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煒光
依憲治國才能推進社會轉型
文/李煒光
最近中共中央提出“依憲治國”的方針,要求全國上下“必須以憲法為根本的活動準則,并且負有維護憲法尊嚴、保證憲法實施的職責。一切違反憲法的行為都必須予以追究和糾正”,并把每年的十二月四日確定為國家憲法日,這在我國,無疑是政治生活中最大的事件了。
憲法為一國之“元規則”,主要用于約制國家公權力。無憲法亦無憲政,或有憲法而無憲政,均可以視為“無憲”狀態。“無憲”則政府角色定位不準,與市場和社會的界限劃分不清,對于轉型社會來說,更容易出現體制復歸、政府職能和規模持續擴張以及分權改革半途而廢的問題。目前中國社會的一個顯著變化,是政府的行為模式發生了過度集權的傾向,行政權力無邊界擴張,耗費巨量納稅人資財的工程項目與官員的個人私利密切相聯,不能被置于有效的約束和監督之下,這種徹底官僚化的權力運作體系給我們社會帶來的危害,不亞于任何舊時代的政治腐敗。
改革開放36年來,中國的市場化改革取得了巨大成就,但這條路走的并不順暢,其中最大的問題是政府在放開和引入市場的同時,它本身不但沒有依市場要求退出,而是愈加強勢地參與其中,成為當今社會中最強大的市場主體,不僅指揮市場、駕馭市場、調控市場,還直接參與市場的競爭和運作。在2008年以后的幾年里,政府干預之手幾乎運用到了極致,成了全社會最大的投資主體。
問題在于,這個熱運行多年的體制,嚴格說并非真正的市場經濟,而是某種混雜了計劃經濟殘留物的混合體制,它或許能在短時間內保持較高的經濟增長速度,卻在推動現代國家轉型方面難有建樹。事實證明這種“政府推動型”的高增長果然難以為繼,因為新創價值多歸于政府,結果只是政府動員和汲取資源的能力變大。資源消耗得越快,民間得到的就越少,經濟陷入停滯和衰退的可能性就越大。“四萬億”的刺激政策本應維持一個中等時段的增長效應,結果只過了兩年就掉頭向下,2012年就不得不啟用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刺激政策,而新屆政府的結構調整只堅持了不到一年多就因“經濟太差已超出了總理承受范圍”,而在2014年末到來之時轉而實行央行降息的政策,宏觀調控重回“凱恩斯之路”。
這樣看來,經濟學中所謂政府失靈,就不只是簡單的“政策失靈”問題,而是政府保障經濟社會正常運行的功能出現了系統性失靈。更大的危害在于,這個已然失靈的政府卻還擁有巨大的和不受約束的權力,缺乏外部力量督促其在法治和民主的軌道上運行,這樣的政府,注定會成為市場運行首當其沖的對手,與民爭利,與市場爭地盤,終將導致經濟發展的不可持續和社會轉型的失敗。因此,我們有必要強調以下的判斷:所有偏廢政治體制改革的經濟體制改革,遲早會陷入權力的合法性危機和普遍的腐敗困境,此情此景,其實已經在我們的生活中真實發生了。
所以,“依憲治國”的首要問題便是政府守法,而主要不是指公民守法。所謂政府守法,就是政府權力受預先制定規則的約束和監督,包括監督監督者的權力。社會中不能存有絕對的、不受制約的權力,不論這權力來自于何方、歸何人掌握。因為只有憲制之索才能約束住權力,也只有經歷憲政民主的洗禮,才能使當權者和社會公眾懂得自己應該承擔什么樣的責任、義務和遵守什么樣的法律。
一個現代國家在設置它的“元”規則時,首先要在稅收和預算上著力,用立憲的方式,給政府財政權力預設法律邊界。政府之手必須保持干凈,保持利益中性,并訴諸“知情權”來接受公民的審查。成熟的市場經濟體制和民主政體、權力制衡和相互監督機制、新聞與言論表達自由和與此相適配的財政信息披露制,這三大原理構成了政府合法性的來源。現在不少學者常錯置語境,以為政府天生具有自我約束能力,而熱衷于建議開征那些只有在強力約束下才可以開征的稅種,以及可以開支的項目,其結果很可能是災難性的。
我們一直習慣于將中國的制度變遷視為“經濟體制改革”,其實它遠非經濟問題所能概括,而是政治、文化和社會的整體性、全方位的轉型,或曰現代國家建構,現在這種認識顯然已經陳舊過時了,取而代之的,應當就是“依憲治國”,理由很簡單,只有憲制才具有這種博大的涵蓋性和綜合性。
用我曾經的一篇文章的標題為結語:憲法的陽光照耀著中國。

勢……不可擋 梅逢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