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崇政

正在中國舉行的第22屆國際歷史科學大會上,國際歷史學家們用一天的時間,探討了“全球化視野下的中國”,從西方歷史維度看中國及中國與世界的關系。
絲綢之路的當代輻射
國際歷史學會主席瑪麗亞塔·希耶塔拉對中國的思考,從絲綢之路開始。
古代絲綢之路開辟于2000多年前的西漢,是一個多條線路組成的交通網。主路沿著波斯人修建的前往土耳其和地中海的舊途,一直延伸到英國。主要出口的商品是絲綢、紙張、火藥和香料等。
“我們很多人在小學已讀過《馬可·波羅游記》。馬可·波羅可能是來往古絲綢之路上的最有名的西方人。”她說。馬可·波羅出生于1254年,成長于地中海貿易中心威尼斯的一個商人家庭。
他的游記記錄著,在一個龐大的交通網中,以一條運河為主的運輸系統把中國的大城市和市場聯系在一起。居住在繁華都市的市民,可以用紙幣購買紙質書,用精致的瓷碗食用米飯并穿戴絲綢衣物。馬克·波羅還遇到了一些對他而言全新的現象,比如替代金、銀和煤的紙幣。
從這些記錄中,瑪麗亞塔·希耶塔拉感受到馬可·波羅對中國強大的國力、巨大的財富和復雜的社會結構是何等驚訝。
在她眼里,歷史上中國的絲綢是很昂貴的。6世紀中葉,東羅馬帝國皇帝查士丁尼一世派遣兩位修士打探中國的絲綢生產。他們把蠶蛹帶回拜占庭,自此歐洲開始生產絲綢。1453年奧斯曼土耳其人征服拜占庭后,他們關閉了絲路,中斷了中國和歐洲的常規交流。
如今,中國倡議的“一帶一路”建設正在推進。在報紙上看到這些消息后,瑪麗亞塔·希耶塔拉激動萬分。“作為東西之間交流與合作的標志,絲路精神是世界各國共享的一個歷史和文化遺產。”她說,絲路經濟帶將著眼于把中國、中亞、俄羅斯、歐洲及巴爾干半島連在一起,這無疑將促進沿線國家的經濟繁榮和區域經濟合作。
發端于白銀時代的全球化
通過對外國白銀流入進行的一些簡單計算,中國社科院的萬明教授認為中國的白銀貨幣化促進、加強了中國和國際市場之間的聯系。全球化發端于16世紀初,白銀成為明代社會流通的主要貨幣,然后又成為國家財政的主體,將明代中國推入白銀時代。中國也因此成為全球化的一部分。
19世紀后半期,西方世界想要通過帝國主義的擴張,讓非歐洲的國家也采用西方世界的模式。當時,在這樣一個歐洲主導的框架中并沒有中國的身影,而位于遙遠東方的中國卻有著最燦爛的文明。
在學者Valdo Ferretti發表的《20世紀初的中國與國聯》演講里,中國在很長時間之內在其周邊維持著平衡局面,而之后因為受到侵略,使得該局面被打破。
20世紀初,大英帝國提議建立國聯。“一戰”之后,一些東方國家變得越發重要。“二戰”之后美國的勢力得到了擴大,亞洲、拉丁美洲國家扮演的角色,也得到更多的強調。
中國開始參加了一些類似的國際活動。國際會議也達成了一些解決國際爭端的公約,這也是中國第一次成為重要的國際公約的成員之一。Valdo認為這樣的活動不僅顯示出中國當時的精英階層已經在國際上發揮了更加積極的作用,而且還體現出當時出現的國際組織也得到了中國官員更好更深的理解和認可。
來自東京大學的川島真教授則認為中國近現代外交史上的國際主義與民族主義是與中國的國家歷史和國恥相關的,中國的現代外交政策是與現代的主權和現代國土領域相關的。
從陰陽五行到“人新世”
美國歷史學家林恩·懷特1967年在《科學》雜志上發表論文《我們時代生態危機的歷史根源》,把西方文明對大自然的掠奪和毀滅性破壞,歸因于西方社會人與自然二元對立的倫理學體系,進而從思想史的角度,對造成此種文化的猶太一基督教傳統展開了猛烈的批判。
在中國,以陰陽五行論為主體的宇宙解釋框架,一直到鴉片戰爭以前,都沒有發生根本性的變化。中國人民大學生態史研究中心夏明方思考,“這是否意味著我們可以走向另一個極端,從東方文化之中尋找解救當今世界環境危機、生態危機的秘鑰?”
四川的都江堰,廣西的靈渠,以及珠江三角洲的“桑基魚塘”……夏明方用這些例子說明,有著幾千年歷史的中華民族,可以利用其生態智慧,來追求天、地、人之間的和諧。
西方著名歷史學家伊懋可曾把中華帝國史描繪為“三千年的不可持續增長”。兩者之間如此強烈的反差,引起國內外諸多學人的極大興趣。
19世紀中葉,鴉片戰爭前后,中國又一次處于史所少見的生態危機中。“我們不能否認18世紀中國曾經的輝煌,但即便是將此一時期的中國與歐亞大陸另一端的英格蘭一視同仁的美國加州學派,也不得不承認,中國的道路因為極其嚴重的生態危機而關閉了通往工業革命的通途。”夏明方說。
他認為,如果說“人新世”揭示的是人類對自然的全面主宰及其對地球的大規模破壞,“生態文明”則顯示了一個古老國度,在高度工業化的淬煉過程中,力求超越現代化,重建自然的美麗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