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軍隊的制式稱呼語研究

●解放軍外國語學院 高振明

引言

一般而言,任何一個社群都有自己的語言運用特點。軍隊作為一個特殊的社群,其獨特的職能、規范的體制、嚴格的紀律、正規的管理都使其無論在書面上還是口頭上都具有有別于其他社群的言語交際特征。特別是在軍人的日常生活中,許多用語都具有統一制定的格式和統一規范的用法,基于一國軍銜的制式稱謂就是非常典型的一種軍事口語交際。

一、法國軍隊的軍銜設置

法國軍隊無論是軍種還是兵種,都統一實行軍銜制。根據2013年8月30日最新修訂的法國《國防法》第L4131條規定1,總的來說,法軍軍銜除了一般用于戰爭時期的“元帥”(Maréchal)這種榮譽稱號以外,一共分為5等20級(如下一頁的《軍銜表》所示):第一等是將官,包括上將、中將、少將和準將4級;第二等是校官,包括上校、中校和少校3級;第三等是尉官,包括上尉、中尉少尉和準尉4級;第四等是士官,包括總軍士長、軍士長、軍士、中士長和中士5級;第五等是士兵,包括下士長、下士、一等兵和列兵4級。需要注意的是,法國各級軍銜的法語表達在各軍種間有所差異,其中陸軍和空軍大體相同,而海軍則有一套獨立的術語系統。

二、法國軍隊的制式稱謂

稱呼語是指用于表示人與人彼此關系的名稱用語(李蘇鳴,2006:190)。在一種社會全體成員的共同語中,通常因為親屬關系、職業關系以年齡、性別等方面的不同,而使得稱呼語的運用非常復雜。而軍隊的稱呼語作為共同語的一種典型變異,無論在格式上還是用法上都完全實現了“制式化”。

2005年11月4日,為了將有關軍人一般性紀律的法令付諸實施,法軍頒布了第201710/DEF/SGA/DFP/FM/1號訓令3,不僅明確了軍人的著裝、禮儀以及戰時和平時的責任與義務,也對不同等級、不同性別、不同兵種的軍人之間以及非軍人與軍人之間的稱謂問題都做出了嚴格規定。

法國陸軍、海軍和空軍軍銜表2

2.1 不同等級軍人間的稱謂

2.1.1 上級對下級

從將級軍官到士官中的下士,只要對方在級別上比自己低,則說話者對稱呼語的使用比較隨意,可以根據雙方的熟識程度稱呼對方軍銜或軍銜加姓氏,甚至直接稱呼對方的名字。例如,一名陸軍少校面對一位叫做Pierre Dubois(皮埃爾·杜布瓦)的上尉,且不管其軍種如何,都可以稱之為Capitaine(上尉)、Capitaine Dubois(杜布瓦上尉)或Pierre(皮埃爾)。需要特別指出的是,法國軍人之間無論級別高低,統一以敬辭“您”相互稱呼。根據法國軍隊的有關條令條例,以“你”相稱是被嚴厲禁止的現象。

2.1.2 下級對上級

顯然,部屬和下級稱呼首長和上級時絕對不能隨意,而是更多地表現出對權威的順從和對資歷的尊重,以對方軍銜相稱。盡管法國陸軍、空軍與海軍的軍銜術語迥然不同,但在軍官的稱謂問題上常常使用敬稱,如在陸軍和空軍以及海軍元帥的軍銜名稱前加上“先生”一詞的全拼monsieur,分別稱呼為 Monsieur le maréchal(元帥先生)和Monsieur l'amiral(海軍元帥先生)。

不過,在稱呼元帥以下的將官、校官和尉官等各級軍官時,法國陸軍和空軍因為通過詞尾省音,在軍銜名稱前一律加上了“先生”一詞的縮寫Mon,從而在稱呼語的構成上比海軍更加復雜,也更富尊重的成分。如稱呼陸軍和空軍的將官時均采用Mon général(將軍先生),而不再區分上將、中將、少將和準將;同理,在校官和尉官中的個別稱呼中也對軍銜不加區分,并且采用“就高不就低”的原則,將上校和中校統一稱作Mon colonel(上校先生),將中尉、少尉和準尉統一稱作Mon lieutenant(中尉先生)。而在海軍方面,對所有軍官的稱呼不再添加任何敬辭,而是一律稱呼上級的軍銜:將官被統一稱作Amiral(上將),校官被統一稱作Commandant(指揮官),而對尉官的稱呼采用陸軍和空軍的軍銜術語,稱呼上尉為Capitaine,稱呼中尉、少尉和準尉為Lieutenant。

至于對軍官以下的各級士官和士兵的稱呼,法國陸海空三軍也各有特色。與對軍官的稱呼不同,陸軍和空軍除了在總軍士長和軍士的軍銜名稱前加上敬辭Mon,而分別稱作Mon adjudant-chef和Mon adjudant以外,其它一律單獨稱呼軍銜。而在海軍中,除了一如既往地不使用任何敬辭以外,還堅持采用海軍自己的軍銜術語,直接以對方的軍銜相稱,只是在稱呼下士長和下士的問題上不再使用各自的補語de 1èreclasse和de 2eclasse,統一稱作Quartier-ma?tre。

2.2 不同性別軍人間的稱謂

上述稱謂僅限于對男性軍人的稱呼。至于對女性軍人的稱呼,無論涉及到什么樣的銜級,多數情況下僅使用軍銜名稱,既不添加表示尊敬的稱呼語Madame(女士),當然更不會采用僅限于指稱男性的敬辭Mon。例如,陸軍或空軍中的女性將官被一律稱作Général,女性上校和中校被一律稱作Colonel,女性少校和上尉被分別稱作Commandant和Capitaine,女性中尉、少尉和準尉則被一律稱作Lieutenant;而在海軍方面,因為即便對男性軍人的稱呼也不加任何修飾詞,所以對女性軍人的稱呼完全等同于對男性軍人的稱呼,都是直接稱呼對方的軍銜名稱。

2.3 不同兵種軍人間的稱謂

法國軍隊中除了戰斗部隊這一主體以外,還存在著行使軍隊監察、軍需、醫護等戰斗保障職能的特殊兵種。在稱呼這些兵種的上級軍官時,法軍又制定了額外的一套辦法,即以“Monsieur/Madame le+ 官職或軍銜”的方式分別稱呼男性和女性。例如:軍隊監察部隊的總監察官和監察官分別被稱作 Monsieur/Madame le contr?leur général(總監察官先生/女士)和Monsieur/Madame le contr?leur(監察官先生/女士);軍需部隊的軍官被稱作Monsieur/Madame le commissaire(專員先生/女士);對于保障部隊中的總醫師、總藥劑師、總獸醫和牙科總醫師,如果獲得了準將或少將軍銜,則分別被稱作Monsieur/Madame le médecin général(總醫師先生/女士)、Monsieur/Madame le pharmacien général(總藥劑師先生/女士)、Monsieur/Madame le vétérinaire général(總獸醫先生/女士)和 Monsieur/Madame le chirurgien-dentiste général(牙科總醫師先生/女士),如果獲得的是將軍以下的軍銜,則一律以“Monsieur/Madame le+軍銜”的方式相稱,這種稱呼方法同樣適用于普通的醫師、藥劑師、獸醫和牙科醫師。

2.4 非軍人與軍人間的稱謂

這里涉及的主要是軍隊以外的社會成員對軍人的稱謂以及軍人對軍隊內部非軍人成員的稱謂。出于禮貌,老百姓中的男性在稱呼軍官時,與軍人采取一樣的稱謂方式;而老百姓中的女性在對軍官的稱謂上分為兩種情況:稱呼尉官用Monsieur(先生),對校官和將官則直接稱呼對方的軍銜,同樣不使用敬辭Mon。而在軍事司法部隊內部,負責勤務的軍人在稱呼男性文職法官時,往往根據對方的官職級別,參照稱呼軍官的方式以“Mon+ 軍銜”相稱,如 Mon général(將軍先生)、Mon colonel(上校先生)、Mon commandant(少校先生)等,如果對方為女性,則參照稱呼女性軍官的方式,直接以軍銜相稱。

三、法國軍隊制式稱謂的社會文化成因

在法軍制式稱謂的背后,有著多方面的社會文化成因。首先,是體制規范的需要。通過制式稱呼語的規定和執行,軍人的氣質和作風被貫徹到了日常生活的每一個環節,這有助于體現軍隊言行的規范統一和軍事活動的嚴肅有序。其次,是等級觀念的需要。正如美國軍事社會學家查爾斯·H·科茨和羅蘭·J·佩里格林在《軍事社會學》(1986:130)中所說:“在我們這樣的社會里,如果沒有一個與高度專門化分工相適應的等級性地位體系,軍事組織也不會有效地行使其功能”,制式稱呼語的使用是對軍人之間權勢關系的充分肯定,體現了軍人必需的職級觀念和與職務相應的責任意識。再者,是性別角色的寫照。語言作為文化傳統的歷史沉積和社會生活的直接反映,存留了一定的性別歧視成分(楊永林,2004:201)。法國對女性軍人的多數稱呼語中敬辭的缺失,在一定程度上就源于這種語言生態。雖然隨著時代的發展和社會的進步,軍人職業特別是高級軍官已經不再是男性的專利,但是改良社會、消除歧視仍然是一個嚴肅的社會政治問題。

結語

在不同的社群和不同的交際關系里,共同語中稱呼語的變異現象已是社會學和社會語言學日益關注的話題。法國軍隊的制式稱謂不僅顯現出深刻的軍事生活烙印,也體現了實際的軍事應用功能。揭示這種口語語體的特點與規律,不但有助于拓展社會語言學、語體學等語言學分支學科研究的視野,對了解對象國的軍事制度和軍隊建設也具有十分重要的現實意義。

☉注釋☉

1.Code de la défense(www.legifrance.gouv.fr)

2.根據法國國防部網站(www.defense.gouv.fr)相關資料整理、翻譯而成。

3.Bulletin officiel des armées(www.formation.terre.defense.gouv.fr)

☉參考文獻☉

查爾斯·H·科茨,羅蘭·J·佩里格林,《軍事社會學》[M],北京:國防大學出版社,1986.

李蘇鳴,《軍事語言研究》[M],北京:人民武警出版社,2006.

楊永林,《社會語言學研究》[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