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析當代中國大陸醫療劇

文/韋 苗 聞 浩

解析當代中國大陸醫療劇

文/韋 苗 聞 浩

近幾年中國大陸醫療劇不斷增多，成為收視率頗高的行業劇之一。對近5年多大陸醫療劇的剖析發現，我國醫療劇有強大的主創團隊，保障電視收視率；構建了豐富的人物對話，注重語言敘事；沿用“P+P”敘事模式，卻凸顯感情線索；故事沖突與現實沖突同構，卻給予淺層回應；塑造鮮活的人物形象，卻追求完美主義；聘用專業醫療顧問，卻殘存專業錯誤。

大陸醫療劇 “P+P”敘事模式 語言敘事 故事沖突

醫療劇（medical drama）這一概念源自美國，作為行業劇中的一個重要類別，醫療劇是以醫院為背景，以醫生和患者為敘事主體，圍繞醫生救治病人和醫患矛盾展開敘事，全景式地展現醫生的工作與生活的電視劇類型1。

近幾年，中國大陸醫療題材的電視劇不斷增多，我國內地醫療劇的拍攝數量由最初的“10 年2部(1987-1997)”（《希波克拉底誓言》(1987)、《婦產醫院》(1995)）到如今的“1年4部（2014年）”，呈現出明顯的遞增趨勢。

本文的研究對象是2010年1月至2015年6月播出的大陸醫療劇，其編劇和導演為中國大陸人，影視制作公司是大陸的，港臺醫療劇不在本文研究范圍之內。以下從創作團隊、敘事模式和內容、人物塑造、專業知識等幾個方面剖析大陸醫療劇的特點。

眾星云集：組建強大的主創團隊，保障電視牧視

近5年中國大陸醫療劇的數量超過了2010年之前20年的總和。目前，我國醫療劇仍是單部劇為主，系列劇幾乎是空白2。連續劇成為醫療劇的主體形式，集數主要在30-40集之間，鮮有單本劇和電視短劇再度出現。

醫療劇基本都于黃金時段在央視或各省級電視臺播出，根據筆者總結的2010-2015年我國大陸主要醫療劇一覽表(表1)可以看出，當代有不少知名的編劇、導演和演員投身到醫療劇的創作中。比如作家六六在醫院“蹲點”之后寫出了廣受好評的《心術》；徐萌在北京大學人民醫院實習了半年，并走訪多家醫院，“潛伏”五年后寫出《醫者仁心》3，后來又成為《青年醫生》的編劇；趙寶剛執導的《青年醫生》成為他推出的“青春三部曲”的第三部。幾乎每部醫療劇都由觀眾熟知的國內一線演員飾演主要角色，例如王志文、潘虹、吳秀波、海清、賈乃亮、李小璐、佟麗婭、陸毅、白百何等。約占2/3部次的醫療劇能夠進入衛視頻道內年度前10名，而剩余部次在頻道內差不多處于中等或中等偏上的競爭力水平，沒有出現墊底情況2。醫療劇的收視率頗高，其影響力與受關注程度在不斷增加，甚至反過來帶動了書的銷售。

微言大義：構建豐富的人物對話，注重語言敘事

電視劇對人物對話的設計除了要與說話者本人身份一致之外，還要給觀眾帶來思考，在滿足人們娛樂訴求的同時，實現電視劇的部分教育功能。

作者單位/南京醫科大學第二附屬醫院

醫療劇中對于主題的挖掘和深化常常通過人物對話展開，運用豐富且有深層次內涵的對話給觀眾帶來思考和情感共鳴。關于一些問題的呈現和探討，通過對話的積極構建可以毫不費力地超越視聽具象的局限，依靠語言內在的戲劇性張力推動故事和行動。以室內為主的劇情設計并沒有留給演員太多的動作表現空間，語言表意在這個時候就顯得更加具有靈活性4。在醫療劇《到愛的距離》中，院長凌波和婦產科主任的幾句對話就闡述了醫患關系的轉變，“以前我們和患者之間更多的還是幫助和感恩的關系，可現如今呢，已經完全變成了一種提供服務和購買服務的關系”。在《醫者仁心》中，律師劉曉光痛斥武明訓，認為王歡死后醫院沒有一個人去安慰王歡的父母，這種方式對患者家屬太殘忍。“我們要保持絕對的冷靜，因為還有下一個生命垂危的患者，等著我們去救治。我們實在是做不到上一分鐘還痛哭流涕，下一分鐘就冷靜地站在手術臺上，切開另一個人的胸膛。所以面對死亡，我們只能保持一種假裝的冷漠，這是我們每個人的心理自我保護，否則我們早就崩潰了”。醫療劇構筑起了現實醫療情境中特有的話語場，冷靜、理智地呈現醫患及其他各方真實的內心想法和現實利益，也希望各方能夠換位思考、互相理解。

喧兵奪主：沿用“P+P”敘事模式，卻凸顯感情線累

中國大陸醫療劇沿用美國醫療劇的基本敘事模式——Professional（專業）+Personal（人性）的“P+P”模式。專業性對應于行業劇的特性，滿足觀眾對不熟悉行業的好奇心或獵奇心，對絕大多數觀眾而言是對新鮮領域的探知；人性方面主要是通過描述醫護人員的婚戀和家庭生活開展的，以戀愛關系和家庭關系凸顯工作性質，有利于塑造豐滿的人物形象，并打通與觀眾的意義共通空間，對觀眾而言是對熟知領域的對照。由此可見，醫療劇的外在線索是醫療事件，內在線索是主要人物的情感線索1，雙線索緊密纏繞，交替呈現，使醫療劇的結構更加緊湊，可看性增強。

然而，近年我國大陸醫療劇出現了主次倒置傾向，劇中人物感情生活所占的篇幅和比重不斷增加，“將醫療領域軟化為私密的個人空間，盤旋在婚姻、情感的狹小空間中，靠咀嚼、反芻情感的小悲歡賺取生活情味”5，雖然打著醫療劇的旗號，其實走的是都市偶像言情劇的路線。有些醫療劇輕率、隨意，白大褂成為偶像明星耍酷的裝扮，手術臺成了爭風吃醋的舞臺6。這種庸俗化的編創路數讓人不得不懷疑，離開了愛情的華麗拐杖，醫療劇還能不能獨立行走5？

淺嘗輒止：故事沖突與現實沖突同構，卻給子淺層回應

醫療情境作為一種特殊的生活情境成為醫療劇創造的故事源頭。而身處這一情境之中的醫生與患者，在他們頻繁的交往中存在著諸多充滿戲劇張力卻又真實合理的矛盾沖突，于是在影視劇創造中實現了故事沖突與現實沖突的同構4。

醫療劇的創作來源于現實，是對現實的生動描摹，因此膾炙人口、深受觀眾喜愛的作品往往是編劇等主創人員深入醫院一線體驗生活之后精心鑄就的。電視劇中呈現的醫患不信任甚至醫患矛盾、醫療糾紛、醫鬧等問題正是醫療環境的真實寫照。例如《愛的婦產科》中一名女大學生因為宮外孕導致腹痛到醫院檢查，卻因為擔心父母知道而對醫生撒謊，致使自己沒有在第一時間得到救治；《心術》中患者劉三妹手術第3場后在麻醉中沒醒，經檢查發現是突然腦梗，患者家屬找來“醫鬧”，在醫院門口拉著“霍思邈是拿著執照的殺人犯”的橫幅——開始職業醫鬧的慣用技巧，而職業醫鬧正是很多醫院在日常工作中會碰到的情況。

由此可見，大陸醫療劇揭示了很多現實沖突，如有些醫生長期加班過勞；知名醫院掛號難，加之黃牛倒票；醫患之間不信任，互相提防甚至敵視對方；醫患糾紛遞增，有職業醫鬧興風作浪等，可以說故事沖突與現實沖突實現了同構。但是，這些醫療劇往往對于深刻問題給予淺層次回應，停留在呈現故事的層面上，淡于展開意義追問，鮮有深入挖掘原因、講述背后故事的篇章。淺層回應的弊端是有可能造成觀眾對以上現象的錯誤歸因，反而更加惡化現有的醫療環境。

浪漫虛無：塑造鮮活的人物形象，卻追求完美主義

電視劇的人物塑造往往陷入“好人”和“壞人”的二元對立。“好人”是完美無暇的，各方面都無可挑剔，甚至被樹立成一個“高大全”的典型形象，像是全劇的“超人”，體現著技術的最高水平和人性的至善境界。無疑這種“扁平化”的人物塑造過程相對簡單，也不乏鮮活的特性，但相比于“圓潤化”的人物，扁平化的人物終究不夠豐滿，不夠現實，過于完美。

在《醫者仁心》中，鐘立行被塑造成一個“完美先生”，身為醫生，他擁有同行艷羨的超凡醫技，美國從醫的背景給他平添了不少西化氣質，不爭名利，不善權術，為人處世都能泰然自若，最難得的是他還能擁有一顆真正的仁心。結尾處歷經多重困擾的鐘立行本應可以遠走美國，卸下沉重的精神負擔，但是他的超人格精神讓他再次選擇回歸醫療事業的第一線。這是一種隱喻，即鐘立行作為一種符號化的人物，代表了中國醫療的明天，他的“超人格”暗合了中國傳統文化中的“至仁至善”，不得不叫人一路仰望。然而在極致推崇鐘立行的同時，我們才發現“鐘立行”這樣的人物只不過是一種理想，不免對其產生質疑和厭倦。從這個意義上說，作為一部現實主義題材作品，身為主人公之一的鐘立行無疑是該劇的一處敗筆7。

專而不細：聘用專業醫療顧問，卻殘存專業錯誤

從上文的表1中可以看出，我國大陸醫療劇描述的醫院科室基本都是外科：產科、心臟外科、普外科、泌尿外科、神經外科，還有突發事件最多的急診科。醫療劇選擇外科是因為這些地方的故事性更強，會產生特別的病例和醫療事件，有具備視覺沖擊力的手術場景，手術室和急診室都是能傳遞出爭分奪秒的緊迫感的場所。醫院的特殊性和科室的專業性決定了醫療劇需要有專業人員作為電視劇的顧問，全程指導或審查與醫療相關的內容，似乎大多數醫療劇也是這樣做的。

然而，每當一部醫療劇播出，總有醫務人員發現其中的明顯醫療錯誤，讓“找茬”成為觀看電視劇的伴隨狀態，成為專業人員的談資和笑料，也誤導了不懂醫學的觀眾。從每個醫療劇中醫護人員敞開白大褂當風衣穿，到“抱著骨折患者到處跑”“什么病人猝死都一通電除顫”，再到搶救病人時“打10克速尿，抽200CC血送化驗室”等醫療硬傷，醫療劇中顯示的專業素質令人擔憂。錯誤的醫療知識通過電視媒介廣泛傳播之后，很可能對普通受眾造成錯誤認知和傷害。給醫療劇挑錯，不是吹毛求疵，而是還觀眾以科學知識的真相。因此，以后的醫療劇需要在專業性方面做更為細致的工作，聘請具有醫學背景的專家切實做好全方位的把關和審查。

縱觀當代大陸醫療劇，從拍攝數量和收視率情況可以看出，醫療劇越來越受觀眾青睞，在當下醫患關系緊張、醫療環境惡化的形勢下，多創作和生產高質量的醫療劇，除了能夠豐富大眾的業余生活，在一定程度上還有助于緩和醫患對立，促進醫患和諧，改善醫療環境，傳播醫學知識，為健康保駕護航。

1.潘越．當代美國及香港醫療劇的類型特征——兼論內地醫療劇的現狀和前景[J].電影評介，2014(22)：67-69.

2.李紅玲．醫院那些事——我國當代醫療劇播出與收視分析[J].收視中國，2014(12)：14-20.

3.王風．五年潛伏：訪《醫者仁心》編劇徐萌[J] .中國醫院院長，2011(5)：46-48.

4.楊旭．新時期國內醫療劇創作[D] .甘肅：西北師范大學，2013.

5.黃媛媛．醫療題材電視劇的審美缺失與期待[J] .聲屏世界，2013(4)：32-33.

6.邸玲．國產醫療劇的新標桿——論電視劇《產科醫生》的成功之道[J] .當代電視，2014(10) ：94-95.

7.中國醫療劇的“準成功”補白——評電視劇《醫者仁心》[J] .電視研究，2012(1)：64-65.

2014年度高校哲學社會科學研究基金資助項目（2014SJB165），2013年度南京醫科大學科技發展基金項目（2013NJMU0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