的權威性和高水平,又要考慮可接受性,要著眼于培養讀者的閱讀興趣,引導讀者走近經典,走進經典。經典閱讀推廣就是要以直入人心的內容,讓讀者感受到經典和閱讀的力量。這個“貼近人心,引發共鳴”的原則也是可以分層次的。以南圖閱讀節為例。“南圖閱讀節”是南京圖書館于2010年創辦的品牌活動,已連續舉辦了六屆,閱讀節倡導“全民閱讀,閱讀經典”“和名著對話,與大師同行”,每年選擇一部名著進行引讀。前四屆選讀的是中國古典四大文學名著《紅樓夢》《西游記》《水滸傳》《三國演義》,第五至第八屆擬選讀中國古代哲學名著《論語》《孟子》《老子》《莊子》作為引讀名著,以其核心思想“仁”“善”作為整個活動的主題,通過引發人性中最核心的共鳴引導讀者閱讀經典。另外,可以采用更加貼近讀者生活的方式引導經典閱讀,引發讀者興趣,這樣更加易于讀者接受。比如,可以圍繞特殊紀念日或節氣,安排經典詩文誦讀活動。試想一下,梅花開放時節,大家一起來誦讀和靖先生的“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世界讀書日期間,讀讀翁森的《四時讀書樂》“讀書之樂樂何如,綠滿窗前草不除”;除舊迎新之際,讀讀王安石的“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該是一種多么有詩意的事!
其次,方法方面,要以讀者樂于接受的方式呈現。作為經典,一定存在無限解讀的空間,語言、歷史背景的隔閡,閱讀經典一定不輕松,會是一個孤獨的、艱苦的過程,這也正呼應了前文提到的“死活讀不下去”排行榜的出爐。所以經典閱讀的引導一定要以立體化的方式進行。比如,南圖閱讀節的活動形式包括了主題論壇、系列講座、圖片或文獻展覽、影視展播、詩詞誦讀、知識問答、網絡互動,動漫競賽等等,既有專家學者的高端解讀,影視作品的直觀賞析,也有網民的參與互動,還有讀者的專題問答,形式多樣,對同一作品進行全方位立體化的解讀和闡釋,加深讀者印象,達到導讀的良好效果。再如,臺灣趨勢教育基金會2012年起推出“經典文學劇場”,表現形式既有劇演,又有文本導讀,還有現代詩作,多種手法集中表現古典作品及作家人生。其所開創的經典文本展演方式引發了很多讀者的共鳴,激發了讀者對古典作品的關注和興趣。圖書館開展經典閱讀推廣還要善于利用新媒體。伴隨著數字技術的發展而成長起來的新一代,相比“讀書”,他們可能更習慣于“讀屏”。利用新媒體平臺推廣經典閱讀是一個新的渠道。比如,圖書館通過微博或微信平臺,每天向讀者推送《論語》或《孟子》或其他古典名著中的段落,讓經典以“隨風潛入夜”的方式融入讀者生活,產生“潤物細無聲”的效果。現代人無論采用何種方式閱讀,內容才是根本。杜定友先生說“凡是讀書的人都是可愛的”,胡適先生說“怕什么真理無窮,進一寸有一寸的歡喜”。圖書館要以無處不在的方式引導讀者閱讀經典,架起經典與民眾之間的橋梁,讓經典進入生活,融入生命。
[1]西安日報.經典四大名著依然穩居國民最喜愛的圖書前四位[EB/OL].[2015-05-08].http://news.xinhuanet. com/book/2010-04/21/content_13396598.htm.
[2]百度百科.死活讀不下去排行榜[EB/OL].[2015-05-08].http://baike.baidu.com/link?url=QrRQudJ0A37mu euDBfUsBzkDj3s4Iu6PrJO7LukSeCOeMMxKppKAdcATy25-lSOyz3NfnmpFTbNBFepSLei-bq.
[3]吳曉東.從卡夫卡到昆德拉[M].北京:三聯書店,2003:3.
[4]詹福瑞.“經典”的屬性及價值[J].文藝研究,2012(8):40-49.
[5]丁剛.經典閱讀與文明之根[N].人民日報,2015-04-23(023).
[6]詹福瑞.玄覽:博觀與深讀.新世紀圖書館[J],2014(12):14.
[7]王余光.圖書館社會教育職能的回歸:以經典閱讀推廣為途徑[J].圖書情報研究,2014(2):1-6.
[8]楊美華.繞著地球跑:世界各國的閱讀運動[J].新世紀圖書館,2007(3):11-13.
[9]丁宇嵐.被拉下神壇的“經典名著”[EB/OL].[2015-05-08.]http://newspaper.jfdaily.com/xwwb/html/2013-06/08 /content_1039828.htm.
[10]轉引自詹福瑞.大眾閱讀與經典的邊緣化[J].復旦學報(社會科學版),2014(6):121-135.
[11]梁衡.讀經典,收獲的不只是糧食,更是種子[N].北京日報,2015-03-30(020).
鄒婉芬南京圖書館研究館員、《新世紀圖書館》常務副主編。江蘇南京,210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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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ou Wanf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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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08-10編校:方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