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少年”涉案15億

文/葉脈 汪清

“天才少年”涉案15億

文/葉脈 汪清

2014年5月8日，公安部督辦的“海燕3號”專案告破，17歲廣西少年葉某自學黑客技術，破譯了19萬個銀行賬戶資料，并伙同他人盜刷208張信用卡，涉案金額近15億元。2015年4月16日，該案在廣州越秀區法院一審開庭。檢察機關指出，葉某當黑客“賺錢”的其中一個原因就是為了撫養癱瘓的外婆。

家庭變故備受欺負

1996年8月，葉某出生在廣西省河池市。

葉某的父親是一個礦工，由于工作的性質，導致夫妻聚少離多，父母常為家庭事情爭吵不休，性格暴躁的父親最后總是以拳頭收場，將母親打得鼻青臉腫。家庭最終破碎，父母親離異，葉某被法院判給母親。不久后，母親改嫁。父親不想前妻將葉某帶走，想讓兒子隨他到礦上生活和讀書，但倔強的葉某拒絕了。他恨父親，不想與父親往來。

母親改嫁后，母親擔心葉某受繼父的氣，便將葉某安頓到父母身邊，從此，葉某便從城市到農村讀書。他最希望的是中學畢業后能考個技校學一門技術，但這一要求父親都沒能夠答應他。家庭的變故以及轉學，使葉某內心受到了強烈的打擊，無心向學，變得整天游手好閑、無所事事并備受同學欺負。盡管在校期間他成績非常優秀，特別是數學，只要老師出得了的題，沒有他不會做的，一般是老師剛在黑板上將題抄下來后，他就可以心算出答案，老師曾說他是個數學奇才，前途無量，但由于家庭變故，老師的祝愿都落了空。

葉某是一個苦孩子，但外公外婆卻沒有嫌棄他，待他非常好。外公外婆身體一直不好，特別是外婆，從葉某懂事起，她身體就不靈敏，葉某上初中時，外婆就癱瘓在床。家貧出孝子。葉某看到外婆整天被疾病折磨，心里十分難受，初中畢業后，他決定不讀書了，去找工作掙錢給外婆看病。

葉某從小就對電腦特別有興趣，小學三年級時就會操作電腦了，當時父親弄回來了一臺電腦，他就將電腦拆了裝裝了拆，電腦連上網時，他竟然能修改電腦中的一些程序，當時就把父親嚇壞了。有了這一愛好，葉某就到河池市一個黑網吧當網管，當時網吧見他尚未成人不同意接收，但葉某對網吧負責人說，他就是兼職打工，不要求薪水，網吧老板耐不住他的懇求就答應了。讓網吧老板沒有想到的是，葉某竟然很快就成了網吧管理的骨干，網吧幾十臺電腦，不管哪臺出問題，他保證一修就好。后來，這個黑網吧被取締了，他只好另謀出路，無奈地擠到60后、70后的隊伍里，和他們一起去找工作。因為年齡小，工作一直沒有著落。迫于生計，他進了一家裝修公司，成了一名臨時漆工，一個月有1000多元的收入，能勉強維持生活。

狂喜找到“賺錢”路徑

但葉某還是喜歡到網吧工作，他看到電腦就想到外婆，電腦像外婆一樣，能帶給他溫暖的感覺。因此，葉某離開了裝修公司，來到柳州一家酒吧做服務員，并常去泡網吧。別人在網吧基本上都是玩游戲，葉某卻在學習和研究電腦技術，利用在酒吧打工掙到的錢買了一臺二手電腦，利用業余時間鉆研網絡知識，也慢慢學會了編程。

踏入社會后，葉某接觸的東西更加復雜，個人想法逐漸變化，學會編程后，他開始向計算機工程師的目標努力。在這個時期，葉某初次接觸黑客方面的內容，黑客網站上的東西，都是他最感興趣的信息。葉某覺得找到了自己的至愛。

這時候，外婆身體一天不如一天，急需錢治療。如何能找到錢，是他的當務之急。他在網頁上看到，不少黑客通過非法手段獲取暴利，他也想發揮自己的“特長”，快速掙到錢，給外婆治療。一番“苦學”后，葉某成功盜取他人QQ號，按照其他黑客的手法，以每個號碼幾十塊錢的價格出售。

網上掙到第一桶黑金盡管不多，但葉某狂喜，他找到了掙錢的門路。

隨著葉某越來越深入黑客的圈子，他看到復雜的一面。黑客圈里面彼此并不熟悉，所有的交流都在QQ群里。黑客群里話題非常多，如盜QQ號、銀行卡信息、木馬等，什么內容都有。

葉某融入這個群體后，昔日單純的想法變得復雜了。他只有一個目的：弄錢！

2012年，葉某的黑客技術突飛猛進，從需要向人請教的“菜鳥”，變成幾乎精通各種編程語言的“頂尖高手”。

在與黑客群的交流中，葉某敏銳地捕捉到一條信息。他聽說某銀行大約70%客戶的網銀登錄密碼、取款密碼與日常使用的郵箱密碼一致，只要將他人的信息資料加以整合，就有可能提取到別人的銀行“四大件”(身份證號、銀行卡賬號、密碼和手機號)，從而在別人卡不離身的情況下實現隨意盜刷。

葉某先是利用某招聘網站的漏洞，用自編程序抓取約60萬條公民個人身份信息，再將這些信息導入自己編寫的批量登錄程序中，碰撞出取款密碼與網銀登錄密碼、郵箱密碼一致的賬戶信息。這樣，大量銀行賬戶的大批量資金輕松落入其掌控之中。此后，葉某將這些賬戶信息直接轉賣，或在網上聯系下線，將信息提供給這些人用于購買游戲點卡、Q幣、機票，充值手機話費，代繳水電費和信用卡還款，再將套取出的現金與這些人平分。

“天才少年黑客”夢碎

2013年7月份，在全國范圍內，幾乎在同一時間，各地出現某銀行連續發生多起銀行卡被盜刷案件，145名持卡用戶賬上的錢，“莫名其妙”被刷走，涉案金額約32萬元人民幣。

案件發生在不同地方，但案發過程驚人一致：事主持用的郵儲卡，通過銀聯手機語音支付業務被盜刷。進行這項支付時，事主僅需要提供手機號、銀聯卡銀行卡號、身份證號，即可完成支付。

案件的總案值不大，但涉及范圍很廣，更重要的是，被盜刷的事主均未遺失或被盜銀行卡，其密碼也保存良好，錢卻不翼而飛。

公安部經偵局意識到，“一種此前從未出現過的、新型盜刷銀行卡犯罪形式出現”，該案專門交辦到廣東省公安廳，要求其全力偵辦。

廣東省公安廳召集會議研究部署，并將此案定為“海燕3號”專案。廣東省公安廳經偵局迅速和廣州市公安局經偵支隊組成專案組，開展偵查工作。

剛開始，專案組民警甚至不知道對手在哪里。經過半年的“摸著石頭過河”的偵破工作，基本摸清犯罪網絡的主要成員，以及組織架構。

令人吃驚的是，整張犯罪網絡的源頭居然是一個尚未成年的廣西河池市男孩葉某。

2014年5月8日，在廣西河池一家賓館內，警方當場抓獲葉某及他的一名“小弟”。被抓時，葉某睡眼惺忪，由于前一晚，他忙著整理電腦里的銀行卡信息，直到8日凌晨5時才睡下。

民警打開葉某的筆記本電腦發現，里面有各類公民信息、銀行卡信息，多達800萬條。其中，包括身份證號、登錄密碼和手機號的信息達160多萬條。在上述信息中，犯罪嫌疑人口中“四大件”全的，共有19萬條，可用于直接盜刷，對應的銀行賬戶金額達14.98億元。

另外，警方發現，葉某利用“易語言”或“C++”等編程語言編寫的黑客軟件8個，用于盜取海量信息。

2014年9月26日，公安部經偵局在廣州組織召開“海燕3號”案全國集群戰役部署會，部署偵破和深挖工作。

此次行動各地警方共抓獲15名犯罪團伙成員，涉及廣東、廣西、河南、四川、海南等9個省區14個市。團伙成員分工明確，有專門從事黑客攻擊竊取資料的，有專門在網上販賣個人銀行賬戶等信息資料的，還有專門提供網上“套現”渠道的，等等。團伙成員相互不認識，只有網絡昵稱，網絡技術高超、反偵查意識較強，整個犯罪過程從信息資料獲取到盜刷套現分贓等均在網上進行。

據核查，葉某自2013年至今，在網上與下線成員采用時分時合的不特定糾合方式，進行作案，盜刷1400萬元以上。

作為首例“所有作案過程均在網上完成”的“特大案件”，辦案人員在偵破過程中的壓力，可想而知。他們已經很難記住，多少個深夜，手機屏幕在“嘀”的一聲后，開始閃爍，然后起身，時刻準備投入“戰斗”，一群人在那彌漫著濃烈煙味的小屋中，尋找和發現線索。主犯葉某被抓獲的時候，公安部稱，該案“取得了近年來打擊偽卡犯罪的最大戰果”。

但是，就在“享受”這一重大“戰果”的時候，專案警官忍不住感嘆：葉某這個不懂英文，更不會高數的初中生，卻自學成才，變成一個黑客高手，說他是天才，一點都不為過。

值得慶幸的是，在查獲的19萬條信息中，絕大部分沒有“出售”，如果價值14.98億的信息全部泄露，警方稱,“后果不堪設想”。

愿意當一名網絡“紅客”

葉某被抓后，他稱解脫了，知道這一步遲早要來，他并不擔心自己，也不埋怨警察，反而想得更多的是外婆，誰來掙錢給外婆治病。

2015年3月20日，廣州市越秀區檢察院對葉某移送起訴。公訴人指控葉某自2013年4月至案發時止，與同伙先后盜刷信用卡208張，造成損失共計42萬余元，行為構成信用卡詐騙罪。

4月16日，該案在越秀區法院一審開庭。當天，葉某獨坐被告席上，沒有家屬到場旁聽。對公訴人的指控，葉某表示沒有異議。他在整個庭審過程中都表現出與實際年齡不相符的平靜和鎮定，非常配合公訴機關的訊問，有問必答，詳細供述了作案經過。

但是，當法官針對葉某是未成年人、詢問其家庭情況時，葉某突然失控，流淚不止。他稱外婆已經癱瘓了，他當黑客“賺錢”的其中一個原因就是為了改善外公外婆的生活。但由于年輕不懂法，最終走上了歧途。

葉某辯稱，自己是信息提供者，但也是犯罪網絡的“受騙者”。他說黑客中也有騙子，有些人一般都是拿了信息，就再沒下文。

一條信息可賣幾十塊錢到幾百塊錢，但屢屢上當受騙的葉某此后不再出售手中的信息，而是選擇和他人合作盜刷，他負責提供信息，有人負責植入木馬，有人負責盜刷，分工很明晰，一旦得手，平分贓款。即使是這樣，他是銀行卡信息提供者，在作案環節中扮演核心角色，但分贓時也成為“弱勢群體”。有時他明明提供了10條有效信息，同伙作案后，只說盜刷了5條信息的資金，他也無可奈何。他感慨，“被人賣了我還在幫人數錢。”

在看守所里，葉某說他實在太喜歡計算機了，很想在改造的日子里多學點編程知識，問檢察官能不能幫他一個忙，幫他借一些JAVA編程的書籍。

面對這樣一個特殊的“天才少年”，經辦檢察官感慨良多。檢察官認為，如果社會能為年輕黑客提供一個滿足好勝心和表現欲的健康平臺，完全可以將“黑客”變成“紅客”，成為網絡安全的守護者。

經過感化教育，葉某流露出后悔的情緒，向檢察官表達了想當一名網絡“紅客”的愿望。

責任編輯/濰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