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_馬 曳
我就是這樣的“女漢子”
文_馬 曳

剛去美國的時候,我在沃爾瑪買了一輛自行車,大約是便宜貨的緣故,沒騎兩天鏈條就掉下來了。我去找樓下宿舍幾個認識的美國男生幫忙,開門的是身高近兩米的紅發兄,他仔細聽了我的情況,表示愛莫能助。然后,他去問了他的兩個室友,大家都認為裝鏈條在自己的能力范圍之外。不過作為朋友,紅發兄表示愿意幫我把自行車扛到約800米外的一家自行車行去。我婉言謝絕了紅發兄的好意—那家自行車行的自行車至少賣1000美元,而我這輛車才50多美元,去那里修自行車的錢,夠我去沃爾瑪買一輛新車了。
但50多美元對當時的我來說也是一筆巨款,何況還沒有聽說過有誰因為自行車鏈條掉了就把它遺棄的。于是,死馬當作活馬醫。我回想著當年高中校外修自行車的老大爺是怎么裝鏈條的,就自己搗鼓起來。還別說,我折騰了半個小時,把鏈條給裝上了!成功的那一刻我悲喜交集,喜的是我成功地給自己省了至少50美元,悲的是我連自行車鏈條都能自己裝上了,那還要男朋友干嗎呢?
那時候還沒有“女漢子”這種說法,我也還流于蘇青式的顧影自憐:“房間里的每一樣東西,連一粒釘,也是我自己買的??墒牵@又有什么快樂可言呢?”當時沒有料到,日后我在美國自己裝過宜家的大型家具,冬天在波士頓齊膝深的雪里推過車,還曾經開著卡車搬過好幾次家。其中有一次,正逢我爸媽來參加我的畢業典禮,我爸得以坐著我開的卡車招搖過市。后來我媽偷偷告訴我,我爸為這件事耿耿于懷了很久,覺得美國生活太艱苦,以至于他從小慣大的女兒“居然要自己開卡車”。
坦白地說,我小時候挺希望找個能夠在“武力值”上超過我一大截的男朋友。但這并不意味著我向往的伴侶是那種比我高出一頭,對我充滿保護欲,令我肩不必扛、手不必提的男性。我以為,除了少數例外,這類伴侶往往也會有意識地希望自己的女友或太太遵守傳統社會中女性柔弱顧家的角色設定,而這類角色,我覺得我演不來。
如果女人有能力,無論在經濟、體力還是社交方面都不依靠男人生活,她會在婚前有更多的底氣和籌碼像男人那樣問:結婚到底會給我的生活帶來何種改善?我有沒有愛這個人到要和他共度一生?如果婚姻生活不能如她所愿,她也有能力離開那個人,把生活翻篇,重新來過。
現在對我有吸引力的伴侶模式是郭靖和黃蓉那樣的:兩人一起走江湖,各有各的本事。這也許是因為我嫁給Dududu后內心起了變化,也許是我按圖索驥才找到了Dududu,年代久遠,已不可考。
如果坐下來細細畫張圖,就會發現我和Dududu的確給我們的生活貢獻了不同的本領。比如,我特別怕蛇,不管是在野外遇到蛇還是在路上碰見有蛇的海報,都會捂著眼睛,由Dududu做導盲犬帶我離開;他怕蜘蛛、馬蜂和其他一切奇怪的蟲子,我們去鄉下度假碰到蟲子的時候總要我擋在前面;還有,Dududu完全不認路,而我恰好方向感極強,所以我經常會接他的電話來幫助“迷途的羔羊”。
有時候是我們的互補性發揮了作用,有時候又是相似性發揮了作用。有相當長的時間,我們都在professional service(專業服務領域)工作,也因此以己度人,對對方時間的不可控性有更高的容忍度。我記得我們還在北京工作的時候,有一年恰逢情人節,兩人都很忙,于是一通電話之后,約好晚上7點在兩個辦公室之間的茶餐廳碰面。那里既不需要排隊,也無情人節套餐霸王條款,我倆每人一份鴨腿泡飯吃完,各自回辦公室上班。因為都需要加班,這頓情人節晚餐還獲得了公款報銷,性價比頗高。
黃舒駿從前給張國榮寫過一首歌,后來成為電影《金枝玉葉》的插曲,那里面說:“你負責美麗妖艷,我負責努力賺錢,如果想倒過來演,我當然也不會反對?!?/p>
我猜,如果我問Dududu同樣的問題,他也會說:“我愿意。”
這就是我想要的愛情。
圖/是是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