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集團拆分重組過程、效果及啟示*

□文│韓曉寧 王 軍

新聞集團拆分重組過程、效果及啟示*

□文│韓曉寧 王 軍

結合新聞集團拆分前后的運營數據，對新聞集團拆分的背景、過程和效果進行分析，并總結其帶來的啟示：拆分式重組主要適用于業務協同效應不明顯的開展跨媒體多元化經營的傳媒組織，拆分能夠提升傳媒組織原有市場價值，促使分離的業務部門聚焦戰略方向；傳統媒體組織在轉型過程中應注意主動應對市場環境變化，對盈利能力和發展前景差異較大的不同業務進行結構優化調整。

傳媒集團 拆分重組 結構調整 戰略聚焦

近年來國際傳媒集團領域多次出現拆分式的重組，與中國傳媒產業領域常見的擴張式的重組做法反向行之。一般而言，企業重組的方式主要有兩種。一是擴張式重組，資產規模在重組后擴張，主要通過收購和合并來實現；這種方式廣泛運用于國際傳媒集團的發展過程中，如世界著名傳媒集團新聞集團2007年收購道瓊斯公司、湯姆森公司2008年與路透集團合并。二是拆分式重組，或稱收縮式重組，資產規模在重組后縮小，主要通過企業資產的出售和拆分來實現。前者如紐約時報集團出售《波士頓環球報》，后者如維亞康姆2006年與CBS集團的拆分，時代華納集團2014年與時代公司的拆分等。本文主要結合新聞集團拆分重組前后幾年間的經營運作和業績表現，對其拆分重組效果進行評價，總結其帶來的啟示，以期為中國傳媒組織的發展提供借鑒。

表1 2010～2012財年美國新聞集團拆分前的基本運營數據（單位：億美元）

一、拆分的背景和過程

新聞集團于2013年6月完成拆分，原新聞集團在影視領域的主體業務被21世紀福克斯公司繼承，新的新聞集團則變為一個中等規模的以新聞出版業務為主的傳媒集團，拆分之后的兩個集團均實現了明顯的業績提升。新聞集團拆分之前的2012年，各領域業務的業績出現了明顯的分化：有線電視網絡業務的經營收入比2011年增長13.62%，電影娛樂領域增長5.84%；而其他四個業務領域均出現下降，其中出版業務經營收入下降6.54%，最終導致集團的當期年收入僅實現了0.90%的增長。[1]出版業務的下滑掩蓋了集團在影視領域的增長，也連帶影響到投資者對整個集團的信心。

面對出版業務的經營困境，新聞集團曾做出很多努力，如2011年1月，推出專為iPad打造的新聞閱讀產品《日報》（The Daily），但其經營業績不佳，于2012年11月關閉。同期新聞集團旗下的《泰晤士報》和《星期日泰晤士報》網站啟用“付費墻”的嘗試也未能獲得成功。正因為出版業務和影視娛樂板塊盈利能力的持續分化，加上兩大業務之間并不存在明顯的“協同效應”，當2011年《世界新聞報》竊聽丑聞事件的影響波及到整個集團的經營狀況時，新聞集團決定將報紙出版業務和影視娛樂業務單獨分離出來，成立兩家新的上市公司，避免竊聽丑聞事件對集團整體的進一步影響。

2012年12月11日，原新聞集團設立“新新聞集團”有限責任公司（New Newscorp LLC），用于持有母公司旗下的新聞出版業務，在2013年6月11日將其轉制為“新新聞集團”股份有限公司（New Newscorp Inc.）。2013年6月28日，原新聞集團改名為21世紀福克斯公司，股票代號從NWSA改名為FOXA，新的21世紀福克斯公司繼承原新聞集團在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的中央索引碼（CIK碼）；同日“新新聞集團”（New Newscorp）繼承原集團名稱“新聞集團”（News Corporation）；根據6月21日的股東持股登記，每4股21世紀福克斯公司（原新聞集團）的股票發放1股（新）新聞集團的股票；（新）新聞集團股票在納斯達克全球精選市場公開交易，使用新的索引碼和原新聞集團股票代號NWSA。同時，（新）新聞集團能夠從原集團獲得26億美元現金，并且不承擔原集團所有相關民事訟訴的賠償責任，以期能夠在未來能夠重振新聞出版業務。從這一復雜的拆分過程來看，現在的21世紀福克斯公司是原新聞集團直接改名而來，現在的新聞集團則是一家新設立的持有原新聞集團新聞出版業務等少部分業務的公司。

二、效果：業務優化經營增速

結合考察原新聞集團過去幾年的年度業績報告，以及（新）新聞集團和21世紀福克斯公司的2014年財務報告之后，我們認為，原新聞集團的拆分重組，基本實現了業務組合的優化和戰略發展方向的聚焦。拆分之后的兩家公司，無論是在經營業務，還是在資本市場表現上，均呈現明顯的好轉。

1.戰略明確聚焦，業務優化組合

新的新聞集團，旗下資產包括《華爾街日報》《紐約郵報》《泰晤士報》等眾多知名報紙，哈珀·柯林斯圖書出版公司以及原集團在澳大利亞的廣播電視業務等。在2013年6月底剛完成拆分的年度報告中，新聞集團將其業務結構描述為五部分：新聞和信息服務、有線電視節目、數字房地產服務、圖書出版以及其他業務。2014年6月底，新聞集團把數字教育從過去的“其他業務”類別中獨立出來，業務結構調整為六部分。這一業務結構表述的變化體現了新的新聞集團對數字教育市場的重視，也說明以新聞出版為主的新聞集團已經把跨行業融合作為了未來的重要戰略方向。

除了繼續加大對數字市場的開拓外，目前新聞集團在傳統出版領域一方面不斷出售部分盈利能力較差的報紙業務，另一方面則不斷增加電子圖書的市場。2013年9月4日，新聞集團將道瓊斯本地媒體集團（8家日報和15家周報）出售給紐卡斯爾投資公司；12月，公司以約2500萬美元收購愛爾蘭社交新聞公司搜視（Storyful）。2014年8月，新聞集團以約4.20億美元的現金，收購全球最大言情小說出版社禾林公司（Harlequin Enterprises Limited），從而加大其出版業務在海外市場的發展。新聞集團首席執行官羅伯特·湯姆森表示，“禾林公司對新聞集團而言是一個完美的選擇，將會幫助我們的數字平臺大規模擴張，延伸我們的國家和語言觸角，并為我們帶來立即的盈利提升。”[2]

新的21世紀福克斯公司，繼承了原新聞集團包括福克斯電影制片廠、福克斯廣播網和福克斯新聞頻道等影視娛樂資產，其年報將其業務結構描述為有線電視網絡、電視網、電影娛樂、直播衛星電視和其他等五部分。拆分之后，該公司一方面繼續加大對影視娛樂產業的投資力度，另一方面則不斷整合旗下的直播衛星電視業務，將其戰略重點聚焦到影視領域。

2.業績有效改善，股價明顯提升

拆分之后的兩家公司在2014年總資產分別為547.93億美元和164.89億美元，收入分別為318.67億美元和85.74億美元。如果將拆分之后的兩家公司業績加在一起來看，兩家公司的資產規模和經營收入之和已遠超過拆分之前的新聞集團；2012年拆分之前的新聞集團總資產和總收入為566.63億美元和337.06億美元。

拆分重組對于以新聞出版業務為主的新新聞集團產生了明顯的積極影響。新聞集團在2014年實現運營利潤7.70億美元，同比增長11.92%；與2013年運營利潤同比下降12.02%來對比的話，其整體盈利能力明顯好轉。

就具體板塊而言，新聞集團的圖書出版、數字房地產服務、有線電視節目等領域均呈現出良好增長狀況，尤其是圖書出版業務當中的電子圖書出版實現大幅增長。2014年，新聞集團的電子圖書銷售額收入同比增長35%，占圖書出版收入的份額由上年的17%增至當年的22%，在一定程度上抵消了因印刷圖書下滑帶來的負面效應，從而保證了圖書出版業務經營收入和運營利潤的雙增長。新聞和信息服務業務業績的下降，主要因為新聞集團出售了澳大利亞統一媒體控股公司（CMH）和天空網絡電視有限公司。

從資本市場對新聞集團拆分的反應來看，投資者對拆分后的兩家上市公司的增長預期明顯提高。拆分后的新新聞集團資本結構合理，擁有52.70億美元的流通資金，而債務規模僅有30.70億美元，公司財務壓力較小；2014年經營活動產生的現金流為8.54億美元，也高于同期凈利潤。拆分之后的21世紀福克斯公司由于保留了原新聞集團的盈利能力較強的影視娛樂業務，也被市場普遍看好。自兩家公司2013年6月正式拆分以來，股價均呈現較大的漲幅；年報數據顯示，截至2014年6月30日，新聞集團和21世紀福克斯的股價累計增長率分別為17.64%和22.49%；對應的市值分別為102.92億和777.67億美元。

表2 （新）新聞集團2013～2014財年各項業務的收入與運營利潤（單位：億美元）

三、啟示：拆分戰略選擇原則

新聞集團的拆分絕不僅是由于《世界新聞報》的竊聽丑聞所導致，更重要的是體現出一個成熟的傳統傳媒企業結合自身業務結構的特點，因應市場環境和行業前景的變化而做出的戰略選擇。本文主要總結出如下兩方面的啟示。

1. 結合傳媒業務不同發展前景進行結構調整和方向選擇

數字圖書出版將是整個出版業的突破口。長期以來，傳統傳媒企業在新媒體平臺上開展的各種新聞產品數字化轉型多以失敗告終，數字報紙付費模式的成功者也為數寥寥；新聞產品在新媒體領域難以實現價值，很重要的原因是各國的著作權法對于新聞信息的保護力度明顯弱于影視產品和圖書產品。在出版領域，報刊出版和圖書出版已經出現明顯的分化。新聞集團2014年圖書出版業務的利潤年度增長達到了38.73%，數字圖書的銷售額增長幅度達到35%；而集中了大量報刊的新聞和信息服務領域仍持續了收入和利潤的雙重下滑。隨著智能手機、平板電腦的大量使用，人們對電子圖書的購買則持續上升。根據美國出版商協會的數據，2009～2013年，美國電子書銷售增長率分別是131%、252%、159%、28%和3.8%，占圖書銷售總額的比例由2008年的1.2%上升到2013年的27%。[3]可以預見，由于受眾媒介接觸習慣的改變，報刊出版領域在全球范圍內的頹勢將會持續下去；而圖書出版，尤其是數字圖書出版，將是整個出版行業的希望所在。

借助傳媒品牌影響力進行新媒體跨界運營。傳統傳媒組織的轉型發展可以有不同方向，不必執著于互聯網領域的新聞產品數字化變現，而是可以考慮及早借助品牌影響力進入其他產業融合領域。新的新聞集團在新媒體領域把數字房地產服務和數字教育作為了戰略重點，其中數字房地產服務在2014年實現了18.26%的收入增長和27.38%的利潤增長。中國的傳統傳媒組織往往在運營區域內具有一定的信息網絡優勢，可以在此基礎上實現新媒體平臺上的跨界運營，在廣泛的社會服務領域提供中介服務和特定信息服務。

2. 拆分式重組在傳媒組織領域的適用條件

傳媒組織適合選擇拆分式重組的第一個條件是，該傳媒組織開展跨傳媒行業的多元化經營。美國經濟學者戴利（Daley）等人發現，跨行業的公司分立往往能夠引起企業價值的顯著增加，而同行業內的公司分立并不會引起價值的顯著變化。[4]美國管理學者伯杰（Berger）和奧菲克（Ofek）通過將各個業務部門的獨立公允價值加總，與公司實際價值相比較，發現多元化給企業平均帶來了13%～15%的價值損失。[5]傳媒組織如果將其跨傳媒行業的不同業務部門進行拆分，能夠提升企業的整體價值。在多元化經營的上市公司中，由于信息不對稱的緣故，盈利水平及發展前景不一致的業務之間往往互相影響，導致企業價值無法被投資者充分認可。新聞集團將新聞出版業務跟影視業務拆分，使兩個新公司的市場估值都得到提升。

拆分式重組適用的第二個條件是，傳媒組織各業務部門間的協同效應不明顯。企業并購和兼并其他公司或業務的常見動機之一是追求協同效應。但在日常的多元化經營過程中，協同效應并不總是發生。實踐證明，傳媒組織內部的報刊出版業務與影視業務之間，形成資源共享、提高價值創造能力的難度是非常高的。龐大的業務結構不僅會帶來管理成本的增加，而且也會引起組織內各部門間的利益協調問題，如有限資源分配時伴隨的內耗問題，導致組織經營效率下降；組織戰略重點方向對不同業務厚此薄彼，導致組織內相對弱勢的業務無法得到重視。拆分式重組可以改善這一問題，它通過將傳媒組織內無法有效協同的、盈利能力不一的業務部門獨立出來，組建新的經營實體和管理層，從而使各業務分支能夠聚焦發展戰略方向，集中力量發展各自的優勢業務。

四、結語

對于傳媒組織來說，戰略聚焦的重要性要大于組織規模的擴張；特定情況下，拆分重組也是組織發展過程中需要考慮的重要選項。早期中國傳統傳媒集團的組建，多是行政力量主導大于市場力量主導，造成集團內部結構、業務板塊存在諸多不合理之處。近期隨著國內傳媒組織跨界投資動作的頻繁，各集團的業務結構進一步復雜，因此將長期面對業務結構調整的任務。由于數字化技術的快速發展，全球傳媒市場正經歷著重大變遷，傳統傳媒領域的業務增長普遍出現分化的情況，整體上影視行業成長預期強于出版行業，出版行業內部的圖書出版又強于報刊出版。為了提升資本市場的估值空間和降低內部管理成本，傳媒組織應敢于剝離盈利水平較低的業務，集中資源做強盈利水平較高的優勢業務，而且也能夠給非優勢業務獨立發展的空間。拆分式重組作為企業重組的一種方式，能夠為傳媒組織帶來內部資源配置的優化，有效提升傳媒組織的市場價值。

（作者單位：中國人民大學新聞學院）

*本文系中國人民大學“985工程”新聞傳播研究哲學社會科學創新基地“傳媒產業創新發展研究”項目階段性成果

注釋：

[1]本文所涉經營數據年份均指財政年度；除特別說明之外數據均來源于新聞集團和21世紀福克斯公司于2014年9月發布的2014年報，2014財政年度起止日期為2013年7月1日至2014年6月30日。

[2]新聞集團官網. News Corp To Acquire Harlequin [EB/OL]. http://newscorp.com/2014/05/02/news-corp-to-acquire-harlequin. 2014-5-2

[3]參見美國出版商協會2010年-2014年3月的發布數據。

[4] Daley, Mehrotra & Sivakumar. Corporate focus and value creation: Evidence from spinoffs [J]. Journal of Financial Economics, 1997, 45(2): 257-281

[5] Berger, Ofek. Diversification’s effect on firm value [J]. Journal of Financial Economics, 1995, 37: 39-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