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澤應
摘 要:中國價值觀經歷了一個由傳統價值觀經由近代價值觀向現當代價值觀遞嬗演進的過程。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作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與中國傳統價值觀有著既一脈相承又與時俱進的關系,是在批判繼承中國傳統價值觀合理因素基礎上形成并發展起來的。中華傳統價值觀是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深厚沃土和重要思想資源,在具體內容上,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在三個層面的倡導直接或間接地繼承了中國傳統價值觀中的精華。探尋中國價值觀從傳統到當代的發展路徑,既活化傳統價值觀,又為當代價值觀即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提供思想資源和實踐滋養,使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扎根于中國傳統價值觀的肥沃土壤又充分吸收人類價值觀建設優秀成果,真正成為引領和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興國之魂。
關鍵詞:中國傳統價值觀;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民族魂魄
核心價值觀是一個社會中居統治地位、起支配作用的核心價值理念,是能夠體現社會主體成員的根本利益、反映社會主體成員的價值訴求,對社會變革與進步起維系和推動作用的最根本的思想觀念、道德標準和價值取向等的集中表現,是一個社會必須長期普遍遵循的基本價值準則和追求的價值共識,具有相對穩定、引領現實和指向未來的特點。核心價值觀既體現著現實性的價值要求,又包含著理想性的價值訴求;既有大多數人普遍可以接受并實踐的廣泛性價值體現,又有感召人們不斷遞升的先進性價值理念。人類社會發展的歷史表明,對一個民族、一個國家來說,最持久、最深層的力量是全社會共同認可并努力踐行的核心價值觀。核心價值觀,承載著一個民族、一個國家的精神追求和價值認同,體現著一個社會評判是非曲直的價值標準,在文化體系和精神家園中有著舉足輕重和價值樞紐的功能作用。
中國共產黨人提出的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實質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作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它是當代中國社會主義先進文化的重要構成和精髓,代表著先進文化的發展方向并引領著先進文化的發展。它也是當代中國主流道德的集中體現,是中華民族實現偉大復興的精神動力和價值指南。它與中國傳統價值觀有著既一脈相承又與時俱進的關系,是在批判繼承中國傳統價值觀合理因素基礎上形成并發展起來的。習近平總書記指出:“培育和弘揚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必須立足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牢固的核心價值觀,都有其固有的根本。拋棄傳統、丟掉根本,就等于割斷了自己的精神命脈。博大精深的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是我們在世界文化激蕩中站穩腳跟的根基。”{1}這是站在當代中國戰略發展的高度做出的明確概括,充分地肯定了中國優秀傳統文化對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資源意義。任何核心價值觀都不可能孤立產生,它既是一定社會制度在價值層面的本質規定,也根植于一定的社會文化傳統,體現一個國家的具體國情和民族精神。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作為中華民族當今的價值共識和價值追求,與中國傳統價值觀存在著一種歷史與邏輯相統一的密切關系。中華民族在幾千年的發展中,創造了博大精深的傳統思想文化,形成了支撐中華民族存續和發展的核心價值觀。培育踐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應當批判吸收傳統價值觀的合理內核,同時,借鑒其有效的表達方式,使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既承接傳統,又清晰地體現社會主義的制度“屬性”,具有中國文化和中華價值觀的特征。
一、中國價值觀:從傳統到當代的發展
中國價值觀經歷了一個由傳統價值觀經由近代價值觀向現當代價值觀遞嬗演進的過程。中國傳統價值觀是指從遠古一直到鴉片戰爭前中華民族和中國文化所崇尚并逐漸建構起來的價值觀,與家國一體的社會結構和以農立國的經濟結構相適應。借用梁啟超《中國史敘論》關于中國的界定,它是“中國之中國”與“亞洲之中國”所特有的價值觀,有一個從“滿天繁星”向“多元一體”發展聚合并進而向四周擴散延展的過程。中國傳統價值觀本質上也是一個不斷凝聚又不斷建構的發展歷程。每一代人都生活在傳統之中,同時,又從現實出發對傳統進行不斷地修正、更新和揚棄,從而使傳統成為既源遠流長又不斷創化的傳承統系。
中國傳統價值觀萌生孕育于伏羲時期。伏羲氏“仰則觀象于天,俯則觀法于地,近取諸身,遠取諸物,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類萬物之情”,同時,“因夫婦,正五行,始定人道”,開啟了中華文明的端緒。伏羲氏觀物取象,不僅奠定了中國文字的創造原則,而且成為中國人價值思維的倫理法則,開啟了中國人體天道以成人道,以人道匹配天道的價值自覺。之后,炎黃二帝肇造中華文化的精神統系。他們興事創業,“修德撫民”,“衣被華夏”,“冠蓋群倫”,初定了中華文化的始基、規模與格調。堯舜時期“敬敷五教”,“教以人倫”,使中華文化“惟精惟一”,出現了唐虞之治,堪稱“以道設教,圣德達于天”的時代。王陽明有言:“平旦時,神清氣朗,雍雍穆穆,就是堯舜世界”{2}。堯舜以自己崇德向善的義舉建立了一個德化的世界,使中華倫理文明在它的早期即吐露出某種“早熟”或達于某種高峰的基質,以致后來人們無不把“堯舜世界”看作是“圣人在茲”的清朗世界。孔孟儒家以“祖述堯舜”為自己基本的價值追求,毛澤東也有“春風楊柳萬千條,六億神州盡舜堯”的詩句禮贊,標明堯舜在培育踐行中國傳統價值觀方面的功德達于“敦化”(大德敦化,小德川流)的境地。
中國傳統價值觀形成于周初,其標志是“敬德保民”價值觀念的確立,它是與制禮作樂的制度建構緊密聯系在一起的。王國維在《殷周制度論》中指出,中國政治與文化之變革,莫劇于殷周之際。周人制度所以綱紀天下,其旨在于納上下于道德,而合天子、諸侯、卿、大夫、士、庶民以成一道德之團體。{3}周公制禮作樂彰顯了“敬德保民”的倫理價值觀。誠如徐復觀所說,周人建立了一個由“敬”所貫注的“敬德”、“明德”的觀念世界,來照察、指導自己的行為,對自己的行為負責,這正是中國人文精神的最早出現,此種人文精神,是以“敬”為其動力的,這便使其成為道德的性格,與西方所謂人文主義有其最大不同的內容。春秋時期的孔子和老子,可謂中國軸心時代的兩大圣人。他們面對“禮崩樂壞”的社會現實,從學理和價值觀建構層面,對自堯舜以來中華民族的思想文化傳統予以系統的梳理、總結,并提出了自己的價值觀和道德觀。孔子倡揚“志于道,據于德”,提出仁愛學說,并對孝悌、忠信以及如何為政、為學等作出了自己的思考與闡釋,老子主張“尊道貴德”,提出“道法自然”的思想,崇尚“生而不有,為而不恃,長而不宰,功成弗居”的“玄德”,和“治大國若烹小鮮”的“無為而治”。以孔子為代表的儒家和以老子為代表的道家奠定了德性主義和自然主義的價值基礎。以墨翟為代表的墨家提出了“兼愛”學說,崇尚義利合一、志功合一,凸顯了“興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的倫理意義。以商鞅為代表的法家提出了“貴法”的理論,主張以賞罰分明、嚴刑峻法來規范人們的的行為。孟子、荀子、韓非子、孫子等在繼承前人思想的基礎上提出了自己關于治國、治世和治心的學說,使得傳統價值觀展現出多元發展、相互爭鳴而又和而不同的發展態勢。
秦漢時期,開始了建構核心價值觀的努力并在此一方面取得了長足的進步。秦國信奉商韓法家學說并以此為統一天下的思想,但是由于法家“貴法不貴德”,崇尚霸道,在統一中國后無法適應治理天下的要求,結果導致陳勝吳廣農民大起義,推翻了秦朝。漢初統治者承戰亂之后,汲取秦朝短期覆亡的教訓,注重運用道德的力量,并實行治國思想的轉變,把與民休息、崇尚無為而治的黃老道家作為治國安邦的指導思想,采取德主刑輔的治國方略,開創了“文景之治”的治世局面。發展到漢武帝時期,西漢王朝進入了全盛時期。為了適應治理天下的需要,漢武帝放棄了無為而治的黃老道家,采納了董仲舒“罷黜百家,獨尊儒術”的建議,將儒家思想作為治國安邦的指導思想,儒家倫理價值觀獲得了主流價值觀的獨特地位,仁義禮智信成為核心價值觀。董仲舒提出:“夫仁、誼(義)、禮、知(智)、信五常之道,王者所當修飭也。”{4}將這五者聯結為一體,稱之為“五常之道”。仁義禮智信的內涵涉及到國家、社會、個人層面的價值追求。“仁義禮智信”集中反映了中華民族的優秀道德精神與核心價值觀,體現出中國人民共有的傳統價值追求,體現中華文化的價值內核,體現全體中華兒女的美德和品質。漢章帝時期召開的白虎觀會議將三綱五常擴展為“三綱六紀”(三綱即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六紀即諸父、兄弟、族人、諸舅、師長、朋友)。三綱六紀為當時社會的基本人倫關系規定了相應的倫理準則。陳寅恪指出:“吾中國文化之定義,具有《白虎通》三綱六紀之說,其意義為抽象最高之境,猶希臘柏拉圖所謂IDEA。”{5}“三綱六紀”等觀念的確立,標志著封建時代核心價值觀的正式確立,對中國古代社會產生了至深且遠的影響。
魏晉南北朝時期,漢代被定于一尊的儒家核心價值觀受到道教和佛教的沖擊,道德生活領域出現了名教與自然、出世與入世、正統與異端之爭,民族沖突與融合過程中產生了前所未有的震蕩、混亂與重組,隋唐統一時期道德生活呈現出多元一體的發展趨向,重建儒家道統和核心價值觀被提出,但被唐末戰亂沖折。面對魏晉以來佛學盛行、玄學興起、儒家核心價值觀遭到嚴重破壞的社會現實,宋元時期的士大夫將重繼儒家道統、重建儒家核心價值體系和價值觀視為濟世安民的良方,“致君堯舜上,再使風俗純”成為其道德理想主義的價值確證。宋代形成的新儒學以“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天平”的精神自許,以精致思辨的學養為儒家倫理價值觀作出深刻論證,建構了一個注重內在超越和心性修養的理學體系。“華夏民族之文化,歷數千年之演進,造極于兩宋之世”{6}。在宋元明清漫長的歷史時期,經由統治者的提倡推擴和民眾的踐行,忠孝節義、禮義廉恥、仁義禮智信等在中國社會獲得較高程度的價值認同,出現了一批批受到朝廷和民間表彰的忠臣、孝子、節婦、義士,儒家核心價值觀在實踐層面予以強化。南宋末年民族英雄文天祥所作的《正氣歌》是對中國傳統核心價值觀的深情禮贊,其中“三綱實系命,道義為之根”以及“當其貫日月,生死安足論”等詩句,揭示出傳統核心價值觀的巨大功能效用。雖然南宋朝廷被蒙古族鐵騎所推翻,但是華夏民族所建構起來的核心價值觀依然在艱難中得以傳承,竟而使得元朝的統治者必須大力推行漢化才能有效地治理天下。元至明代,理學價值觀通過科舉考試得以大力推擴,仁義禮智信與忠孝節義等核心價值理念在全社會得到了廣泛的普及與踐行,朝廷旌表與鄉賢規約、家族敦睦相得益彰。與此相關,弊端也不斷呈現,“上以孝取人,則勇者割股,怯者廬墓。上以廉取人,則敝車、羸馬、惡衣、菲食,凡可以中上意者無所不至”{7}。愚忠、愚孝、愚節、愚義等競相出現,致使正常的道德生活不斷異化,造成了嚴重的弊端。清代戴震所指陳的“以理殺人”,一針見血,值得深思。
傳統價值觀向近代價值觀的轉型及近代價值觀的建構時期。1840年鴉片戰爭以后,中國因帝國主義入侵而變為一個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帝國主義與封建主義相結合,把中國變為半殖民地和殖民地的過程,也是中國人民開展反帝反封建的民族民主革命的過程。建構與政治上救亡圖存的目標相適應的近代價值觀亦是重要任務。圍繞近代價值觀的建構,思想界開展了歷時多年且時有波瀾的古今中西之爭,中國傳統價值觀遭遇諸多批判、反思和重構,西方價值觀被引進且一度被當作救國的良藥。早期改良派、資產階級維新派和革命派均從不同角度對中國傳統價值觀的偏弊及流毒作出了尖刻的抨擊與批判。儒家綱常名教特別是三綱說受到猛烈抨擊,忠孝節義等道德規范或德目成為“道德革命”的靶子。與全盤反傳統的西化主義有別,也出現了固守傳統的國粹主義和復古主義,更有一些開明的思想家主張在會通中西的過程中建構新的中國近代價值觀。梁啟超認為,中西倫理道德和思想傳統各有所長也各有所短,“欲強吾國,則不可不考博各國民族所以自立之道,匯擇其長者而取之,以補我之所未及”{8},主張把中華民族的優良道德傳統與西方民族道德觀念中的長處結合起來,構造一種全新的國民道德觀念和心理品質。孫中山結合新的時代情勢,對如何重整傳統道德價值觀也作出了創造性的探索與總結。在《三民主義 民族主義》中,孫中山指出:“講到中國固有的道德,中國人至今所不能忘記的,首是忠孝,次是仁愛,其次是信義,其次是和平”{9}。孫中山提出的“忠孝、仁愛、信義、和平”既是對中國傳統價值觀的全面總結,也是中國近代價值觀的核心理念。在孫中山看來,只有這種核心價值理念得到了應有的提倡與培育,中華民族固有的地位才可以談得上恢復。整體上看,孫中山所提出的“忠孝、仁愛、信義、和平”的核心價值觀,本質上是傳統價值觀的近代倡揚,并不能代替近代價值觀的科學建構,就此而論民族資產階級無法完成中國近代價值觀建構的任務。
中國資產階級無法鍛鑄出為民族民主革命所需要的國魂與民魂,價值觀建構的重任歷史地落到了中國共產黨人身上。以毛澤東為代表的第一代中國共產黨人總結近代以來中國人向西方尋求救國救民真理而屢告失敗的歷史教訓,在五四運動以后成功地實現了從民主主義向共產主義的轉型,把馬克思列寧主義當作自己戰斗的旗幟,并與中國革命的具體實踐相結合,創造性地走出了一條中國革命的正確道路。在毛澤東思想的理論體系中,核心價值觀的尋求、建構與培育始終是其重要的組成部分。在中國共產黨第七次全國代表大會上的開幕詞中,毛澤東提出了中國共產黨人信奉的核心價值觀就是要“建設一個光明的新中國,建設一個獨立的、自由的、民主的、統一的、富強的新中國”{10}。以鄧小平、江澤民、胡錦濤、習近平為代表的當代中國共產黨人在把馬克思主義的普遍真理與中國現當代的具體實踐相結合促使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過程中越來越清醒地認識到核心價值觀建構的戰略意義和引領功能。鄧小平提出了兩個文明一起抓、兩手都要硬的價值理念,主張把我國“建設成為現代化的、高度文明、高度民主的社會主義國家”{11}。十六屆六中全會提出建設社會主義核心價值體系,形成全民族奮發向上的精神力量和團結和睦的精神紐帶。十七大提出弘揚中華文化,建設中華民族共有精神家園,建設社會主義核心價值體系,增強社會主義意識形態的吸引力和凝聚力。十八大以來,以習近平同志為總書記的黨中央,高瞻遠矚,審時度勢,主張把培育踐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與弘揚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繼承中華傳統美德有機地結合起來,并認為牢固的核心價值觀都有其固有的根本。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與講仁愛、重民本、守誠信、崇正義、尚和合、求大同的中華傳統道德價值理念密切關聯、一脈相承。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建構的是走向偉大復興的國魂和民魂,也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理論和制度在價值觀層面的集中體現。
二、中國傳統價值觀與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內在關聯
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作為中華民族當今的價值共識,與中國傳統價值觀存在著一種歷史與邏輯相統一的密切關系。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本質上是民族精神和時代精神辯證結合的集中體現,這就決定了它同中國傳統價值觀有著一種內在的有機聯系。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并沒有也不可能完全脫離中國傳統文化和傳統美德的發展軌道,而是對其批判改造和辯證揚棄的結果。中國傳統價值觀既隨著時間推移和時代變遷而不斷與時俱進,又有其自身的連續性和穩定性。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理應充分體現對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傳承和升華。一個民族、一個國家的核心價值觀必須同這個民族、這個國家的歷史文化相契合,同這個民族、這個國家的人民正在進行的奮斗相結合。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作為時代精神與民族精神有機結合的產物,既有其普適性,也有其獨特的民族風格和民族特色,繼承并弘揚以愛國主義為核心的民族精神,是使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具有民族特色的必然路徑。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只有具有民族特色,才能獲得全民族的價值認同和精神擁戴,才能成為中華民族喜聞樂見的倫理價值觀。
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必須而且應該從自己源遠流長的傳統價值觀中吸取養料并結合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的現實以及中華民族迎接偉大復興的未來訴求加以創造性的整合與創造,才能夠既有歷史的深度又有現實的廣度更有未來的高度。馬克思指出:“人們自己創造自己的歷史,但是他們并不是隨心所欲地創造,并不是在他們自己選定的條件下創造,而是在直接碰到的、既定的、從過去承繼下來的條件下創造。”{12}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植根于中華文化沃土、反映中國人民意愿、適應中國和時代發展進步要求,有著深厚歷史淵源和廣泛現實基礎。中華文化和中國傳統價值觀積淀著中華民族最深沉的精神追求,是中華民族生生不息、發展壯大的豐厚滋養。中華文明獨特的價值體系已經成為中華民族的基因,植根在中國人內心,潛移默化影響著中國人的思想方式和行為方式。提倡和弘揚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必須從中國傳統價值觀中汲取豐富營養,才能夠枝繁葉茂,富有生機與活力,否則就不會有生命力和影響力。
中國傳統價值觀是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重要思想源泉。中華傳統價值觀是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深厚沃土,離開優秀傳統價值觀的滋養,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將變成無源之水、無本之木。中國的社會主義是建立在中國的現實土壤和歷史傳統基礎上的,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絕不可能離開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思想資源。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離開了優秀傳統文化這個根,就等于失去汲取營養的活頭源水;如不立足于本民族的優秀傳統文化,就“等于割斷了自己的精神命脈”,更談不上開創未來。中國社會主義必須具有中國特色,中國社會主義的核心價值觀也必須具有鮮明的中國特色。一個有著深厚文化傳統的偉大民族,在走向現代化、建設現代市場經濟中,解決道德悖論的一個重要資源和優勢,是其文化傳統和價值觀。
在具體內容上,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在三個層面的倡導直接或間接地繼承了中國傳統價值觀中的精華。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在國家層面倡導的“富強、民主、文明、和諧”的價值目標,與傳統價值觀中“藏富于民”、“民富國強”的價值追求、“民惟邦本”的民本理念、“文質彬彬”的禮儀風范、“貴和樂群”的倫理導向有著一種精神的內在聯系。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在社會層面倡導的“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的價值取向,借鑒了傳統價值觀中“己立立人、己達達人”的仁愛意識、“貴不傲賤”的“等貴賤”觀念、公道正義的價值追求和“隆禮重法”的治國理念。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在個人層面倡導的“愛國、敬業、誠信、友善”的價值準則,則是對傳統價值觀中“茍利社稷,生死以之”的愛國思想、“敬業樂業,勤勞勇敢”的創業精神、“言而有信”的誠信觀念、“與人為善”、“成人之美”的待人之道的傳承和弘揚。
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作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主流價值觀必然具有中國特色、中國氣派和中國風格,它的形成、培育和踐行也必然源于中國文化、中國人民和中國具體的國情,同中國傳統價值觀有著一種歷史的聯系。這種歷史的聯系既是顯性的有形的,也是隱性的無形的,貫穿滲透在中國社會和中國人生活的方方面面。在五千年文明的發展過程中,中國價值觀的演進與國家的政治狀況存在著某種對應性的關系。一般而言,國家統一的時候就會置重主流價值觀的挺立與建設;國家動亂或分裂之時,就會出現多元價值觀紛紜雜陳的局面。自漢代起形成的“三綱五常”或“三綱六紀”核心價值觀經受住了魏晉南北朝多民族融合的洗禮和隋唐時期的實踐,至宋代達致“造極”的地步,元明清三代在培育踐行傳統核心價值觀方面作出了卓有成效的探索并取得了非凡的成就。但是由于封建社會進入晚期,內在矛盾加劇,再加上統治階級對核心價值觀的工具化使用和片面化推擴,致使核心價值觀在實踐中也產生了不少偏弊,受到一些思想家的批評。近代中國社會是在西方列強的入侵與掠奪下拉開序幕的,中華民族遭遇著亡國滅種的危機,出于救亡圖存的考慮,先進的中國人開始了向西方尋找救國救民乃至價值觀真理的歷程,并對傳統價值觀展開深刻的反思和批判。孫中山基于民主革命的要求,主張弘揚“忠孝、仁愛、信義、和平”的倫理價值觀,并在此基礎上吸收西方“自由、平等、博愛”和“天賦人權”的價值觀因素。五四運動后,中國共產黨登上歷史舞臺,把馬克思主義普遍真理與中國革命、建設和改革的具體實踐相結合,在探討和建設核心價值觀方面取得了重大突破,不僅對中國傳統價值觀作出批判性改造和辯證性揚棄,而且吸收人類價值觀合理因素,培育出了中國革命道德和社會主義道德,開啟了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建構和培育的光輝歷程。
中國價值觀從傳統到當代的遞嬗、發展與演變說明,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作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有其同中國傳統價值觀和中國傳統文化的密切關系,不能切斷自己的精神命脈,也肯定中國傳統價值觀內在地包含了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豐富資源,同時強調二者的關系不是簡單地肯定或否定,而是需要辯證地論證和掘發,有一個使傳統價值觀實現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進而為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提供源頭活水和精神滋養的問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應當積極地吸收中國傳統價值觀的精華,中國傳統價值觀予以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也能夠為其提供有益養料。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在吸收中華優秀傳統文化豐富營養的基礎上逐步發展和完善,是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在現代社會的延續,二者在內在上是統一的。中國傳統的主流價值觀是今天的主流價值觀的基礎和源泉,是立足點和根基,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是傳統主流價值觀創造性發展和創新性發展的產物,代表著對中國傳統價值觀的傳承、超越與創新,是當代中國的主流價值觀。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凝聚著中華民族的價值理念和中華傳統文化,特別是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中的道德價值理念的精華,其發展也只有通過吸取中國傳統價值觀精華的路徑來實現。
三、探尋中國價值觀從傳統到當代的發展具有重大的戰略意義
探尋中國價值觀從傳統到當代的發展路徑,既活化傳統價值觀,又為當代價值觀即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提供思想資源和實踐滋養,使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扎根于中國傳統價值觀的肥沃土壤又充分吸收人類價值觀建設優秀成果,真正成為引領和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興國之魂。
探尋中國傳統價值觀與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之間的關系,有助于我們提高對中國價值觀和中國道德文化的精神自信,消除相當長一段時期以來崇洋媚外的西化主義對中國文化和中國價值觀建設的惡劣影響。一百年來,在中國文化界發生影響的知識分子,始終擺脫不掉“尊西人若帝天,視西籍如神圣”的心態。作為后發的現代化發展中國家,中國在全球化文化的交融與沖撞中,西方價值觀的滲入和中西文化與價值的沖突與碰撞比任何時候都更加激烈。中西價值觀念在成長基點、人文環境和基本準則等方面有著明顯的差異。改革開放以來,西方價值觀的輸出導致我國在現代化過程中出現了嚴重的倫理價值觀失序局面,甚至出現嚴重的道德淪喪現象。傳統價值觀在不知不覺中流失,現代價值觀并未真正建立起來,于是一些人自覺不自覺地醉心歐風美雨,崇尚西方的利己主義、個人主義和實用主義,使得金錢拜物教大行其道。一些富有遠見的學者指出,在改革開放初期不知道薩特、尼采、弗洛伊德是無知的表現,但是經過了三十多年的發展之后,還在津津樂道地談論薩特、尼采、弗洛伊德,那就是無能。
探尋中國傳統價值觀與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之間的關系,可以為中國經濟持續發展和大國崛起提供精神動能和價值引領。經濟的持續發展需要倫理精神的支撐,大國的崛起呼喚價值觀和文化上的創造性發展。在全球化背景下,自覺堅守中華民族彌足珍貴的“道德家園”及其精神價值,自覺地與世界不同的文明傳統對話,使民族的道德傳統更加理性地融入人類文明寶庫中,并再次獲得新生。這既是對時代的自覺訴求,也是為了在人類文化即將到來的第二次軸心時代共創人類文化輝煌的使命所然。中國經過三十多年的改革開放,經濟總量已經躍居世界第二,中國的崛起已是不爭的事實。中國的崛起同時也需要價值觀的崛起,一個沒有核心價值體系和核心價值觀的大國,是很難真正談得上自己的崛起的。崛起離不開核心價值觀的支撐、引領與拱立。沒有文化的騰飛,我們就不會有德性和創造性,不會有生命的理想,我們的幸福就只會停留在物欲的滿足里面。因此,可以相信,在當代情勢下復興中國文化,重新尋找中國人安身立命的精神家園,構建中華民族共同認可的核心價值體系,必將成為一個普遍的訴求。深度探討中國傳統價值觀與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之間的關系,使中國傳統價值觀的合理因素成為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思想資源和文化沃土,對于培育踐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無疑具有十分重要的理論意義和現實意義。
探尋中國傳統價值觀與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之間的關系,可以強化對中華倫理文明的整體認識,提升拱立和建設中華倫理文明的價值自覺和倫理自覺。中國價值觀從傳統到當代的發展經歷了一個不斷形成又不斷發展的過程,正可謂“周雖舊邦,其命維新”。在革故鼎新中向前發展,既維系著中華倫理文明的一本性和綿延性,又促進著中華倫理文明的創新性和發展性,使得中華倫理文明在保持中國元素和價值基質的基礎上不斷與時俱進、開拓創新,成為世界倫理文明自古及今傳承的典范。黑格爾在《歷史哲學》中談到,中華文明一產生它就延續,與中華文明同時發生的文明相繼衰落或湮滅了,只有中華文明是世界上“唯一持久”的文明。中華文明的持久性與其道德價值觀的確立及傳承有著最為密切的關系。美國著名學者伯恩斯與拉爾夫合著的《世界文明史》探討了中華文明長期存在的原因,指出這種原因部分是地理的,部分是歷史的,更多地則是一種和平主義的倫理價值觀的影響。“他們很少用武力把自己的意志強加給被征服民族,但是,卻把同化被征服民族,使之成為他們的高級倫理制度的受益者當作自己的天職。”{13}英國哲學家羅素比較中西文明得出結論,西方文明顯著的優點是科學的方法,中國文明顯著的優點是合理的人生,中國文明崇尚美德,以仁愛和寬容為人生的價值追求,中國文明是世界上幾大古國文明中唯一得以幸存和延續下來的文明,中華文明中那些無與倫比的優秀道德品質“正是現代社會生活最最迫切需要的”{14}。第二次世界大戰后,隨著日本、韓國、中國臺灣、中國香港等儒家文化圈經濟的騰飛,在西方引發了關于韋伯儒家倫理命題的論爭與探討,一些西方學者如卡恩、伯格等主張重新審視中國傳統價值觀,反思韋伯命題。海外新儒家學人杜維明認為,“像儒家所體現的面面顧及又有分疏又有綜合的人文精神,不僅沒有像韋伯所想在世界解咒后瓦解,反而在今天躍動出新的生命力,尤其是在對峙工具理性突出、手段消解意義時,它的生命力表現得更鮮明更亮麗”。1988年世界諾貝爾獎獲得者聚會巴黎探討21世紀科學的發展與人類面臨的問題,得出一個帶共識性的結論即人類要生存下去,就必須回到25個世紀之前,去汲取孔子的智慧。這說明儒家價值觀得到全世界的公認。湯因比在與池田大作關于21世紀的對話中談到中國傳統美德是中華文明中最具傳承價值的東西,高度評價中國主要是因為“中華民族一直保存下來的美德的緣故。中華民族的美德,就是在那屈辱的世紀里,也仍在繼續發揮作用。特別是在現代移居世界各地的華僑的個人活動中也都體現著這種美德”{15}。中華民族不是一個追求饑者一飽、渴者一飲,以小私有者為自足的民族,而是一個知天知人,彰大理,循大變,無往不通的民族,是經綸萬物,駕馭群品,與造化同工,創造盛德偉業的民族。中國文化根本精神是一種以至誠不息為天職,以仁義之道行天下,以剛健中正之道協和萬邦,以浩浩大化知覺為最高性命之理的精神。中國的核心價值觀,不僅講仁義禮智的道德觀念,更講誠信,講至誠不息的信仰和信念,講剛健、中正、和諧的倫理品質和價值追求。整個中國文化精神與價值觀之體系,唯仁義與中正是其最根本精神和最核心價值觀念,是中國文化最根本的價值和意義所在。故周敦頤說:“圣人之道,仁義中正之道而已。”孫中山先生離世前曾在日本演說,“東方的文化是王道,主張仁義道德,西方的文化是霸道,主張功利強權。講仁義道德,是由正義公理來感化人,講功利強權,是用洋槍大炮來壓迫人”{16}。弘揚王道文化,就是要講求仁義道德,反對功利強權。中國文化不是霸道文化,而是王道文化。王道文化就是主張以理服人、以情感人、以德勝人的文化,就是主張“萬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的和諧文化。“和”文化就是中國傳統文化的核心文化,崇尚和諧,熱愛和平,協和萬邦,和衷共濟,就是中國文化和中華民族的核心價值觀。1960年5月27日,毛澤東與來華訪問的英國元帥蒙哥馬利,圍繞“50年以后中國的命運”有一段深刻的對話。蒙哥馬利說:“歷史的教訓是,當一個國家非常強大的時候,就傾向于侵略”。毛澤東說,“要向外侵略,就會被打回來……外國是外國人住的地方,別人不能去,沒有權利也沒有理由硬擠進去……如果去,就要被趕走,這是歷史教訓……如果我們占人家一寸土地,我們就是侵略者”{17}。“蒙哥馬利之問”折射的是一些西方人內心深處的“國強必霸”邏輯。然而,這樣的邏輯與中國人千百年來的民族心理,完全不在一個“頻道”上。正如習近平總書記所說的,中華民族的血液中沒有侵略他人、稱霸世界的基因,“中華文化崇尚和諧,中國‘和文化源遠流長,蘊涵著天人合一的宇宙觀、協和萬邦的國際觀、和而不同的社會觀、人心和善的道德觀”{18}。在古代儒家的思想體系中,無論是講人類社會,還是講客觀世界,都是建構在“中”“和”的基礎之上。中華民族歷來具有愛好和平的光榮傳統。近代以來,中華民族蒙受了外國侵略和內部戰亂的百年苦難,深知和平的寶貴,最需要在和平的環境中進行國家建設,以使人們過上和睦融洽的幸福生活。
作為中華民族的生活模式和思維樣式,傳統價值觀與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之間存在著血脈相連、薪火相傳的內在聯系,那種全盤否定傳統價值觀的歷史虛無主義態度是錯誤的,但是傳統價值觀也應該隨著時代的變化而變化。我們弘揚傳統價值觀,絕非復古,而是批判繼承,去其糟粕,取其精華,做到古為今用。每一個民族的傳統價值觀,如果失去與現實生活的聯系,它的生命也就終止了。所以,傳統價值觀的生命力只能在不斷改造創新中煥發。狹義上的傳統價值觀可能一代代地不斷淡化,如同河水沖刷著河床一樣,但一代代人又創造著他們那個時代的新傳統并不斷匯流進來,民族的傳統價值觀才得以源遠流長。可見,傳統價值觀只有在發展中才能流傳和保持。發展不是原有內涵的簡單重復與數量擴大,而是不斷產生新的涵義。把傳統價值觀轉換為現實的話語表達,與時代精神融為一體,才能提升傳統價值觀的時代感召力,充分發揮其當代價值。
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淵源于五千多年中華文明的歷史發展;培育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離不開中華傳統美德最深層的道德支撐。只有深入闡發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與中華傳統美德的歷史承接,深入闡發當代中國價值觀念的深厚價值底蘊和獨特魅力,才能筑牢當代中國價值觀念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道德根基,建構具有中國特色、中國神韻和中國魅力的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才能為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中國夢提供價值導向、價值動力和價值源泉。
優秀的中國傳統價值觀和實現了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的中華傳統價值觀積淀著中華民族最深厚的精神追求和最根本的精神基因,包含著人類社會道德文明發展的精髓,與人類社會發展方向相一致,符合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的基本要求,具有超越時空的永恒價值,是中華民族留給人類文明的寶貴精神財富。在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引領下的中華當代文化以自己獨特的精神魅力、價值感召力不僅助推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而且造福世界各國人民共建共生共贏共發展的和諧世界。
注 釋:
①習近平:《培育和弘揚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習近平談治國理政》,北京:外文出版社,2014年,第163-164頁。
②王陽明:《傳習錄》(下),《王陽明全集》(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年,第116頁。
③王國維:《殷周制度論》,《王國維儒學論集》,成都:四川大學出版社,2010年,第242頁。
④《漢書·董仲舒傳》,《漢書》(下冊),長沙:岳麓書社,1993年,第1099頁。
⑤陳寅恪:《挽王靜安先生》,載《王國維學術經典集·附錄》,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1997年,引自季乃禮:《三綱六紀與社會整合》,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4年,第4頁。
⑥陳寅恪:《鄧廣銘宋史職官志考證序》,《金明館叢稿二編》,北京:三聯書店,2009年,第277頁。
⑦《宋史》卷一百五十五,《選舉》一。
⑧梁啟超:《新民說》,參閱《梁啟超文選》(王德峰編選),上海:上海遠東出版社,2011年,第46頁。
⑨孫中山:《三民主義 民族主義》,《孫中山選集》(下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56年,第649頁。
⑩毛澤東:《兩個中國之命運》,《毛澤東選集》(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第1026頁。
{11}鄧小平:《中國共產黨第十二次全國代表大會開幕詞》,《鄧小平文選》(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年,第4頁。
{12}馬克思:《路易波拿巴的霧月十八日》,《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585頁。
{13}(美)伯恩斯·拉爾夫:《世界文明史》(第1卷),羅經國等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95年,第173頁。
{14}(英)羅素:《東西方文明比較》,參閱王正平主編《羅素文集》,北京:改革出版社,1996年,第50頁。
{15}湯因比、池田大作:《展望二十一世紀:湯因比與池田大作對話錄》,荀春生等譯,北京:國際文化出版公司,1985年,第287頁。
{16}孫中山:《大亞洲主義》,載《孫中山全集》(第11卷),北京:中華書局,1986年,第409頁。
{17}毛澤東:《同蒙哥馬利的談話》,《毛澤東文集》(第8冊),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年,第188-189頁。
{18}習近平:《在中國人民對外友好協會成立60周年紀念活動上的講話》,《人民日報》2014年5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