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邴鐘興 北京協和醫院
霧霾之城 夜空中最亮的星
文/邴鐘興 北京協和醫院

高中時代的我喜歡看一些讀不懂的書,比如王小波的《我的精神家園》,他在該書自序里寫道“在一個寬松的社會里,人們可以收獲到優雅,收獲到精雕細琢的浪漫;在一個呆板的社會里,人們可以收獲到幽默——起碼是黑色的幽默。看過但丁《神曲》的人就會知道,對人來說,刀山劍樹火海油鍋都不算嚴酷,最嚴酷的是寒冰地獄,把人凍在那里一動都不能動。我們這代人還算比較幸運,可以相對自由地選擇將來要走的路,當然這里有一部分人是“被選擇的”。
8年的學醫生活經常同8年抗戰聯系起來,這樣似乎顯得過于“悲壯”。這群選擇要成為醫生的或者是“被選擇的”青年們,或是懷著懸壺濟世的心,或是肩負拯救地球的特殊使命,為了理想聚在一起。其實,也可以賦予這個過程以優雅和“精雕細琢的浪漫”——世界上第一所綜合大學創建時,可授予博士學位的專業有3個,醫學便是其中之一。愛琴海的科斯島上有一顆巨大的法國梧桐樹,它有幸成為游人,特別是醫務工作者景仰的“活著的歷史文物”。傳說在公元前5世紀末,希臘立志從醫的年輕人都要在梧桐樹下宣誓,那段誓詞就是希波克拉底誓言。
在外科工作的第三年里,我有一次勇氣可嘉的求婚,收獲了一段“不可思議”的愛情,還有一個剛滿月的神奇寶寶。關于當爹這件事,讓我想起魯迅在《我們現在怎樣做父親》一文中的一段話——至今讀起來,不僅沒有過時感,反而更覺得耐人回味:覺醒的父母,要“自己背著因襲的重擔,肩住了黑暗的閘門,放他們到寬闊光明的地方去;此后幸福的度日,合理的做人。這是一件極偉大的要緊的事,也是一件極困苦艱難的事”。
初為醫生,每個新人都經歷過刻骨銘心的不眠之夜,感受過萬念俱灰的寂寞無助,當然,如果你懂得黑色幽默的話,也可以偶爾這樣自嘲一下,“你在玉淵潭賞花,我在急診胸外按壓;你在萬達手牽手,我在監護室口對口;你在西單試衣,我在人工呼吸;你在清華散步,我在手術室開顱;你在三里屯派對,我在值班室流淚;你在新世界玩冰刀,我在病房把尿導;你在簋街玩真愛,我在手術室食堂啃白菜。”于是,這群身披白衣戰袍的年輕人有了“無處安放的青春”,還有難以派遣的寂寞與惆悵。
在尋找夢想的道路上,最可怕的是什么?不是荊棘密布,也不是霧霾重重。但丁大德在《神曲》中告訴我們“最嚴酷的是寒冰地獄,把人凍在那里一動都不能動。”初為醫生的青年們為了避免成為這樣的“凍人”,他們互相依偎,彼此取暖,相濡以沫,伸出援手。這是一座制度森嚴的醫學之城,易守難攻,機關重重,如臨深淵,如履薄冰。成長的道路必然伴隨著無窮無盡的困惑,放棄容易堅持難,那些選擇堅守和奮斗的青年啊,團結起來吧,“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也,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1915年9月15日《新青年》在上海創刊,它是中國文化史上一本具有里程碑意義的雜志,是舊中國時代最早的一份思想啟蒙刊物,凝聚了當時中國一大批最優秀的知識分子,如魯迅、胡適、劉半農、錢玄同、周作人、沈尹默等,堪稱是一代大師的群英會。時至今日,當今的許多青年依然從中汲取營養,獲得力量。百年以后,這座城里的霧霾越來越重了,空氣稀薄,呼吸困難,沒有燈火指引的青年們,經常迷失方向,跌跌撞撞。拯救人們的身體,先要拯救其靈魂,那些肩負重任的青年們,他們的心靈也亟需新鮮氧氣。
在這座城里,有一群志同道合的好朋友,他們共同的名字是“醫學新青年”。他們倡導綠色環保的健康理念,勇于向霧霾之城宣戰,這是一場關于青春,關于夢想的持久保衛戰。我時常幻想這樣一個畫面:仰望星空,帶著對生命無限的敬畏,一群有志青年站在梧桐樹下宣誓。篝火點亮,火光照亮每個青年的臉龐,他們并肩圍坐在篝火旁,吉他前奏彈起,青年們唱著逃跑計劃樂隊的歌——《夜空中最亮的星》。
“我祈禱擁有一顆透明的心靈和會流淚的眼睛,給我再去相信的勇氣,每當我找不到存在的意義,每當我迷失在黑夜里,夜空中最亮的星,請指引我靠近你,請照亮我前行。”
這個時代,我們應該怎樣做醫生?作家六六在《心術》中把醫生分為三重境界。第一重叫治病救人,你能夠看好病人的疾病,這只說明你是一個醫務工作者,一個技工,和修鞋匠、賣饅頭發糕的師傅在一定意義上沒任何區別。第二重叫人文關懷,你不僅看好病人的病,你還有悲天憫人之心,對待病人要像親人一樣。這第三重,進入病人的靈魂,成為他們的精神支柱。
理想豐滿,現實骨感,我們不做普通青年,不做文藝青年,不做2B青年,我們要做“醫學新青年”。“根植于內心的修養;無需提醒的自覺;以約束為前提的自由;為別人著想的善良。”有了這些,才有可能成為一名好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