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的詩

那拉堤草原試馬

那拉堤草原停在空中

馬，立那拉堤之上

一個和馬交流的項目

一小時六十塊

只一個來回

草原上，騎馬的人

都不認識草原

同伴的鏡頭里

我輸給了佯裝的自己

我怎么會分出自己

站在上個世紀東莞的街道上

看著自己躍身上馬

還有。在時間的另一頭

我坐在湘中禮溪村的木馬上

聽見呼兒喚回的聲音

拉得很長

我甚至當成哈薩克的牧人

牽著一位叫方舟的遠客

在陌生的高原上漫游

被人馬踐踏的草原

被草原原諒的人馬

是不是有一個人

把一生的馬都趕到了這里？

它那么熟悉

它摔出的塵土

以同樣的姿式回到原地

就像現在

我和馬成為一種相似的剪影

它緩慢迂回的速度

感覺不到風

喀納斯湖

進入你

必須經過一面巨型的詩墻

我給這位叫沈葦的詩人

去了一個電話

告訴他，我剛經過了一首詩

所有的啟示都藏在詩里

很多人踏著現實的陽光

奔向喀納斯

每一行都是石頭

紋理堅硬。它的血液和靈性

是看不見的湖水

我潛入這種湖水

像一只水怪

從不被岸邊的語言識破

說我是對流的氣體現象吧

說我是獵奇者的暗示吧

或者說，我撿到了一只

眼睛。它來自神祗的疏忽

烏魯木齊的女同學

二十多年了，你還能從電話里

準確地辯認每一位同學的聲音

當我代表失散的記憶來看你

你已站在煤礦大院的路口張望

但我真的沒認出你

如果不是你背后輕輕的一拍

如果不是你叫出我的名字

我會把你當做去買馕

或晨練的年長阿姨

你無拘地陪著我交談

你甚至為我準備了水果

說起我為女生們送信四年

總是不忍打擾你們小心開啟的

門縫里藏著潔癖的午休

你說那時我們很少說話

你說我寫了那么多抒情詩

卻總是讓別人替我朗誦

還說起食堂的民主意見墻上

那篇沒有署名卻被人猜出端倪的

紅底檄文

哦，那時我就是自己的陰影

最美好的歲月總是沒有提醒

就像你不能完整地說出

你現在的生活，失業以及回憶

還有你少女時代的總和

怎么會從中午開始

交給了藥片里按時的睡眠

我很想替另一個傷害你的人

終止這場疼痛的愛情

而你卻一直在淺笑里

仿佛一切都沒發生

我只能說

你擁有兩倍的睡眠真好

外面的陽光很刺眼

還有三四個小時的時差

都能讓人輾轉大半生

對左公柳的趨近性描述

這不是左公柳

就是普通的柳樹

左公柳是一個偽造的詞

這不是塞上江南

就是塞上

塞上江南是一種修辭的結果

這不是風景

它是無數存在之一種

風景是對美好事物的一次說明

這和歷史無關

這就是土壤上可能的生長

歷史是一種對過往的講述

這不是精神也不是紀念

這就是一棵樹

精神或紀念是一種對樹的

移情與添加

我也不是看見

而是被這種樹遇著了時間

它一直在這里枯榮----

和我一樣

和左公柳對視

它不是偶然

它變成什么的樣子

完全取決于你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