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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守燈人

2015-12-07 17:00:34王銳麗陳國雄
珠江水運 2015年20期

王銳麗+陳國雄

兩個故鄉,兩座燈塔

我有兩個故鄉,一個在四川的大竹縣,一個在廣東的汕頭市。一個是生我養我的廣袤山區,一個是我駐我守的環海小島。山里有我魂牽夢繞的父母墳瑩,島上有我日夜守護的德州燈塔。

我是守燈人朱漢軒,1957年出生,家鄉是四川大竹縣一個小山村。父母都是老實本分的農民,養育我們兄妹7人。我排行老七,上面還有3個哥哥和3個姐姐。父母一直教育我們:要老實做人,本分做事。農村生活不容易,要與人為善,一切靠自己。

農歷1976年的寒冬,臘月初一,氣溫零度以下。我,不滿20歲,還有30多個同齡人,席坐在一列散裝貨運火車上,火車上還有木材、煤炭。這是中國人民解放軍海軍臨時征用的運兵車。海軍在大竹第一次招募征兵,我被幸運地錄取。

沒有座位,但仍掩飾不住內心的激動,同他們一樣,我眼里閃爍著對未來從軍生活的憧憬。想到從此成為軍人,可以拿起槍保家衛國,內心自豪與興奮無法抑制。

遠處的青竹、云霧、森林、湖泊快速閃現,又快速地消失;未來生活的畫面,一幕幕地幻現,又消失。這是我人生的第一次大遷徙,對于同廂其他所有人也是。而遷徙到哪里,尚無從知悉。

這是我第一次離開家鄉、第一次看到火車、第一次坐上火車,也是第一次感覺命運被沉甸甸地放在自己的手心。

列車運行速度慢,每到一個站點,車停下,等候正常班次的列車駛過,我們和煤炭、木材車才能繼續前行。吃、穿、睡都在貨廂內。大家都興奮,聊家鄉事,聊未知的海軍生活,困了和衣而眠,一點不覺得苦。偶爾遇上接兵站點,“新兵蛋子”們就可以吃上一餐飽飯。這是一次盛宴狂歡。在物資條件極度匱乏的年代,當上兵,吃上“國家飯”,是大部分農村兵娃們的向往。

一路向東南,氣候差異大,逐漸褪去厚重冬裝,到達時,只剩兩件單衣。這時才知道,這個地方叫汕頭。這一路,從大竹坐汽車到重慶,由重慶轉火車到達廣州黃埔,再由黃埔乘船(“紅旗號”貨船)到達汕頭,來到海軍汕頭海警營房。半個多月的旅途,我由四川東北山區到廣東東部沿海,完成了第一次長途穿越,完成了從農村仔到軍中人的轉變。但是,最想到不到的是:這竟是我后半生的守燈歷程的開始,而他鄉成為故鄉,汕頭從此成為我的第二故鄉。

我們部隊屬南海海軍,駐在海邊縣城惠來石碑山,主要負責海軍通信保障,與燈塔、無線電發射打交道。惠來石碑山在行政地域上屬惠州,但上面的通信設施及人員,一段時期歸屬部隊,一段時期歸屬交通部,反復過幾次。這里最突出的標志就是燈塔——石碑山燈塔。汕頭的鹿嶼燈塔也是,我的一輩子主要是與石碑山燈塔和鹿嶼燈塔結緣。

石碑山燈塔和德州燈塔都有超百年歷史,前者被譽為“亞洲第一燈塔”,后者建造距今135年。

石碑山燈塔,位于廣東省惠來縣坂美村拐彎處伸入海洋的最突出陸地,是我國16個導航臺中最高的燈塔,由萬國公司創建于1882年,后又陸續重建。100多年之前,燈塔之下的航道就被英國定為國際航道。早年燈塔,對于航海、軍事等作用都是舉足輕重。1874年,滿載鴉片和其它西洋商品的英籍三桅船“賽里”號,駛至石碑山時,因為沒有燈塔指引,觸礁沉沒,貨物與船員都葬身大海。1878年,德籍二桅船“波麗”號,也因為沒有燈塔指示,在“賽里”沉沒地點悲劇重演。所以,才有了列強主導建造的系列燈塔,如石碑山燈塔、表角燈塔、德州燈塔等,當時權屬都屬英國。現在的石碑山燈塔是1981年建成,鋼筋混凝土結構,高68.8米,14級抗風設計,塔頂燈光視距24.5海里,主光燈每10秒閃動一次,并配有雷達應答器和無線電導航系統等設備。

德州島燈塔有新舊兩座,都位于汕頭鹿嶼島。舊燈塔由英國人建造于1880年,是我國沿海保留最為完整的古老燈塔之一。在舊燈塔旁,是1996年新建的燈塔,塔身高22.8米,射程18海里,發光方式為全自動化,能源由過海電纜直接供電。

建國后,包括燈塔、航標、航海通信等燈塔主權收歸我軍,其管理也經過幾次重要變革。1950年7月,根據國家政務院財經委員會發出的“關于統一航務港務管理的通知”,南海沿海燈塔航標由交通部航務總局廣州海務辦事處管理。1953年后,國家根據當時沿海對敵斗爭形勢和恢復海上交通的需要,中國海軍又重新接管交通部移交的沿海航標,南海航標等又歸屬南海艦隊司令部航海保證處管理。1983年后,為了適應航運事業發展的需要,海上干線公用航標又重回交通部管理。接下來的30多年,交通部內部也經歷了系列體制、機制改革,包括石碑山燈塔和德州燈塔在內的南海航標,先后由交通部汕頭港務局、交通部汕頭海上安全監督局,交通部廣州海上安全監督局、中華人民共和國廣東海事局汕頭航標處以及南海航保中心負責管理。無論由誰管理,燈塔及相關的海上通信導航技術、設備都代表著當時最先進的水平。

我的職業生涯與國家的這些體制變化緊密地相關,先是在南海司令部管無線發射相關業務,隨后轉業至地方,分別在惠來與汕頭從事航海保障的工作。自入伍至今近40年,除去在部隊炊事班的3年時光,我有38個年頭伴隨兩座燈塔度過。兩座燈塔,不僅是我事業的全部,而且是我情感的全部。大竹養育我20年,汕頭養育我38年,誰重誰輕,分不清。一頭有我父母的墳塋,有我兄姊的手足親情,一頭有我守護的燈塔,有我戰友同事的攜持關愛,論情感,都不無法割舍。所以,我說,我有兩個故鄉。

學歷可以低,技能不可低

我們這一代的許多人,錯失高考,沒有學歷優勢,貼上工人標簽,但這絲毫不影響我的自豪感,因為你的學歷可以低,但崗位技能不能低。我們要做最優秀的技術工人,只要肯鉆研,只要能堅持,幾十年后再回頭看,平凡的工作也會有不平凡的業績。

農村娃要跳出農門有兩條路:考學和當兵。我們家姐弟7個,我最小。上高中、上大學都要生產隊推薦,家里成分是中農,受推薦的機會少。我愛學習,成績也不錯,但也只能讀到初中畢業。推薦上學的路被堵死,就去當兵。沒想到應征成功,我是家中第二個軍人,我二哥也參軍了。

“一切靠自己,做人要本分,做事要踏實,否則一無是處。”我記住了母親這句話。

來到軍營,很快就迎來當年除夕夜。來自五湖四海的戰友們,在異地他鄉迎新年,熱血沸騰,我則獨自落寞。我要學技術,我也想學技術,做一個有一技之長的人,但是到了部隊,我卻被分配到警衛連,這與我的初衷愿望相去甚遠,讓我憂心忡忡。因為義務兵遲早要退伍,不在部隊學點技術,退伍后,我就是個“一無是處”的人。學一門技術,將來就有生存之本,這是農村出身軍人的普遍愿望。我在老家開過拖拉機,一心想著能在部隊學開汽車,學會開車等于是捧上鐵飯碗。“哪怕是分在通信班,學點通信技術也是好的呀”,我因此沮喪落寞。當時我認為,在警衛連,無非是提提槍,站站崗,守守夜,毫無技術含量。

失落歸失落,當兵還得有當兵的樣子。同時又想,一樣是保家衛國,只是不直接上戰場。和平時期,上戰場沖鋒陷陣機會已經很少。做好小事,做一個優秀的兵,這就是所謂“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在地方是如此,在部隊也是一樣道理。“把簡單的事做好,母親的教導起作用了。我握了大半年的槍站崗,接下來被分配到膳食班,還升為班長。汕頭水警區警衛連有百來人,新兵30多號,有許多比我文化程度高、硬件條件好的戰友,仍在哨兵崗位上磨練。

我要珍惜,并準備在膳食班大展拳腳。說話不緊不慢,性格不急不躁的我,做事有耐心,愛琢磨,別人不屑于做的事,我做得很認真。在膳食班,我琢磨著怎么樣讓戰士們吃得好。除了營養結構合理,還得兼顧不同兵源地戰友的飲食習慣。當然,伙食標準不能增加,每人每天5毛錢。其實方法很簡單,就是與種菜班協商,按數量交菜,改為按數量和品種交菜。假設原來交200斤蘿卜,現在改為蘿卜白菜各交100斤。不同季節,不同蔬菜,戰友們吃好,對我評價也高。

真正“觸電”,學無線電是轉業后,但基礎是從部隊打下的。1954年至1959年,海軍航保部門新建、改建一大批航標,特別是60年代,海軍加強無線電航標建設。“長河一號”(也叫羅蘭A)中程無線電導航系統,是由海軍、交通部、四機部聯合開發的;80年代,建成“長河二號”(也叫羅蘭C)遠程無線導航系統;90年代,又建設成差分全球定位系統。這些都是科技含量較高的系統,雖然不斷得到更新換代,但在當時,就是最先進的。學起來難度大,學會后終身受用。

轉業有幾個崗位可供選擇:燈塔養護、柴油機發電與維修、無線電發射。看燈塔,活兒輕松,還不用值夜班,但是技術含量不高;柴油機發電維修,對聽力損害大;于是,我選擇了無線電發射,技術要求高,學習難度大,還能坐辦公室。按政策,燈塔、通信設備設施劃歸地方,人也轉業到地方,但技術培訓仍由部隊負責,時間一年。

從膳食班過來發射班,什么都不懂,電子管、晶體管都是新名詞。地方上的人也不懂,不懂原理,也不懂使用。航標站分配來兩個大連海事大學電子系的本科生,他們會看圖紙,懂理論,卻不懂實踐。部隊有個王師傅,山東人,沒有高學歷,卻是個實踐專家。于是,我跟著大學生學理論,跟著王師傅搞實踐,還自己買書啃。

王師傅說,“無線電技術尤其注重實踐,特別需要細心和耐心”,我說,“我有耐心!”。接下來,在王師傅擺弄設備時,我就在旁邊看,幫他遞萬用表、拿烙鐵、掌手電筒,甚至給他燒水,做后勤保障。只要我值班,我就過去當小跟班。

我的獨立實踐是從拆裝收音機開始的。部隊禁用收音機,防止聽“敵臺”。我和司務長有單獨房間,可以偷聽收音機。于是,我郵購了一臺收音機,自己躲在房間里拆了裝,裝了拆,慢慢地掌握了收音機原理。我買的技術書,含有大量英文。我又買來英文詞典,邊查看學。學會一點,就上設備去操作。不出一年,理論和實踐都有了一定的積累,基本可以勝任。這時,王師傅也離開了,我則可以獨立操作了。

學歷水平高低,受時代與環境制約,技術水平高低,就純粹與自己努力程度相關了。“學歷可以低,但技術水平不能低”我當時想。事實上,這種想法是對的。

差分臺技術是我技術提升的第二個轉折點,是1998年在鹿嶼島,由“長河二號”開始。“長河二號”海上導航系統,是我國自主研發建立的陸基中遠程無線電導航定位系統,能夠提供經度、緯度、航向,航速、骯程、航跡等多種導航參數信息,主要作用是在各種氣象條件下為艦艇、飛機、車輛提供無線電導航保障。我上鹿嶼島后,“長河二號”系統設備已經老化要淘汰,交通部就在鹿嶼島建了一個差分臺。

什么是差分臺?這么說吧,美國的GPS導航系統,給民用的定位精度只有100米,為提高定位精度,就要建立基準站(差分臺),先進行GPS觀測,利用已知的基準站精確坐標,與觀測值進行比較,得出一個修正數,這種技術就是差分GPS(DGPS)技術,可以把定位精度提高到5米。目前,我國沿海建了幾十個差分臺,形成一個“臺鏈”。

差分臺的設備是進口的,廠家委托國內代理人把設備安裝調試好后,就走人了。使用說明書全是英文,操作界面也是英文。我沒有學過英文,怎么辦呢?當時在三灶組織了一個技術培訓班。我們一行幾人在三灶接受培訓。培訓教材是英文,教授授課。教授講課全是理論和原理,我們像在聽天書。我仍使用笨辦法,借助英文詞典,將所有的英文都標注成中文,整本書就變成中英文對照本了。輪到實踐操作時,切換到某個界面,就趕緊翻開書中對應頁碼對照。經常出現黑屏,出現亂碼,急得手足無措。功夫不負有心人,終于可以熟練操作了。

我的想法是對的:學歷可以低,但技術水平絕不能低。技不精通,不會受到尊重,就是一個“廢人”。管理設備,要深鉆研,沉下去;對設備既要愛護,又要了解,心里有數,正所謂“干一行,愛一行”,還要“精一行”。設備出現故障,要隨時有能力排除,求人不如求已,求人又費錢,又費時。

“學好了技術,到哪里都吃香。我們的國家是個制造大國,對技術工人的需求大,需要的工匠多,尤其是一些頂級工藝的活,需要一些頂級的技術。但頂級技術又不是一天兩天練成的,是今天一點,明天一點積累起來的。堅持十幾年,或者是幾十年,頂級功夫才能練成,正所謂精益求精唄。很多人耐不住,坐不住,堅持一段時間就放棄了。”

不要因為技術簡單,就不屑于學,技術復雜就不好好學。現在的年輕人,學習條件好,文化程度高,學起東西快。我們這一代的許多人,錯失高考,沒有學歷優勢,貼上工人標簽,但這絲毫不影響我的自豪感,因為你的學歷可以低,但崗位技能不能低。我們要做最優秀的技術工人,只要肯鉆研,只要能堅持,幾十年后再回頭看,平凡的工作也有不平凡的業績。

兩座島,兩個17年

盡管石碑山不是嚴格意義上的島,最多只能算是半島,但在我心中它就是一座島。與鹿嶼島一樣,我在這里工作、生活、成長,我把青春最寶貴的兩個17年獻給了它們。艱苦也好,孤獨也罷,既然選擇了,就要堅守到底。

兩座島,一座是石碑山,一座是鹿嶼島;島上有燈塔,一座叫石碑山燈塔,一座叫德州燈塔。盡管石碑山根本就不是島,但它偏寂、荒蕪,與海島無異,所以我仍稱它為“島”。第一座島,我1977年入駐,1998年離開,其中與燈塔交集17年。在這里,我學習、積累,身份由軍人變為守燈人。第二座島,我1998年入駐,直到現在,也是17年。在這里,我發光、堅守,身份由普通航標工加冕為“全國勞模”。

有燈塔的海島,與國家的主權息息相關,所以守島也是守邊疆。只是時代不同,守護重點也不同。兩座島上有我國最早的燈塔。清政府無能,燈塔都是外國人修建的,塔權是外國列強的。當時有個叫“赫德”的英國人,任所謂“大清海關總管”,在他的主持下,在沿海出入港最險要的地方,修建系列燈塔。抗日戰爭年代,日本人從英國人手中搶走燈塔管轄權,用于軍事,服務他們的海軍。解放后,我國收回島權塔權。在與臺灣關系緊張的年代,燈塔由軍方管理,主權意義重;改革開放后,燈塔轉歸交通部,服務經濟的意義重。早些年,我作為守邊人自豪,今天,我作為技術工人自豪。同樣一座島,不同年代守護的意義不同,只有親身經歷,才能感覺這種不同。

1977年10月,我進入部隊半年有余,國家恢復高考。如果沒有選擇入伍,我一定會繼續讀高中,然后參加高考,那或許是另外一種人生。當時,能應征入伍當上海軍,已屬幸運,除了需要具備較好的身體素質之外,還需家庭成分好,還需具備一定文化知識結構、學習能力。

1982年,我轉業至現在的南海航保中心汕頭航標處,當時叫汕頭港務監督局,轉業地點在惠來,是石碑山燈塔所在地。我是在國家百萬大裁軍的時代背景下集體轉業的。當時一個上司說,“你志愿兵轉業,要么轉業到石碑山燈塔,地點不變,要么等到年底再轉,有可能不在石碑山,但也有可能因名額限制,直接退伍,沒工作!”。怎么選呢?還是選燈塔吧!我選擇即時轉業,身份變了,但工作環境、工作內容基本不變。

這個選擇,讓我與海島、與燈塔結緣,并終身相守。我的職業,由軍人變成守燈人。身份變了,職業不變。我先在石碑山,后在鹿嶼島工作、生活、成長,我把青春最寶貴的兩個17年獻給了它們。艱苦也好,孤獨也罷,既然選擇了,就要堅守到底。

石碑山曾經是鄭和第七次下西洋時的物資儲備基地,也是海上絲綢之路的中繼站,是扼汕頭至廣州國際航線咽喉。在石碑山,我先到發射班。干了一年多,發射班班長調回臺山,我就開始擔任發射板的班長。在發射班,我的無線電技術,從無到有,由淺入精,也算是有了一技之長。除此之外,我還學燈塔養護,學燈器與機器維修,所有石碑山航保通信設備,我操控得心應手,維修人到病除。

這17年,我也曾經動搖,想回老家,因為父母妻兒都在四川,不能盡兒子之孝,不能盡父親之責,但母親教導我要踏實,妻子勸我要堅持。父母說:家里兄弟姐妹多,有他們照顧,你呢,踏踏實實干好事業,能常回來看看就行。妻子說:干的是國家的事,吃的是國家的飯,有技術就堅持做下去吧。于是,我選擇了堅持,堅持了17年。無法“常回家看看”,也無法“夫妻雙雙把家還”,困難要克服,孤單要堅守,生活本來就如此,平平淡淡最是真。

1998年,我到德州燈塔工作,是我主動要求調去的。德州燈塔在汕頭鹿嶼島,上島要靠船。島上有齊全的航保設施,無人定居,除了我們航標人,還有幾條狗。石碑山燈塔印證了中國近代屈辱歷史,是英國殖民者掠奪中國的見證,是人們解讀中國近代史活生生的“教科書”。

我選擇上島,是這樣想的:條件好了,我的妻兒可遷到汕頭,離他們近一些,算有一個完整的家;我有無線電技術,上面有通信設施,我可以發揮特長。

1997年前,妻兒都在四川,我們過著分居生活。我想,剩下的日子,總得盡盡丈夫的責任、盡盡父親的責任吧,盡所能彌補一下。于是,1997年,我把妻兒遷到汕頭,與他們團聚。對于我來說,鹿嶼島與汕頭市區的距離,遠遠近于石碑山與四川的距離,選擇到鹿嶼島,相當于在家門口工作。再加上實行的是輪班制,至少一個月有那么多天可以與家人見面。我性格算開朗,生活樂觀,又不是一人獨自守島,習慣了就不寂寞了。

鹿嶼島是南海海區導航助航設施最齊全的地方,雖地點偏僻一點,條件差一點,但全套技術都可以發揮作用。我有前20年技術與經驗積累,我覺得這里是個施展的平臺。想想,再苦也不會苦過石碑山,不會苦過80年代,所以我感覺不到苦;也沒有別人所說的寂寞,因為離汕頭近,家人就在汕頭。所以,我繼續從最基礎的做起,從學習各種燈塔、燈樁的維護保養,到實踐各種燈器、電器的維修,再到應用維護具有全球船舶定位功能的差分系統。過去對無線電知識與經驗的積累,我很快就能將技術應用到修燈器、搶修柴油機、維護差分臺等各種應急工作中。

我對能到鹿嶼島工作,是倍加珍惜的。人要學會珍惜,我珍惜到鹿嶼島的機會,珍惜與舊戰友、新同事相處的機會。知道珍惜,一切就算不上苦、算不上寂寞。同事與上級評價我,說我連續11年出勤率達到100%,其實,這真算不得什么,制度這樣要求,工作有這個規定,家人又在身邊,按時工作,這是最最基礎的事。我們航標工本來就清苦,有同事要求替個班,或者他們生了病,我能替就替,能頂就頂。居家過日子,過的是小日子,自己有小家庭,沒有比這更幸福。大家能同事,誰家沒有個事,能幫就幫。母親小時候這樣教我,我也就這樣做。

我想,人總是要退休的,總要老去要故去的,自已琢磨了一身技術,不能把技術帶走,能用就用,能傳就傳。跟錢財一樣,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我會修燈、修機器、修家用電器。站里處里設備壞了,外面請人又貴又費時。我是航標站的技術能手,當然得第一時間出現。我們這個行業是小眾行業,設備也是稀有設備。愿意從事這個工作的人少,能修理設備的人更少。幫著站里處里解決維修任務,既節約了成本,也切實解決了專業維修人員無法及時上島維修故障設備的難題。

我任鹿嶼差分臺班組組長,我也希望做好火車頭。既然是個“頭”,就要發揮一些“領頭羊”作用,所以我要在工作中身先士卒,要在生活中關心同事,幫助他們解決家庭困難,豐富業余生活。技術能傳就傳,活兒能幫就幫,只要他們愿意學。

不知不覺中,我又在鹿嶼島度過了17年。這17年,我的孩子們讀完中學讀大學,讀完大學又參加了工作;17年,鹿嶼島上的年輕人來了走,走了又來。設備得到更新,燈塔得到復建,不知不覺就快退休了。

兩個“愛人”,兩個孩子

我有兩個“愛人”,一個愛人是我老婆,她帶給我兩個孩子,并哺育他們成人成材;另一個愛人就是燈塔,它除了帶給我職業的滿足感,還帶給航行人們安全感。這足以讓很多人羨慕了。

我18歲就定了婚,父母訂下的媒約,農村嘛,早成家,早立業。1981年,向部隊休婚假,就回四川老家結了婚,有了現在的愛人。“50年代嫁英雄,60年代嫁貧農,70年代嫁軍營,80年代嫁文憑……”,我是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的兵,沒幾年就遇國家大裁軍,愛人自然不是看中我穿的軍裝。與愛人結婚34年,和她呆在一起的時間遠不及和燈塔呆的時間長。愛人常開玩笑說,“你還有另外一個老婆,你每天圍著她轉”。此話不假,另外一個老婆,就是燈塔。我生命中的兩個愛人,一邊靠家庭維系,一邊靠事業相連,一個在四川,一個汕頭。跟誰在一起,都會冷落另一方,都有牽掛。但是有了愛,有了牽掛,才有了幸福。

我不遺憾,只是有些愧疚。四川的愛人沒正式工作,撫養孩子,贍養老人,都成了她的工作,她撐起了我的家;汕頭的“愛人”是我的工作,修修補補,擦擦洗洗,都是為了它,它撐起了我的業。兩個愛人,她為了我,我為了它。

與四川愛人聚少離多的日子,1997年才算結束。此前,一年只能回去一次,一次只能呆一個月。回去一趟不容易,一去一來,路上就要花個十天半月。早些年,交通不便,坐船一天,坐火車一天,坐汽車一天。坐汽車到了廣州,要看運氣,買得上火車票,就能馬上走,買不上票,還得在廣州買票等上一兩天。經常只能買到站票,只要能上車就行。運氣再差一點,還得到湖南、貴州、或者武漢轉站,買不到票又得等。到了重慶,再轉到縣城的汽車,才可以見到老家的愛人和孩子。

我們有兩個孩子,一男一女,大的是女孩,小的是男孩,都在四川出生。孩子出生時,我都不在身邊。孩子什么時候開始說話、什么時候開始走路,什么時候會叫媽,我全都不知道。直到1997年,單位分了房子,我才決定把愛人和孩子的戶口才轉來汕頭,孩子才在汕頭上學,我們終于可以一家團聚。如今孩子們都大了,兒子在成都,女兒在深圳,我們又分開了。孩子們不講四川話,也不講潮汕話,都講普通話。假如說,我有兩個家鄉的話,我不知我的孩子會是把大竹當成家鄉,還是把汕頭當作他們的家鄉。

汕頭的愛人是鹿嶼島上的新舊兩座燈塔,我也像孩子一樣愛它們。老燈塔130多年了,新燈塔才10歲,就在老燈塔旁。新舊倆燈塔又像祖孫倆,一個飽經滄桑,一個朝氣蓬勃,迎面矗立在島上,一老一少,默默對視。它們經歷風雨,見證歷史,也代表歷史。老燈塔除了見證舊中國所受的屈辱,也見證了新中國帶來的繁榮。

我也經常把燈塔當自己的孩子,看好它們,守好它們。它們有個頭痛腦熱,我就急,總想第一時間把他們“治”好。人常說:病在孩子身,痛在父母心,就是這個道理。燈塔有毛病,白天修不好,我就晚上修;島上修不好,我就帶回家修,不把它們修理好,心里總會有疙瘩。我把青春與熱血留給了它們,臨快退休了,真有點不忍離棄。正如孩子們,好不容易團聚在一起,他們卻大了,飛走了。但無論怎樣,它們都是我的生命,都有花費的心血,都值得我去感恩與愛戀。

在四川的家,我是主心骨,我只能用心去支撐他們。男人不在四川,再有心也只能力不足。在廘嶼島,我是班組組長,也是主心骨,我可以用力去支撐。我需要指揮、指導及沖鋒,我需要凝聚同事們的心,提高他們的戰斗力。是否是一個合格的家長,需要我的愛人和兩個孩子的評價;是否是一個合格的組長,需要上級和同事們的評價。

兩個愛人,兩個家,有太多相似,又有太多的不同。如今兩個愛人都在汕頭,兒女是和愛人的結晶,榮譽是守燈的獲得,不可謂不圓滿。所以說,我有兩個“愛人”,一個愛人是我老婆,她帶給我兩個孩子,并哺育他們成人成材;另一個愛人就是燈塔,它除了帶給我職業的滿足感,還帶給航行人們安全感。這足以讓很多人羨慕了。

艱苦一輩子,堅守一輩子

生活艱苦不艱苦,其實只是一種內心自我感受而已。我們有事業,有家庭,有夢想,比起餓肚子的年代,我們已經非常幸運,所以要學會知足,知足了才會去堅守。航標維護是一個燃燒自己照亮別人的事業。每當想到此,我就有了堅守下去的動力和勇氣。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開”,那是詩人的幻象,卻是守燈人的真實生活。當你一年四季都面朝大海時,會覺得春不暖,花也不開。守島守燈生活寂寞艱苦,這成常識了。這種生活,過一陣子,那是體驗,是享受;過一輩子,那是堅守,是煎熬。過一陣子,看心情;過一輩子,靠境界。蘇貴聰、黃燦明、王翠強,都是同我一樣的守燈人,替國家守住這份家業。

早些年,航標燈上的電池、電纜之類的值錢東西,經常被盜。我們的海事公安成立,就與航標設施經常被盜息息相關。早年就出過這樣的事,在鹿嶼島的守燈人,孤身一人在島上。盜竊的人就偷偷溜上島,冷不防把守燈人捆綁起來。盜走東西后,又擔心島上被綁的守燈人沒人管,被綁個十天八天那不要了命?于是,盜竊的人又主動打電話報警,說鹿嶼島上有人被綁了,你們趕快去救!可見,早期的守燈人,除了應對自然條件的艱苦,還要面對來自人身的不安全。

清燈伴海風,勞作隨日月。島上吃用,周一交接班時,隨船上島。鹿嶼島也是一座山,早年處于“三無”狀態:無市電、無淡水、無電視。吃水靠一口井,用電靠柴油機。島上配兩臺小型的柴油機,24小時發電,因為差分臺信號需要24小時連續不斷地發射。交通船把生活、工作物資運上島,從島底再搬運到島頂的差分臺,有200多級臺階,這是一條“糧道”。早年糧道是沒有臺階的,一桶柴油100多斤,要背上去,得花點力氣。頭兩天有蔬菜,后幾天就是瓜果了,帶葉子的蔬菜只能兩天新鮮,再后來就是咸菜了。吃完蔬菜吃咸菜,吃完大米吃黃豆,是經常的事。不要把空調、電冰箱、微波爐這些現代生活元素往島上扣。搬運物資是個體力活。

島上有的是大花蚊子,成群的老鼠和神出鬼沒的毒蛇。“四只老鼠一麻袋,八只蚊子一盤菜”,那種身上黑白相間的大花蚊子,咬上就會起個紅包,奇癢難忍。島上有眼鏡蛇,時常會溜進院子,狗發現了就會叫。晚上出去巡查要穿長褲長袖防蚊,帶上狗防蛇。

航標工工資待遇并不高,早些年,每月二十幾塊錢的獎金,錢得省著花。尤其是我家,經常買地攤上降價菜,要吃魚就買最便宜的浪魚,一塊多錢一斤。航標工的家屬大都來自農村,沒有固定工作。汕頭又是經濟特區,早年下海,有錢人特別多,對比之下,形成天壤。愛人來汕頭,經常說,“不要跟人家比,我們跟自己比,已經好很多了。”

那段時間壓力大,兩個孩子都在讀書,又剛剛遷家來汕頭,轉戶口花了城市建設費3萬多。好在兩個孩子都特別爭氣,趕在高學費時代前到來前讀完了大學。尤其是女兒,讀的是西南師大,師范類院校學費低,省錢。

現在,島上更新改造得很好,與以前大不一樣。青磚紅瓦房,水泥地瓷磚面,衛生清掃干凈,蚊子和老鼠就少了。清掃落葉,打掃庭院,是每天的例課。干干凈凈,亮亮敞敞。2002年,從海底拉了一條海底電纜,通電了,省事了。可以說,島上的條件好得簡直令人羨慕。電視機、冰箱、空調一應俱全,不用總吃咸魚咸菜了。燈塔、導標、燈器等,都更新換代了。想想上一輩,生活比這苦多了。

島上也并不孤獨,附近漁民經常上島休息、喝茶、聊天。漁民的日子不好過,無漁可捕了。用網捕魚,撈上的都是垃圾,又扔回海里。

我說,“垃圾可以賣錢啊。”

漁民回答:“費勁,也賣不了幾個錢。”

“但是也別再扔回海里呀。海水臟了,魚就不好撈了。”

“別人都這么做!”

“那就從你做起唄!”

那就從自己做起,島上的垃圾,航標管理站是絕不能讓它們下海的。

設備現代化了,事簡單了,也多了。現代化的設備有個什么大小毛病,得自己動用解決。

塔室內的活是簡單的活,但要堅持做。德州燈塔的旋轉燈器,是進口設備,能自動開、自動關。但人還是要按時上去蓋窗簾,防溫度過高。燈塔要把光傳給遠航的船,所以夠高、夠開闊,太陽直射厲害,不拉窗簾,室內溫度可以達到70、80度,像蒸籠。燈籠里不能安裝空調,又是玻璃外罩,溫室效應特別強,容易損壞設備。

塔內室內又是精細的活,要耐心地做。島上還有很多其他設施,包括碼頭標、燈塔、兩個危險標(出港指示)、管線標、還有高低壓電房、配電柜,這些都要巡檢,巡檢是個精細活。

島上的活也是個麻煩的活,但自己做起來就不麻煩。早年學的無線電、機械修理都派上用場。設施設備都是我自己維修。自己修不僅是省錢,而且省時。請外面的人修理,遠離海島,交通不便,還不能馬上解決問題。來了人,也不一定解決問題。出現問題,要簽合同,送呈批示,配件又不齊,沒個十天半月,解決不了問題。算上來往交通費,一個小小的東西,更換一次就要好幾千上萬元。而所有設備,要保證24小時運轉,沒辦法,自己動手,問題立解。我一直抱著這個態度,我能弄的都自己弄。實在沒辦法,就委托專業公司來做,這樣的情況不多。

即使輪班離了島,但島上隨時有事,我也必須隨時上島。我會修理,又是組長,不及時趕到不行。你不能事事都找別人幫你解決。

艱苦嗎?不艱苦,像世外桃源的生活。但是過一輩子,就要有一點精神了。生活艱苦不艱苦,其實只是一種內心自我感受而已。我們有事業,有家庭,有夢想,比起餓肚子的年代,我們已經非常幸運,所以要學會知足,知足了才會去堅守。航標維護是一個燃燒自己照亮別人的事業。每當想到此,我就有了堅守下去的動力和勇氣。

簡單一輩子,滿足一輩子

簡單地做一輩子工作,不是一輩子做簡單的工作。時代變化太快,在現代社會中,能把工作和生活過得簡單,過得得心應手,是一種福分。不要去攀比,攀比會讓自己心理失衡,會很累,不如把手頭簡單的工作做好,這樣會獲得持續的滿足感。

簡單地做一輩子工作,不是一輩子做簡單的工作。航標養護工作,數來數去,都是些小事、簡單的事,做好一件,做好一天,我相信,大部分人都做得到。但是,堅持不懈地做下去,一年四季都不出錯,不一定每個人都做得到了,因為航標養護工作容不得出錯。航標燈出點小毛病不亮了,整個導航系統就癱瘓了;差分臺出點小毛病不能定位了,整個服務就中止了。指不定,哪天燈塔不亮了,正好有船長不熟悉航道,就出事了。所以,不把每件小事做好,大事就不完美。小事不長期做好,就可能出大事;簡單的事做不好,就可能出復雜的事。出了安全事故才算大事情?我覺得不出事故才是大事情,只是我們經常容易忽略平安一輩子這件大事情。

島上的設施與設備,見證著時代的變遷,科技的進步。從“長河一號”、“長河二號”導航系統,到差分臺系統,都是國家重點投入的,有些是自行研制,有些是引進設備,顯示出它們的重要性。加上現代航海技術的發展,船舶航行不單依靠燈塔,天長日久,就容易忽略它的重要性。正如我們的眼睛和手足,平時正常時,感覺不到它們的存在,但一旦出現問題,就特別不方便,甚至寸步難行。航標燈也是,要么不出現問題,出現問題就是大問題,容易讓守燈人掉以輕心。這個道理,很多人都認識不到。

簡單地做一輩子工作,就是兢兢業業、一心一意地好本職工作,要做到這一點,就必須學會滿足。島上干的活兒,就我個人認為,大部分也是簡單的活兒。搬運物質是點體力活,維修設備是點技術活,操控電腦是點腦力活。從鹿嶼島到差分臺,有200多級臺階,20層樓高,每周換班要走幾趟,扛著煤氣罐、大米和蔬菜,怎么找到滿足感呢?權當鍛煉身體。幾十年的技術積累,修修補補這些技術活,不在話下。操控電腦學近幾天年的技術,基本操作,動動腦筋也不難,島上所有的活,有些要耐心細心,有些需要專心恒心,有些需要信心上進心。雖然簡單,但哪一次失去耐心細心,活就干失敗了;哪一時失去專心恒心,活就干得前功盡棄了;哪一次失去信心上進心,活就干得沒質量了。這些理都些簡單的理,我們航標工有時間去想清楚,去做到。簡單的活,最考驗人的耐心。有人認為干簡單的活,自己就大材小用了;經常干簡單的活,容易讓人這山望著那山高;有人則干脆輕視簡單的活,粗枝大葉,眼高手低,不求“過得硬”,只求“過得去”。愛崗就得把小事做好,無論多簡單的活,都要敬畏。不然,一個疏忽,釀成大錯。

一周回家一次,周而復始,四季更替,跟“朝九晚五”一個樣,不就是周期稍微長點嘛。會不會厭倦?會!許多工作是機械簡單地重復,但不做不行。建立燈塔的地方,都代表著航行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需要的地方。1998年,登上鹿嶼島到現在,是我與航標相伴的第二個17年。從孩子們上學,干到孫子出生。

物質條件匱乏的年代,事多,忙著忙著就忘了寂寞。科技發達物質豐富的今天,事不多,人閑下來,呆下去需要更多的勇氣。別人都富了,買大房子,買汽車,自己沒有,有心理落差是很多人的正常狀態。如果不學會滿足,就不能安心工作。現在是市場經濟,有人賺大錢,有人做小事。選擇了,就得滿足。物質的滿足永無止境。

現在的航標工生活,是過去想也不敢想象的。擁有了,還不滿足,就是貪念,就有痛苦,欲而不得,就是痛苦。我沒上島前聽說,個別人在島上還計較誰干活多,誰干活少。我上島后,按時間排班,用制度管理。久而久之,形成默契。做飯洗碗之類瑣事,大家都搶著干。一家人嘛,就應相互照顧。這就是滿足。

島上樹多,風一吹落葉滿地。前腳掃完,后腳又飄滿地。我們就不斷地清掃,清掃干凈就心里踏實。這幾年上島的人多,有領導檢查工作,有游客參觀旅游,做好接待,份內之事。它已經是我們航標工生活的形象窗口。

島上空氣好,現代都市人不是逮著機會就往鄉村里鉆嗎?這就是滿足。滿足不是臨時想法,是一種長期狀態。時代變化太快,在現代社會中,能把工作和生活過得簡單,過得得心應手,是一種福分。不要去攀比,攀比會讓自己心理失衡,會很累,不如把手頭簡單的工作做好,這樣會獲得持續的滿足感。

所以,我的體會是:簡單一輩子,滿足一輩子,幸福一輩子。

修燈與修行

汕頭航標處轄區海岸線長達422公里,我可以自豪地說:轄區內的所有大型燈塔,我全都支援過,全都去修過燈。修好一座燈,是技術;修好一片燈,并一輩子修燈,則是一種人生的修行:它教你本分做人,教你堅守清貧,教你不與世俗爭名利。這難道不是一種修行?

簡單地做一輩子工作,但又不是簡簡單單、機械重復地做工作,需要在技術、技能上不斷提升,一輩子做簡單重復的工作是沒有出息的。別看燈塔的日常維護是擦擦洗洗、收收撿撿的簡單工作,但出現問題和毛病,要懂得應付,這就不是簡單的工作了。在我看來,駕馭簡單的工作,就是駕馭人生,修燈就是一種人生的修行。你說它簡單吧,但總會碰到風雨,遭遇挫折;你說它磨難吧,但只要認真,保證風雨后是彩虹。守護好航標,由點點滴滴組成,人的一輩子,由日日夜夜組成,點滴做好了,人生就會完美。

燈塔11座,燈樁35座,導標11座,立標6座,燈浮標81座,電霧號1座,差分臺1座,導航臺1座,雷達應答器7座,AIS航標15座,航標遙測遙控3座,這是汕頭航標處所有航標“家當”。它們分散在422公里的海岸線內,有的在岸邊,有的在島上,有的在海中央。燈塔2座、導航臺1座、AIS基站1座、航標遙測遙控3座,其它導標、立標等10座,這是汕頭航標管理站鹿嶼島的全部。我可以自豪地說:汕頭航標處422公里海岸線轄區內的所有大型燈塔,我全都支援過,全都去修過燈。這就是我的點點滴滴,這就是我的日日夜夜。

鹿嶼島航保設施是南海航保的一部分,卻是我們班組的全部。在技術上,我會修電器,修機器,修燈器,組織上說我是技術骨干,同事說我是崗位能手,有點愧受。我只是用心一些,積累得多一些,所以事也就多一些。除了看好鹿嶼島這個“小家”,還要兼顧一下其它管理站的這個“大家”。有時處里很多事不好意思叫我,我說沒問題。下班休息的時候,就去支援,隨叫隨到。

修燈人最怕雷雨天氣,因為設備最怕雷擊。避雷針是防雷針,也是引雷針,犧牲自己保護建筑與設備。裝在島上的避雷針,遇到比較小規模的雷電會把避雷器弄壞,設備受到保護。碰上強雷電天氣,就會破壞設備,要立即搶修。有次強雷電襲擊,整個海區都受損,三灶、湛江、北海,無一幸免。

還有次雷電打壞設備要搶修,交通船來不及跟上,就借用漁船載我們上島。一上島,我就驚呆了,從未見過這種場景。設備冒煙、電線外露,燈塔外墻的控制被炸成碎片,撒落一地;燈塔內的電控箱和防雷設施都燒成了黑色,整個鹿嶼島一片狼藉,幾乎陷入癱瘓狀態。只能最快速度組織搶修,一批人干這個,一批人干那個。雨還沒停,我來到控制箱,用脖子夾著雨傘,擋住裸露電線。一陣風刮過來,雨傘翻了個面,沒辦法,就用身體擋。鏍絲刀、萬用表,檢測線路、置換設備,3個小時過后,恢復正常。我全身都濕透了,但心里一塊石頭也落地了。當然這種情況比較少見,但每年總有那么一兩次設備被毀壞。

我年輕時就攢下一股勁,遇到問題,一定想辦法弄好。弄不好就拆除帶回家,繼續搗鼓,有時弄到晚上三、四點。有了這股勁,技術才能提升。

人必須要有一股勁。很多燈器是進口設備,缺少圖紙,人家不給;有些設備集成電路背面的型號被刮掉或者封死。要圖紙、要培訓、要維修?可以,但要加錢。人家就是希望設備給你用,后期維護他們自己來,這叫增值服務。好不容易摸到“病因”,核心配件又被人家壟斷了。

我就是不服氣,我就要堅持自己修理。我能根據電路順藤摸瓜,花時間慢慢畫圖,然后再配齊零部件。我在《世界零配件參照大全》里找三極管、四極管型號。找對型號,名稱又改了,又得找參數:電流需要多大,電壓需要多高。型號與參數找對了,就該找可以替代的元器件。知道了可以替代的元器件,還得摸清在哪里可以買得到。差分臺的一個元件,我找到西安的市場才買到,那次節省了3萬多的維修費。先得找原因,再找配件,再加上交通不便,如此幾個反復,時間和財力都耗不起。

燈塔燈標,除了修,還要養。每年都會趁風浪較小的季節進行航標大保養。島上的燈標養相對簡單,危險系數低一些,海中的燈標養護就是一個危險活。我們站養標養護的其他同志,每天清晨四五點就得出海。特別是為水上浮標刷油漆這活,沒有經驗和膽識,干不了。浮標在海上,不停亂晃,風浪大時會傾斜30度旋轉,航標工就要憑著經驗,抓住船只和浮標的擺動在同一幅度的一瞬間,迅捷地跳上浮標,行話叫跳標。跳不準就會跳到海里。然后站在3-4平方米的浮標弧面上干活,漆刷浮標這類活,三個人合作半天才能刷完一個,好多人邊嘔吐邊干。

修燈就是一種修行,沒有韌勁干不了。修好一座燈,是技術;修好一片燈,并一輩子修燈,則是一種人生的修行:它教你本分做人,教你堅守清貧,教你不與世俗爭名利。

航標工的生活,就是一種修行。打座、念經一天可以,天天做,試試看?現在年輕人都不注重這一塊,我很擔心燈器維修后繼無人。不是年輕人不好學,是他們覺得不值學。

我不孤單,孤單的是我們

我個人并不孤單,工作是三人一輪班,雖然工作地理位置偏一點,但至少有個伴。要說孤單的話,是從事我們這個職業的一群守燈人,一群航保人。我們要遠離都市,我們要經歷風雨,形成了職業的僻冷。但航海安全需要我們,我很擔心現在的年輕人不愿意從事我們這個守燈偏冷的職業,會形成斷層。

鹿嶼,曾名龜嶼,位于汕頭港灣內,屬汕頭“門戶”,在汕頭海灣大橋下的主航道旁。島形如坐鹿,稱鹿洲,潮語“德”與“鹿”諧音,故改今名“德州”。鹿嶼島終年云遮霧繞、風大浪高。春天,早上擰干晾出去的衣服,晚上還是濕的;夏天,島上地面溫度超過60度。臺風季節,波濤翻滾,暴雨如注。望著汕頭近在咫只,卻是鬧市邊的孤島。白天聽濤聲,晚上數萬家燈火。無疑,守燈人是孤單的。

孤單的守燈人都會養狗,這是“標配”。我到過很多有燈塔的島,島上航標工都喜歡養狗。狗有靈性,可以說話,可以作伴,可以排遣孤獨,可以壯膽,一起度過荒島的黑夜。

蘇貴聰養過兩條狗,陪了他二十多年。公的狗提前走了,蘇貴聰很傷心,另一條狗幾天都不吃東西。湛江硵洲島上的成義,是出了名的老航標工,他的狗陪了他十多年,主人竟然先走了,終老在燈塔臺上。王翠強也是,在湛江航標處的霧號臺,家屬沒有隨遷時,他就跟狗說話。王翠強話少,話短,應該是長期缺少與人交流,語言系統都不發達了。廣州舢板洲的黃燦明兩口子,四代守燈人,狗已經成為他家里重要一員。

我們鹿嶼島上的狗,碰上蛇就會大叫,提醒你注意安全。狗是守燈人的朋友、親人、家人,難怪江德亮主任開玩笑地說,鹿嶼島上的狗,口糧應該算它一份。

但是這一切都成為過去式。現在完全不同了,有電腦,有電視,有手機,生活都基本現代化了。三天兩頭有領導來關心,有游客來參觀,有志愿者來一起做義工,所以,我一點不孤單。不孤單還在于工作氛圍。工作是三人一輪班,一周一輪換,雖然工作地理位置偏一點,但至少有個人伴。

要說孤單的話,是從事我們這個職業的一群燈守人,一群航保人。除了我們要遠離都市,要經歷風雨,還有我們的職業認可度太低。就像守邊的戰士,誰都認為是崇高的,但輪到誰,不一定愿意去做。物質條件是越來越好了,但因為長年在遠離大陸的海島上,變成一群孤單的職業人。這個職業遠離人們的日常生活,不被人們知曉,或知曉很少,就顯得孤單。就像空巢的老人,不是缺吃少穿,而是缺少聊天傾訴;空巢老人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群人。

總有那么幾種職業,遠離人們的日常生活,遠離人們的視線,屬于小眾職業,從事這份職業的人,注定要承受孤獨。有些是幾代人堅持做,有些人是用一輩子的時間堅持做,這個群體是值得人們記住的。

早年的時候,孩子們上島玩,伴我值班,我不會讓他們呆很久。擔心時間長了,把孩子關傻了。我一個老航標工都這樣想的,當然可理解那些不愿意上島的年輕人。但航海安全需要我們,我很擔心現在的年輕人不愿意從事我們這個燈守偏冷的職業,會形成斷層。

前段時間,航保中心向社會招募航標義工,1000多人報名,大部分都是年輕人。這是個好事,說明年輕人認識到航標的重要性。航標義工,可讓其他行業的人體會一下航標工的生活,普及一下航標知識,也是學習一種航標精神吧。

結了婚的單身漢,離了群的都市人

我們成了家,有了妻兒,但我們又必須長期分離,所以我們是結了婚的單身漢;我們有了家,家安在都市,但為了航海安全,我們又不得不遠離都市,所以我們是離了群的都市人。這些是完美中的缺撼,缺憾中的完美,太完美反而不真實。

我們成了家,有了妻兒,但我們又必須長期分離,所以我們是結了婚的單身漢。

王翠強婚后的單身生活過了24年。1976年,他從老家河北入伍來到湛江,1982年轉業到硵洲島霧號臺,在島上工作也是近40年,夫妻二人分居長達24年。近40年時間,他回老家過春節只有3次,到2006年才一家人團聚。

我妻子(現在應該叫老伴了)比我大一歲,我們1981年結婚,直到1997年,她才隨遷到汕頭來,我們是長達16年的夫妻兩地分居。從回老家次數看,我比王翠強要好一點,我一年回去一次。像我們這樣的人,別人都笑話我們是結了婚的單身漢。

社會上稱軍人的妻子為“軍嫂”,稱海員的妻子為“海嫂”,我覺得我們燈守人的妻子應尊稱為“燈嫂”。她們一樣地默默無聞,一樣以女人之軀撐起整個家。燈嫂甚至承受更多,她們缺少軍嫂的穩定感、安全感,缺少海嫂的經濟寬裕、物質豐富,她們日夜盼著丈夫在身邊,卻過著緊巴巴的日子。

我的老伴一直沒有工作,在家做家庭婦女,平時做點零工,積攢一點生活費。我也曾經想過把工作移回老家去,但是單位缺人,尤其是缺技術航標工,也不好意思離開。老伴過的沒有丈夫的日子,我過的則是單身生活。每年回家探親,家里妻子盼著早點到,我的心也早飛回了家。剛踏進家門的時候,鼻子總是酸酸的,總懷著歉疚,總覺得對不起家人。80年代、90年代初,通信不發達,瑣事靠寫信,急事告電報。那時候電報也慢,還經常出錯。有次妻子來電報了,是我母親病危的電報,同事拿著電報,大聲喊:誰是大德的?潮汕話里面的“德”就是“竹”,我老家是“大竹”,潮汕話里面弄成了“大德”。叫了半天沒人應,那個電報就放了一天。后來另一同事說,你是四川大竹的?然后恍然大悟。我拿了電報就趕緊往家趕,好在母親度過了危險期。等到父母真正不行了,來個電報未請到假,又拖了幾天,等接到第二封電報,我趕著回去時,父母已經走了。父母走的時候,我都不在身邊。

如今一家人終于可以團圓了,但孩子們又大了,有了自己的家。跟老伴在一起,跟兒女們又分開了。盡管兒女都大了,不可能跟我們呆一輩子,這是規律,但別人家的兒女是跟父母一塊長大的,我們家的兒女跟父母在一起的日子很短。一家四口在一起的日子,算算真的不多。現在,女兒在深圳,距離汕頭近一些,兒子卻又遠在成都安了家,跟兒女們見個面,弄得像探親似的。

我們有了家,家安在都市,但為了航海安全,我們又不得不遠離都市,所以我們是離了群的都市人。做一個純粹的都市人,估計在退休前,也只能想想。還是多想想我們燈守人的好處吧。現在的都市人不都感嘆,都市太吵,空氣不好嗎?島上安靜,空氣好,一天登幾次差分臺,擦擦燈器,掃掃庭院,身體也鍛煉了,工作也做了,兩全其美。所以,這些是完美中的缺憾,缺憾中的完美,太完美反而不真實。

還有一年多的時間就退休了,不想回老家了。算了吧,在汕頭扎根了,我不能舍棄鹿嶼島。大半輩子都在海島,在基層。我喜歡在基層呆。在石碑山、部隊、周圍的人都挺合得來。這一圈人挺好的,簡單、淳樸,心胸開闊,拿得起,放得下,好相處。加上都是來自五湖四海,都是外鄉人,沒有任何排外,也就把這里當第二故鄉了。

燈塔是一種精神,我想守住這種精神

再沒有比你更孤單的/遠離兩岸/站在流水中間/前后左右/沒有一個伙伴/再沒有比你更辛苦的/大風大雨/潮漲潮落/照舊蹲在原處/寸步也不移動/再沒有比你更寂寞的/巨輪駛過去/小船劃過來/誰都看見了你/誰也不跟你招呼/再沒有比你更認真的/老用沉默的語言向水手訴說/哪里是淺灘/哪兒有暗礁/黑夜里一閃一閃眨著眼睛/指明安全的航道。詩人翼汸的詩,特別貼切,現代科技完全可以代替人工守護燈塔,但我們不能缺失,因為我們守護的是一種精神,那就是燈塔精神。

鹿嶼島位于汕頭的東北角,東面、前方、南面是浩瀚的大海,礁石林立,浪花拍岸。它是所有進出汕頭港的船舶轉向的警示點。每當船舶進港之時,就靠這個燈光的指引進港。不僅德州燈塔如此,南海所有燈塔,全國所有燈塔,都是如此,守護一方平安。

我們這群守燈人像燈塔,這代守燈人是真正燈塔精神的代表著,這樣說應該不矯情。以前別人夸我們燈守人吃得了苦,耐得住寂寞,我都沒往心里去,現在回望過去幾十年,還真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還需要有點燈塔精神,才能堅持下去。在物質生活匱乏的年代,大家的生活環境都差不多,想法單純,守好燈就是做好本職工作,是理所當然的事。那時候,船舶對燈塔的依賴程度高,對導航系統的依賴程度高,不做好工作,就可能會出安全事故。我做得到,別人同樣做得到。做好了守燈工作,也就繼承了燈塔精神。現在,科技越來越發達,航海技術越來越先進,電子海圖里,哪里有暗礁,哪里有淺灘,都標示得一清二楚,導航系統也越來越先進,守燈工作似乎變得越來越“簡單”,“吃咸菜,聽風雷,忍孤獨”的守燈日子也一去不復返了。于是,有很多人疑惑:科技化、智能化的燈塔還怎么守燈?守燈人還能不能代表燈塔精神?傳統燈塔精神該怎么繼承?

燈塔養護不用“燃燒自己”,依靠科技,仍可“照亮別人”,這是我們老一輩守燈人的擔憂,也是新一代守燈人的迷茫。正如我的兩個兒女,現如今,他們都有了自己的現代都市生活,他們也有了他們的兒女,四川大竹的老家留不住他們,汕頭的新家也留不住他們。我們班組也一樣,隨著我們老一輩的退休年齡漸近,還沒有哪個年輕人愿意承諾留守海島。人都有對美好生活的追求,守燈人的單調、孤獨,他們能承受嗎?現在班組還有五個人,前兩個月又退休了一個,還剩下四個人。

我現在就感覺帶徒弟很難。一是島上清苦(當然清苦是相對的),年輕人吃不了這個苦。島上沒有熱鬧繁華,沒有互聯網絡,沒有網絡的年輕人幾乎活不下去;二是體制原因,招不進來人;第三個是待遇問題,招進來留不住。留下來,又不愿意干技術活。守燈人都沒有了,燈塔精神也就沒法傳下去了。

我想。一個人的價值,不在于他獲取了多少,而在于他給予了多少。燈守人獲取的不多,但給予人的卻多。他給予人的是生命安全,這種安全卻沒辦法用金錢來衡量。物質的社會,如果都用經濟指標來衡量,那就沒精神可言了,特別是那些一家五代、四代都是守燈人,怎么衡量?

我一直認為,學歷高、理論基礎好的大學生,達到我這個技術水平,其實要不了兩年,就會成為技術能手。我那時候學技術,都是笨辦法苦苦積累的。只要年輕人愿意學,我樂意全盤教。但年輕人就是不愿意學,他們認為不值,他們總想往機關奔,他們認為,學了技術,說不定就永遠只能呆在基層了。

現在鹿嶼島上年紀最小的是47歲,幾乎全都是部隊轉業過來的。整個汕頭航標處,明年要退休十幾人。老的航標工退休了,新的又沒接上,真正出現斷層怎么辦?鹿嶼島的設備簡化改造,我正想辦法。簡單一點,管理就容易。想到退休之后,他們能夠順利接手,既有人守燈,又有人傳承燈塔這種精神。但恰好病了一場,這個計劃就擱置了。

不過也令人欣慰:年輕的志愿者,都樂于上島,體驗守燈人的生活,感受燈塔的精神;何明愛一個女子,只身前往西沙永興島,甘愿做一名普通守燈人。“燃燒自己,照亮別人”,永不過時。“精技術,樂崗位,爭先進”才是守燈的新含義。何明愛、隋永舉這幫年輕人,應該是新時代燈塔精神的最佳傳承人。

榮譽讓我滿足,又讓我慚愧

榮譽既讓我滿足,又讓我慚愧。誰獲得了榮譽不滿足呢?但是我只是眾多航標人中的一員,他們與我一樣堅守,一樣付出,我怎能不慚愧呢?后來我想,我個人所獲榮譽,其實是大家的榮譽,其實是個集體獎,我只是代表他們去領的獎。這樣想時,我內心的愧疚感就少一些。

我一生沒有碰到大困大難,但是也有失落的時候。剛從部隊轉業至石碑山時,被放在食堂煮了一年的飯。想到自己做廚師就憋屈,我喜歡搞機械,才有了我現在的技術。

論取得業績的大小,論創造財富的多少,航標工是不值一提的。但是組織上給航標工這么高的榮譽,我想是對航標精神的認可和嘉獎。我先后獲得“汕頭市優秀共產黨員”、“汕頭市勞動模范”、“交通部崗位技術能手”、“全國先進工作者”等系列榮譽,這些榮譽含金量都比較高,但含金量越高,越讓我感到慚愧。為什么呢?

我與蘇貴聰、黃燦明他們不一樣,他們是真正的孤單、寂寞的人。蘇貴聰幾十年都是他一個人看護燈塔,黃燦明是幾代人幾十年看燈塔,沒人幫他們。我看燈塔,是一幫人,是一個集體,一個團隊。假如說,有成績,是我們一幫人干出來的,不是我一個人能干得了的,大家都完成自己的一部分工作,我只是帶頭把大家組織起來。能堅持做這個職業的人,都是耐得住寂寞、守得住清貧的。但是,我卻有榮譽,團隊的其他人沒有,這讓我慚愧。為什么不給他們,而給我?所以,今年評選全國先進的時候,我說:不用了,不需要了,給年輕人,多鼓勵鼓勵他們,我還有一年多就退休了。但組織還是給了我。越給我榮譽,我越告誡自己,不要擺老資格,我只是個代表,榮譽是大家的。

后來,我就這樣安慰自己,組織上給我榮譽,其實是在肯定我們這群人。我只是眾多航標人中的一員,其他人與我一樣堅守,一樣付出,這個獎,其實是個集體獎,我只是代表集體去領獎。我個人所獲榮譽,其實是集體榮譽,是行業榮譽。

這樣想,愧疚感就少一些。

幸運與幸福

我做了很平凡的工作,卻獲得很高的榮譽;我一輩子沒怎么住醫院,結果被查出了淋巴瘤住了進去,卻逃過了死神的威脅,我該是多么的幸運與幸福!

我經常覺得自己好幸運,所以我特滿足,滿足感就是幸福感。好的東西,別人沒有,我卻有,例如榮譽,這就是一種幸運;壞的東西自己本來有,例如疾病,后來卻沒有了,這也是一種幸運。

我當過兵,身體一直很好。鹿嶼島也算是座小山,差分臺在島頂,我扛著幾十斤重的物質,哼哧哼哧地就上去了;回家爬樓梯經常兩個臺階一步走。幾十年沒住過醫院,印象中有次短暫的住院是因為痔瘡。可是,今年我被查出患有淋巴瘤,就是俗稱的淋巴癌,是在體檢中無意發現的。醫生起初想隱瞞,閃爍其辭,不愿意告訴我實情,怕我受不了。見我總是笑呵呵的,我說,不就是淋巴癌嘛。倒是我的老伴聽說后,則擔心得吃不下飯,比我還擔心。

老伴的脾氣很好,我們結婚幾十年,沒有紅過臉,更不用說吵架。雖是父母訂下的婚約,但我們兩人性格合得來,從沒覺得別扭。十幾年的時間,她獨自在老家操持著家務,孝敬著父母,撫養著孩子。遷到汕頭后,家務活也基本是她包了。任勞任怨,默默支持我幾十年。老伴文化程度不高,但總能深明大義,把兩個孩子拉扯到大學畢業;沒有什么技術特長,但把家打理得井井有條。我們商量著,等退休后,兩人出去旅游一次,走一走。當得知我患了這么一個可怕的病,壓力比誰都大。我和她交談中,可以感受到她內心的恐懼和她對我的擔心。在她的心里,我是一個好人,本分人,顧家。她不希望我大富大貴,只希望平平安安跟我過一輩子。

醫生告訴我,幸虧發現得早,先割瘤,再化療。就進手術室把瘤切除,然后接受了七次化療。化療傷身體,原來一頭黑發也掉光了,吃東西像在嚼木屑。淋巴瘤被徹底消滅,我又從死神手中回來了!我是多么的幸運。

我的人生就是這樣,總是幸福與幸運相伴。初中畢業,上不了高中,考學無望,征兵卻被選上了。工作顧不了家,愛人卻賢惠,幫我把家打理得好好的。不愿意當廚師,但搗鼓出一套的無線電技術。做了一點簡單的工作,卻獲得了那么高的榮譽。尤其是最后,查出是可怕的“癌”,結果又被治愈了。

我是幸運的,也是幸福的。

新生與心聲

我從病魔掌下獲得新生,我的伙伴們等著我去輪班,只剩兩年時間了。這是我的新生,也是我的心聲。

有人說,別和戒煙的人做朋友。我說:為什么?他說,煙都能戒的人,還有什么事干不出?哈哈。這是個玩笑。能戒煙的人,肯定是意志力很強的人。

抽煙,曾是我最大的花銷。島上的生活寂寞,抽煙自然成為消遣方式。當兵那會,戰友多,不必抽煙,轉業到地方才開始抽煙。從在石碑山燈塔開始,人煙稀少,工作之余又無其他娛樂,于是就喝茶、抽煙。大家你給我一根,我給你一根,后來煙癮越來越大,一天兩包煙,“惡習”堅持了30多年。

查出有淋巴瘤后,醫生說,最好不要抽煙了。我說,那就不抽了唄!然后就再也不碰了。后來幾位朋友坐一塊,習慣性的遞支煙,我不接。他們就逗我,抽唄,愛好沒了,生活還有什么意思?我就是不抽,怎么逗我都不抽。

三十多年的抽煙習慣,說戒就戒了,這就是我的倔勁。當年靠倔勁,啃下一本本技術書,現在靠倔勁,把煙給戒了。既然獲得了新生,就得有新的活法。

我距退休還剩不到兩年時間,抓住這點時間,多干一點,多教一點,爭取把一些技術傳給年輕人,爭取把鹿嶼島的設備作簡化改造,把管理流程也弄簡單一點,讓守燈這份工作有人愿意繼續干下去。

另外,學歷低一直是我心中的痛點。文化學歷是時代環境造成的,內心遺憾稍少一些。可是技術職稱低,我就有點不服氣,所以,如果倒退10年,我一定要考到高級技師。

這是我的新生,也是我的心聲。

后記

這是一位燈守人的喃喃細語,這是一位燈守人的絮絮叨叨。語的都是些日常瑣事,叨的都是些家長里短。唯其如此,才符合人物的性格特征和職業特點,才最真實。

朱漢軒是汕頭航標處的一名普通老航標工,也是新時期航保隊伍里最具典型的代表。他們的工作技術含量不算高,甚至只是簡單地重復,正因為這樣的職業特征,才養成了他們低調謙恭、踏實可敬的性格特征。他們不是戰斗英雄,不是生死俠客,所以沒有氣勢恢宏的豪言壯語,沒有感天動地的故事情節。如果你想在他們身上,找曲折離奇的故事,尋九曲回腸的情感,樹感天動地的形象,那你就錯了。所以,凡是試圖把朱漢軒的形象樹立得“高大全”的人,都是愚蠢的;凡是試圖從朱漢軒的事跡中獲得文學創作靈感的人,也都是愚蠢的。不僅僅是朱漢軒,還有蘇貴聰、王翠強,還有黃燦明、何明愛,大凡如此。

朱漢軒所做的每件小事,你都可以說,這有什么,我都可以做到。但是,當他一輩子都在做這些小事的時候,你是否還可以這樣理直氣壯地說,自己完全做得到呢?不僅是你我,我們中的大多數人都做不到。他們的可貴與可愛之處在于:用一生的時光,與寂寞相伴,與孤單相隨,做簡單工作,過清貧日子。

但是,這并不影響我們從他身上獲取感動的力量,人生的哲理,甚至是人格的魅力。例如,把一件小事做好并不難,難的是做一輩子小事。學歷可以低,但能力不能低。簡單一輩子,滿足一輩子……這些心靈雞湯似的人生哲學,是朱漢軒以一輩子的人生經歷所做的總結。聽朱漢軒講人生故事,就像喃喃細語,平淡之中帶給你力量,真實之下帶給你感動。到此我們才明白,原來朱漢軒們本身就是一座燈塔。你見過像都市霓虹燈一般炫麗多彩的航標燈光嗎?正如他所說,他只是燈塔的守護者,只想做燈塔精神的傳承人。

這才是真實的朱漢軒,這才是勞模的本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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