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花叢中的郁金香

馬天一

格林威治時間2015年9月9日18時30分，一則新聞成為登上各大媒體的頭條——“英國女王伊麗莎白二世超越維多利亞女王，成為在位時間最長的女性君主”。曾經風光無比的歐洲皇室再次成為大眾關注的焦點，而這一次人們感興趣的關鍵詞是“長壽女王”。

事實上歐洲歷史上曾經有不少女強人，其中最令人津津樂道的是英國的維多利亞女王、奧地利的女大公瑪麗婭·特蕾莎以及俄國的葉卡捷琳娜女皇，她們均以顯著的治國成績和堅強的性格而芳名遠播，可以喻之為“鏗鏘玫瑰”。但是在萬花叢中，獨有一支郁金香高雅、博愛，這就是荷蘭女王威廉明娜。

荷蘭在歷史上共擁有三位女王，有趣的是，這三位都是母女關系，第一位即是威廉明娜女王，而后是朱莉安娜女王，最后是如今的貝婭特麗克絲女王。威廉明娜女王全名為威廉明娜·海倫娜·寶琳·瑪麗，生于1880年8月31日，卒于1962年11月28日，她一生經歷了兩次世界大戰、經濟大蕭條和荷蘭的“去帝國化”。她是荷蘭的女王（1890年至1948年）和王太后（1948年至1962年）。

荷蘭在威廉明娜女王執政時期發行了眾多印有女王頭像的錢幣，很多錢幣愛好者對于收集這種錢幣樂此不疲，因為錢幣上的女王圖案反映了她從年少到衰老的全過程，再現了女王的一生經歷。因此，對于這種錢幣的收藏，我們姑且可以稱之為“女王系列錢幣收藏”。

“專橫”的少女

威廉明娜曾有三位兄弟，皆為國王威廉三世與第一任妻子索菲王后所生，但都不幸早逝。威廉明娜的生母是國王第二任妻子埃瑪王后，小公主出生時，國王已經63歲了。1890年，年邁的國王離開人世，威廉明娜繼位，埃瑪王后攝政，由此開創了由女王統治荷蘭的歷史。

威廉明娜的少女時代是在沒有兄弟姐妹陪伴的環境下度過的，用“孤家寡人”來形容再合適不過。孤獨和寂寞使她從小養成了堅強的性格。每當她的英語家庭教師堅持與她做祈禱，她就會在日記中寫道：“我宣布祈禱無效！”她是一個“專橫”的小女孩，一天早晨，她敲母親臥室的門，被問：“誰在那兒？”她回答說：“荷蘭的女王。”

據說威廉明娜在加冕典禮上問母親：“媽媽，這些人民都是我的了嗎？”母親回答：“不，相反，你成了他們的了。”這句話伴隨著威廉明娜的一生，在未來的歲月中，女王用一言一行證明了自己的確是“人民的女王”。

1895年，威廉明娜參觀訪問了英國，維多利亞女王在日記中對威廉明娜進行了高度的評價：“這位年輕的女王秀發飄飄，修長而又美麗，直觀印象是一個非常聰明，非常可愛的女孩。她英語流利，氣度不凡，懂得為人處事。”

1892年至1897年，荷蘭發行了印有威廉明娜12歲頭像的貨幣，分別是銀幣10分、25分、1盾；金幣10盾，共4種。其中10分銀幣重1.40克，含銀0.64，直徑15.2毫米；25分銀幣重3.575克，含銀0.64；1盾銀幣重10克，含銀0.945，直徑28毫米；10盾金幣重6.7290克，含金0.900，直徑22.5毫米。

1898年，威廉明娜正式登基，直至1909年，荷蘭發行了她的18歲頭像貨幣，分別是銀幣10分、25分、0.5盾、1盾、2.5盾；金幣10盾，共6種。其中0.5盾銀幣重5克，含銀0.945，直徑22毫米；2.5盾銀幣重25克，含銀0.945，直徑38毫米。其余貨幣規格一致。

1901年，威廉明娜與梅克倫堡·什未林的公爵亨德里克結婚，這樁婚姻缺乏愛情，淪為了政治婚姻。雖說女王最初是真心關照丈夫，但亨德里克并不領情，總是抱怨當女王的丈夫既枯燥又不體面。一系列的流產也使女王忍受了很多痛苦，而亨德里克在外沾花惹草，據說還有幾個私生子。直到8年后朱莉安娜出生，女王才算是當上母親，解脫了生育的責任。

作為荷蘭女王，威廉明娜從未舉辦過復雜的娛樂活動，也未率領王室作昂貴的旅行。民眾經常可以從宮殿窗戶外看到女王。隨著年齡的增長，女王開始發福，但儀容更加嚴謹。她放棄了狩獵和騎馬，在寬敞的花園里騎上了自行車，也許只有這些看似枯燥的娛樂活動可以使她舒緩情緒。威廉明娜自愿放棄了許多君主的行政權力，但她也從不向內閣輕易妥協，總會針對政府的弊病提出尖銳的質疑。

人民的英雄

在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之前，威廉明娜曾拜訪德皇威廉二世。威廉二世傲慢無禮，對女王說：“女王陛下，我的侍衛都有7呎高，您的侍衛才夠到他們的肩膀。”女王反唇相譏：“陛下說的沒錯，可是我們一旦把堤防的水閘門打開，淹水將有10呎深呢！”

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后，整個歐洲戰場成為人間煉獄，而荷蘭逃出一劫。因為當時德國最重要的對手是法國，整個施利芬計劃的核心就是以集結右翼兵力對法國進行致命的一擊，無暇進攻低地國家，更重要的是，荷蘭也做好了防御準備，同時威廉明娜女王努力使國家保持中立。不過當一戰結束后，德意志帝國倒臺，德皇威廉二世威風不再，向威廉明娜請求避難，女王也不計前嫌，將其保護起來。

1910年至1925年，荷蘭發行了威廉明娜女王的30歲頭像貨幣，分別是銀幣10分、25分、0.5盾、1盾；金幣10盾。貨幣數據與以往一樣。

1921年至1945年，發行威廉明娜女王的41歲頭像貨幣，分別是銀幣10分、25分、0.5盾、1盾、2.5盾；金幣10盾。除了0.5盾從1921年開始發行以外，其余的貨幣從1926年開始發行，貨幣規格同以往一樣。

威廉明娜在位的前50年，荷蘭的人口從500萬人增長到850萬人，由農業國變成一個日益工業化的國家。雖然奶酪、黃油和郁金香仍然是重要的出口商品，但步入20世紀以后，荷蘭境內的國際銀行開始蓬勃發展：阿姆斯特丹成為重要的國際金融中心，與倫敦的金融城和巴黎的證券交易所分庭抗禮。在二戰前，荷蘭是最重要的黃金持有國。

然而和平在1940年5月10日被打破了，那一天的凌晨，納粹德軍按照“黃色方案”作戰計劃，對三個中立國家荷蘭、比利時、盧森堡發動侵略戰爭。荷蘭軍隊用沉船、砍樹、毀橋等措施阻礙德軍入侵，但終究敵不過德軍的閃電戰。女王向全國發表題為《火紅的抗議》的宣言，對德軍的入侵做出了強烈的譴責，同時呼吁民眾保持良知和鎮定。她隨后率領王室和內閣遷往英國，成立流亡政府，而朱莉安娜公主則帶著她四個女兒中的三個在加拿大避難。

威廉明娜女王堅強、勇敢，堪為政府的表率，在荷蘭政府流亡時，她努力保持著王室和內閣的團結。據說在在倫敦流亡期間，一位荷蘭人曾經這樣評論威廉明娜：“倫敦城中充滿了嘰嘰喳喳的女人，其中只有一個男人，那就是我們的女王。”

大戰期間，威廉明娜女王在倫敦差點被炸彈奪取生命。她是荷蘭人民心目中的英雄，深夜里，荷蘭民眾們避開納粹德國的監視，收聽隔海的廣播。在女王生日那天，有個小漁村的村民歌唱荷蘭國歌以示慶祝，被納粹罰款6萬盾。

1942年，威廉明娜訪問美國。8月5日，她在美國國會發表演講，這是美國歷史上第一個“女王的演說”。戰爭結束后，女王堅持住在海牙，不返回宮殿。人們經常看到她在鄉村“微服私訪”，激勵民眾。

最后的日子

戰爭與和平、紛亂與治理、荷蘭“殖民帝國”的高帽、長年的女王頭銜終于使威廉明娜不堪重負。1948年9月，她將女王的王冠交給了她惟一的孩子，朱莉安娜公主。“我已經完成了我的使命。”她如是說。

退位那天，阿姆斯特丹皇宮外面的民眾歡呼“威廉明娜萬歲！”女王——不，此時已經是王太后——溜出后門，叫她的司機把車開到海牙。在中途王太后遇到了如影隨形的安保人員，她用高傲的姿態發出挑戰：“先生們，我是一位公主（王太后保留公主頭銜），現在我不再是女王，謝謝你們的服務，請你們離開汽車。”

威廉明娜崇尚節儉，晚年的她只穿平底鞋，身著寬松的斜紋軟呢，但她也憑借出色的投資意識，成為當時世界上最富有的女人之一，每年她從東印度就能取得500萬美元的收入，即使在印尼獲得獨立之后，她依然保有價值1個億的財富，這其中包括各種地產、荷蘭皇家殼牌公司的股票、銀行存款以及繪畫藏品的總和。

繪畫是威廉明娜一生中最大的愛好，即使在在工作最繁忙的時候，她也從未放棄畫筆。荷蘭的羅宮是皇室避暑的勝地，女王在這里將一輛馬車改裝成移動畫室。在羅宮附近，她就乘著這輛馬車描繪風景。她的畫作展現出對大自然的熱愛和對宗教的虔誠，反映出海牙畫派的發展。女王的繪畫作品很少有機會向世人展示，直到她的晚年，一些畫作才為外界所知。

晚年的威廉明娜在回憶錄《孤獨而不寂寞》中總結了自己的一生，我們設身處地，不難理解書名的含義：生于帝王家，享受不到普通人的歡樂和真正的愛情，是為孤獨；與民同甘共苦，帶大女兒，不曾失掉對生活的熱愛，所以不寂寞。

1948年，荷蘭最后一次發行印有威廉明娜68歲頭像貨幣，分別是青銅幣1分、5分；鎳幣10分、25分。其中1分青銅幣重3.5克，直徑21毫米；5分青銅幣重3.5克，直徑21毫米；10分鎳幣重1.5克，直徑15毫米；25分鎳幣重3.0克，直徑19毫米。

鏈接：我國為何不把荷蘭叫做“尼德蘭”？

荷蘭曾經十分強大，被譽為17世紀的“海上馬車夫”，雖然歷經“去帝國化”，但在今天仍然以郁金香、風車和足球聞名世界。比較有趣的是，如果你打開克勞斯出版社的《世界硬幣標準目錄》，查詢Holland一詞，卻不會在國家索引中得到結果，因為荷蘭的官方名稱叫Netherlands，即尼德蘭。這就令很多人疑惑不解：為何我們不按照官方名稱稱呼荷蘭為尼德蘭，而要叫做“荷蘭”？俏皮一點的話，倒是可以回應：“在英語里，中國不叫‘中國’，日本也不叫‘霓虹’，所以我們稱呼尼德蘭為‘荷蘭’也沒什么。”

尼德蘭在歷史上原包括今天荷蘭、比利時、盧森堡和法國東北部的一部分，荷蘭是尼德蘭最大的板塊。后來尼德蘭分裂成若干國家，但荷蘭的正式名稱仍為“尼德蘭王國”。Holland一詞惟一作為官方國名的時候，還是在拿破侖一世時代、由路易·波拿巴統治的那短短幾年，這在荷蘭的法定貨幣上有明確的體現。

然而在17世紀，尼德蘭的荷蘭省人首次與亞洲人打交道，不會說“我是尼德蘭人”，而會說“我來自荷蘭”，因為當時歐洲人普遍沒有形成國家意識。久而久之，中日兩國都稱尼德蘭為“和蘭”，但麻煩事也來了，在抗日戰爭期間，荷蘭政府認為中日正處于交戰狀態，“和蘭”的混淆十分不妥，因此通過駐重慶大使館向當時的國民政府外交部遞交了一份備忘錄，請求將“和蘭”改為中國民間的廣泛稱呼“荷蘭”。國民政府遂作出回應，1944年，“荷蘭”一詞正式成為漢字中的官方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