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迅雷
如果不久的將來,中國能夠跨入高收入國家行業,這將改變全球格局,因為目前高收入國家的人口加起來大約占全球人口20%,而中國有近14億人口,也占全球20%,這將意味著占全球40%人口的經濟體步入了高收入行列。
如世界銀行把人均GNI(國民收入)不低于12616美元作為步入高收入經濟體的參考值,也就是說,如果一個經濟體長期超越不了這個數值,則可能陷入中等收入陷阱。2012年,中國人均GNI為5740美元,已經屬于中上等收入國家,若按PPP(購買力平價,根據各國不同的價格水平計算出來的貨幣之間的等值系數,以對各國的國內生產總值進行合理比較)計算,則為9210美元。
如果不久的將來,中國能夠跨入高收入國家行業,這將改變全球格局,因為目前高收入國家的人口加起來大約占全球人口20%,而中國有近14億人口,也占全球20%,這將意味著占全球40%人口的經濟體步入了高收入行列。雖然這似乎不符合正態分布的規律,但若按照中國目前的發展速度和勢頭看,卻真有可能發生這樣的奇跡。
高儲蓄、勤勞動
中國的居民儲蓄率一直在全球名列前茅,目前仍有50%左右,這也造就了中國投資的高增長。而過去成功跨越中等收入國家的日本、韓國等,也是高儲蓄率國家。高儲蓄所對應的,就是節儉消費,這方面海外華人的節儉與當地人的及時行樂的生活方式形成鮮明對比。
從周勞動時間看,國家計生委《2012中國流動人口發展報告》中披露,中國2.3億流動人口的工作時間普遍較長,平均每周工作54.6小時,而中國人每周平均工作時間是45個小時。相比之下,美國人平均約為40小時,日本41小時,而歐洲國家則平均只有37個小時,荷蘭最少。我們發現,全球除美國之外的四個制造業大國——德國、日本、韓國和中國,均有一個共同的資源缺陷,即人均耕地面積遠低于全球平均水平?;蛟S正是因為自然稟賦不足,才促發了生存危機感和勤奮勞動的天性。因此,這四個國家都無一例外地成為全球貨物的出口貿易大國。
此外,中國與韓國和日本一樣,都非常重視教育,學生的學習勤奮度也是全球少見的,盡管中國的公共財政在教育投入占比遠低于全球平均水平,但這并不妨礙中國新增大學生的大規模增加,2014年全國高校畢業生總數達到727萬人,比2013年再增加28萬人。這些高校畢業生的陸續就業,將有利于今后中國的產業升級,因此,當中國的人口紅利不斷收縮的時候,教育紅利又將給中國經濟的轉型升級帶來動力。
此外,還有一個有趣的現象,就是將歷屆奧運會總獎牌進行累計,發現只有中國、日本和韓國三國進入前20名,分別是第6、第13和第16。中國、韓國參加奧運會的次數相對少,故實際名次應該還可以靠前。而同屬亞洲的人口大國印度,總獎牌排名卻在第49位。盡管奧運會的獎牌與勤奮度的相關性不是很大,但至少也反映了一個國家在參與全球體育競技項目時的一種進取心,這與宗教無關,卻與我們根深蒂固的儒家文化有關。在東亞國家中能夠擺脫中等收入陷阱而步入高收入國家和地區行列的,恰好都受中國儒家文化影響深遠,比如日本、韓國、新加坡和我國的臺灣、香港地區。
“四大流”全球第一
除了勤奮這一非體制性因素外,中國還具有與體制關系不大的四大流動性優勢。何謂“流動性”?經濟學的解釋是指某種資產轉換為支付清償手段或者變現的難易程度。由于現金不用轉換為別的資產就可以直接用于支付或清償,因此被認為是流動性最強的資產。在投資學上,證券化資產的流動性越好,則風險溢價越低,則估值水平就可以越高。實際上,除貨幣流動外,貨物和人力資本的流動也會創造財富,刺激廣義流動性是全球經濟繁榮的基礎,中國過去的經濟增長就是依靠資金流、物流和農民工流來拉動的。隨著互聯網技術的廣泛應用,信息流的作用也越來越大。
首先,我們有全球最大的人口流,人口的流動規模是全世界最大的。西方看好印度經濟的增長潛力,其中一個原因就是其擁有龐大的人口數量,但同時會發現,越是貧困的地方,人口密度越高。中國是“人往高處走”,貧困地區人口密度就比較少。比如西部地區和東北三省人口不斷流失,從國家統計局提供的數據看,在2001年至2012年的11年中,河南、四川、安徽、貴州、廣西等五個中西部省份出現了人口凈減少,而湖南、湖北、吉林、黑龍江、陜西和甘肅六個省份的人口也只是微增,如果剔除出生和死亡因素,也屬于人口凈外流省份。人口的凈外流,不僅包括低端勞動力,更包括中高端的技術型專業人才,這從中西部地區高校在過去10年中的排名總體呈現下降趨勢中可見一斑。目前廣東省成為全國人口第一大省,經濟發達的京、滬、深三大城市的人口流入量也最大。
第二是貨物流,且不說中國國內的高鐵和快遞業是全世界最發達的,僅外貿去年中國出口第一,進口第二,進出口規模是全球第一。印度的出口規模在全球排名只是第19名,它的出口額只比我們深圳多一點。
第三是貨幣流,中國的M2總量全球第一,且增速也遠高于西方國家。這也體現了中國金融市場的活躍度。說明中國人不僅勤勞好動,而且喜歡從事金融活動和熱衷于金融交易。把今年全球主要資本市場的前四個月的股票交易額進行年化,會發現深交所今年將達到七倍的換手率,遠超納斯達克的交易規模,而上交所可以達到六倍的換手率,遠超紐交所,中國的資本市場交易規模也是全球第一。這對于提升股權融資在社會融資結構中的比重是非常有利的,對我們提高資產證券化比例也是非常有利的。
這么高的換手率表明,中國的投資者有非常強烈的流動性偏好,印度孟買證券交易所的股票年換手率不到10%,而作為人均GNI已經接近高收入國家水平的巴西,股票投資者總數只有55萬人。所以,相比德國和日本以商業銀行為主導的間接融資體系,中國計劃經濟體制下形成的以商業銀行為主體的金融體系將慢慢形成以投資銀行為主導直接融資體系。
第四是信息流,盡管相比美國和歐盟,中國的信息流還沒有足夠大,但從發展勢頭看,信息流爆發式增速所形成的數據規模,有望讓成為中國經濟社會的一大新的紅利。目前中國網購金額和數量已經全球第一,2012年中國手機網民數量就達到4.5億,智能手機數量中國也是超越美國成為全球第一。因此,作為最大人口大國和消費大國,中國未來在大數據方面的紅利不可等閑視之。
更需要制度改善
盡管中國具有上述四大優勢,但由于制度性障礙,實際上還沒有得到很好的發揮,如戶籍制度限制了人口更便捷地流動。根據國家計生委《中國人口流動報告2014》的數據,中國的流動人口仍然向北上廣集聚,因為那里的就業機會是最多的,公共服務也是最健全的。中國目前大城市率水平只有20%左右,遠低于美國的42%和日本的65%。
又如,對信貸資金流向的猜測中,一種較為一致的判斷是大部分資金流向了國有企業和地方政府,而這兩者對資金的使用效率相對較低。此前公布的數據顯示,中國非金融企業的債券余額占GDP之比為125%,而財政部提供的數據是國有及國有控股企業債務余額是68萬億元,這意味著非國有企業的債務余額僅12萬億元,可見銀行信貸資源的配置嚴重失衡。
再如,各級政府部門和各部委之間信息相互分割,既不向社會開放,也不彼此共享,導致中國信息資源的浪費,而且也不利于社會征信體系的建立和健全。市場經濟就是一個信用經濟,信息共享可以極大提高社會辦事效率和企業的投資、經營效率。
因此,我們應該對中國過去30多年的高增長的成因進行認真分解,看看到底哪些是體制性、制度性因素,哪些是非體制性因素,包括民族、文化、習俗等。與其他國家的居民相比,中國人更像“經濟動物”,這就可以理解,在黃色人種里,為何高收入國家都集中東亞儒家文化圈了。
總之,中國經濟需求政府和老百姓共同努力,同時要充分利用和發揮民族的文化和習俗優勢,克服劣勢。只有這樣,才能跨越中等收入陷阱。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