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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由的發飆和致歉

2015-12-09 21:45:08羅達成
上海文學 2015年12期

◎羅達成

理由的發飆和致歉

◎羅達成

我是1980年八九月間,離開《筆會》到《文匯月刊》的。隨后,我這個新上崗的報告文學編輯兼詩歌編輯,揣著《福建文藝》發給“老東家”《筆會》的會議通知,卻代表“新東家”《文匯月刊》去福州參加“朦朧詩討論會”,并組織了第一篇報告文學,請人寫飽受爭議的朦朧詩代表人物舒婷。

如果說,結識舒婷,是我主動找上門去的,那我最初“認識”理由,并留下深刻印象,則是完全被動的——因為理由因故突然爽約,讓我們1981年1月號上等用的一篇重頭稿落空了。那天,我一進辦公室,就看到梅朵從我的坐椅上“蹭”地起身,他要我趕緊去北京“救場”!梅朵急切地說,理由原先答應給我們寫李谷一,因為有特殊原因說不寫了。而我們下一期刊有李谷一的封面已經在印,這篇配發文章12月5日前一定要發稿。“現在,再另外找人頂替,來不及了,你去寫吧!回去拿點衣服,趕緊去機場!”梅朵在事先沒有任何征兆,也沒跟我商量的情況下,給我訂好當天去北京的機票,連五百元出差費用都讓人替我到財務科借來了。我對梅朵一廂情愿的倉促決定很不滿,有這么“強征暴斂”的?連帶對理由也心生不滿,事情皆因他而起。

如梅朵所愿,我搶出一篇《你好,李谷一》,反響不錯,引起關注也引起爭議。事情有得有失,因為理由的爽約,我得以“替補”上場,磨練了自己,也證明了自己,但因此錯失了一次跟理由對話的機會,我深為惋惜。“你是負責《文匯月刊》報告文學專欄的,認識理由,不就是遲早的事。”不知為什么,老梅又補充了一句:“理由可是帥氣又牛氣呵!”他大概是在提醒我,理由不太好打交道。“行高于人,眾必非之”,我沒在意,因為覺得理由有資格,也有本錢牛氣。

不無傲氣的我,對理由卻心懷欽慕,他是那個時間段里,除了幾位前輩報告文學大家外,最具影響的年輕報告文學家。我讀過理由1978年以來發表過的二十多篇報告文學,有些還當作范文來讀。而我最早讀到的,是他的成名作《揚眉劍出鞘》。我在《筆會》時,就聽說理由是抓住機遇,一戰成名。他靠才氣,也靠運氣。不過,詳盡版本是后來聽同是報告文學作家、時任《報告文學》雜志編輯部主任,之后又擔任副主編的傅溪鵬親口告訴我的。他說,1978年春天,他在《新體育》雜志競賽組任組長,當時中國花劍運動員欒菊杰榮獲世界亞軍,震撼了世界與亞洲,需要約請一位作家寫一篇人物報道,便專程前往《北京文學》,結果,巧遇年輕作家理由……他做了一次伯樂,改變了理由的人生,成了理由命運里的貴人。傅溪鵬還曾不止一次地撰文,追述這段難忘時日。

不過無論是在我后來和理由的交往中,還是看他關于采寫《揚眉劍出鞘》的隨筆中,均未提及過傅溪鵬這位“貴人”。而2015年5月,在寫《我在〈文匯月刊〉十年》時,我打電話到北京昌平王府家庭農場書香園,想跟在田園生活中悠哉游哉的傅溪鵬,查對關于理由的幾個細節。孰料,說及《揚眉劍出鞘》時,年近八旬,無所顧忌的傅溪鵬,有些“憤憤不平”地脫口而出:

理由這個人沒“記性”。當時他一點名氣也沒有,我給了他機會,讓他寫欒菊杰,機票都是我們準備好的。但理由后來到處說,這是他自己碰上的,與我無關。你想想……

我不知道,是傅溪鵬“貪天之功”,還是理由“沒記性”,不過,即便是前者給后者以機會,倘使《揚眉劍出鞘》僅由《新體育》雜志發表,影響卻也有限。更重要的是,是誰促成了《人民日報》轉發?那才是居功至偉。我曾聽北京圈中朋友說,文章在《新體育》發表后,是理由的前妻胡蓉親自替他送到《人民日報》的。當時理由剛出道,識人不多,而胡蓉已是北京出版社的老編輯,人脈廣泛。

確實,那時是時勢造英雄。在那個強調體育運動要振奮國威、恢宏民氣的非常年代,宣傳報道也動用了非常手段。當時,黨中央總書記華國鋒及其他中央領導均在國家體委上呈中央的簡報上“畫圈”,指示要大力宣傳為國爭光的欒菊杰。所以,才會出現全國所有的宣傳機器不遺余力、傾巢出動的空前盛況,讓大江南北、千家萬戶的人們在記住英雄般的欒菊杰的同時,也記住了理由的名字。因而,連傅溪鵬這位“伯樂”,也明白自己的作用有限,理由躬逢其盛,才氣有了用武之地。

不怕沒機會,就怕沒本事。從1977年開始轉向寫報告文學的理由,之前是寫小說的。如他自己在《她有多少孩子》這個集子“后記”中所說,“我在前些年寫的小說,現在拿來不忍卒看,當時也不忍卒看”。而理由從前的“麾下”,在他之后也成為報告文學名家的肖復興,曾對我追溯往事,為這“不忍卒看”做了注腳:

“文革”前,理由在少年宮當航模教練,“文革”后期到豐臺文化館,搞業余創作組,他是組長,主辦了一個《豐收》內刊,組織我們寫稿。有時,理由還騎摩托車到我們學校,幫我請創作假,參加創作活動。他初始時寫小說,大部分是“三突出”,大家都不認可。后來,他開始寫報告文學,重視結構,運用小說手法,取得成功。理由的《揚眉劍出鞘》,是水到渠成的結果……

雖說,《揚眉劍出鞘》是理由最初的成名作,但似乎不是他最好的經得起時間檢驗的經典作品。2005年,在人民文學出版社推出他的集子《揚眉劍出鞘》時,經過十七年的沉淀,理由特意為這篇文章加上一段題記:

此文已被轉載過數百次且屢屢獲獎,再提它我已覺不好意思。偶有聚會,主持者在向眾人介紹我時總要提及此文,而我的心中似有灼痛之感,它真能代表我嗎?

相比之下,我更喜歡理由樸實如土的代表作《中年頌》,寫了一位普通的紡織女工,卻讓我有“于無聲處聽驚雷”之感,感動而又引發深思。我也喜歡理由的《癡情》,動情處不由得淚水盈眶。那感覺,如同之前我看徐遲寫敦煌常書鴻的《祁連山下》,像是在讀情節起伏、感情跌宕的小說,然而恰恰又是真實的生活。《癡情》引起讀者和評論家一陣“癡情”的沖擊波,許多人盛贊乃至癡迷于《癡情》的癡情,也有人痛批作者自身太不癡情,“個人生活未能始終如一”……

理由與梅朵和《文匯月刊》,有著很深的友誼。從1980年至1986年間,他先是給梅朵,后來是給我,寫過散文式隨筆《釣魚臺小記》,為《文匯月刊》發起的報告文學討論,寫了洋洋萬言的《報告文學的遐想》,還寫過四篇報告文學——《彈丸之地》、《湖濱夢》、《真正的球迷》、《九七年》。作品雖有高低,但理由每一篇都傾盡心力,他很珍惜自己的名聲和品牌。

1981年8月號上,發表了理由的《彈丸之地》,寫他專程前往甪直千年古鎮和古剎保圣寺,卻是一見不如百聞,敗興而歸……就在這時候,梅朵的心臟病第一次爆發,住進了醫院。而兩個月后,梅朵吵著出院,并且不顧醫囑和我們的勸阻,強行要去北京,為《文匯月刊》的第一個“報告文學特輯”組稿,他念念在茲的就是把“報告文學”做大做強。十多天后,疲憊不堪的梅朵回到上海就再度病倒,不得不老老實實在醫院和無錫華東療養院里養息了兩年。

1982年夏天,梅朵在療養院里運籌帷幄,要我在刊物上拉開聲勢很大的“報告文學討論”。梅朵氣魄大,心眼“小”,他就是想跟北京的刊物,特別是《人民文學》爭奪報告文學的“話語權”。他也料定那些刊物,不可能像我們這樣,肯投入這么多版面,花這么大力量。不安分的梅朵,在療養院往北京寫信、打電話組稿。他很看中理由的影響力,第一期“討論”就請他開頭。理由不辱使命,給了我們一篇長文《報告文學的遐想》。談報告文學的特征與特色,談什么是報告文學的一流題材,談報告文學的真實性、文學性、典型性和批判性……

說來也怪,在梅朵生病、療養期間,我在北京的人脈迅速擴張,抓稿也日趨“瘋狂”。但因種種原因,我跟很忙很難找,且較長時間陷入感情漩渦的理由,交往卻是慢熱,不溫不火。我1980年初秋到《文匯月刊》,梅朵養病期間,我單打獨斗,給理由寄過小樣,寫過信,通過電話,但直至梅朵1983年夏秋歸隊,我跟理由還從未謀面。記不清楚,我和理由的最初見面,是在他1984年“取道上海”時,還是在這前后,我先去北京拜訪他,抑或是在其他會議場合?印象中,從1984年直至1987年后他淡出報告文學圈,棄文從商去香港發展前,我跟理由總共見面次數也只有個位數。

我和理由有許多共同的作家朋友和編輯朋友,我們同屬報告文學圈,即使在不見面的情況下,也會意想不到地在朋友們那兒交集、“見面”。1980年代初,地處偏僻,卻有大手筆的四川人民出版社(后來,很快改為四川文藝出版社),準備連續推出一批報告文學集。1981年12月,他們率先出版了理由的《癡情》。其中,除收有《癡情》,還有原先刊登在《文匯月刊》上的《釣魚臺小記》和《彈丸之地》。

意想不到的是,也就在這個時候,我給上海文藝出版社已經一年,仍渺無音信的報告文學集《中國的旋風》,被這個“系列”看中了。責編曹禮堯讓我終身感念,她之前在雜志上讀過我的大部分作品,在只看到“目錄”的情況下,便讓出差上海的丈夫帶信給我:“你的報告文學集我們決定列入計劃,你可以找人設計封面了(大32開本)。封面一定要搞好,反正你滿意了就可以寄來。”三個月后,曹禮堯又雷厲風行地告知結果:“此書我們出定了,沒有任何問題。我現在是稿件已看完,等待封面、插圖、照片及你的‘后記’,這些東西何日到手,我就何日發稿。對你這本書,我們編室的領導也很重視,我們會盡力將它搞得漂漂亮亮的!”九個月后,曹禮堯又來信告訴我,終審通過:“稿子劉令蒙副主編剛才給我,他看了,已簽了字,但抽下三篇文章……他說為了使這本書的質量能夠與理由、柯巖和劉賓雁的報告文學平起平坐,抽下這幾篇是有必要的。”我不敢也無意跟他們“平起平坐”,我的第一本書能夠與這幾位名家進入同一個“系列”,已經深感幸運和興奮。

1984年4月初,我和理由的共同朋友、天津百花文藝出版社的謝大光,給我一封充滿友情的信,還說及理由的書稿,又讓我和理由在無意中“交集”:

這次上海之行,還是很暢快的。朋友之間,經過了一些事,會更加了解的。你目前的處境很有利,一定不要退縮。不知老梅回來沒有?

你的第二個集子,不論何時寫出,我都等你,來了就是我的事了。當然,我希望能比第一本更好,相信也是可以的,因為你第一本集子的后半部,已經大大超過了前幾年的水平。

理由的稿子我回來收到已經看完,四月底可發稿。處理老兄的稿子,我不會慢于這個速度的。

理由這本《純情》出版后,大光趕緊給我寄了一本,接著理由又送了我一本,我兩本都一直留著。我留著《癡情》和《純情》,是為自己樹起一道標桿。

1984年起,我和理由見面的機會多了些,而創造這機會的,先是時任國家體委宣傳司司長,很快又調任《體育報》社長、總編輯的魯光,隨后是《報告文學》雜志的兩位編輯部主任——朱寶蓁大姐及傅溪鵬。1983年年底,魯光就在信中打招呼:“體育報告文學研究會,體委領導首肯了。明年上半年開個會,正式成立。你雖在上海,你也應該是此會的‘創業者’。望多出主意,我洗耳恭聽。”一年多后,體育報告文學研究會成立,魯光任會長,理由、李玲修和我等人任副會長,且每年都要開會、碰頭、搞活動。

而1984年后,田流、程光銳兩位新當家接過《時代的報告》,似乎要脫胎換骨,決意告別1980年代初落下的“左”的名聲,將刊物改名為《報告文學》。與之同時,以大手筆改組編委會,居然約請到十五六個名頭大能量也大的“社外編委”:有劉賓雁、袁鷹、黃宗英、理由、蘇曉康、陳祖芬等一批一流作家和報告文學名家,還有操持國內最具影響的《新觀察》、《人民文學》、《文匯月刊》雜志的實權人物,如戈揚、周明等,我也有幸入列。

這兩個會,尤其是《報告文學》編委會,成了我和理由及一批報告文學名家聚會的好機會。雖然,《報告文學》節儉辦事,開會就在雜志社,編委住宿就安排在人民日報招待所的簡陋平房里,但到場編委的規格,以及兩天會議熱烈、認真的氣氛,是讓人終身難忘的。田流、劉賓雁、袁鷹、戈揚、黃宗英這些大名家,沒有一點架子,為人熱忱,謙和可親。理由也給我留下深刻印象:他很有才氣,也很帥氣,思維敏捷,思想活躍,但并未感受到他有多少傲氣和鋒芒——可能是跟梅朵一樣,只是“偶爾露崢嶸”吧。

梅朵從療養院回歸未幾,1984年初春起,就盯著要我做一套關于理由的“組合”:做他的封面,找人寫“印象記”,同時配發他的報告文學。做一套“組合”是難事、煩事,少則三五個月,多則兩三年,甚或更久。因這個“催化劑”,我給理由的信比之前頻密多了。給他打電話,十有八九找不著,唯有寫信或發電報,不過,我從沒給理由發過那種夜半驚魂的加急電報。我知道理由很“挑剔”,要他自己提供滿意的照片,找他看得上的人寫“印象記”,再給我一篇能有些聲響的報告文學。

經過將近四年的醞釀,又見過幾次面,我和理由的友誼,也開始水到渠成地升溫。之后,又全程處理過他的三篇報告文學《湖濱夢》、《真正的球迷》和《九七年》。我們之間往來信件以及通話次數多了起來,質量也大為提高,稱兄道弟,彼此間客氣話少了,直白、友好而坦率。“理由組合”因“印象記”而擱淺。自從我把寫“剪影”的球踢給理由,他老兄遲遲找不到合適的人,反倒是像欠了我一筆債。6月間,理由給了我一篇一萬五千字的《湖濱夢》,以作慰勞。收讀《湖濱夢》,至感快慰、興奮,作品寫得相當感人,理由的小說功力和魅力,在這篇報告文學中又一次恣意展露。我讓梅朵先睹為快,他也大為稱道。如后來理由在將此文收入集子時,所加的“題記”中所說:

此文應馮基平的幾位千金之邀而作。馮基平在“文革”前曾任北京市公安局局長。這個強力部門的要職與女兒們柔情似水的述說形成鮮明反差。我覺得,女兒們對父親深情的追述本身就蘊含著詩的意境,遂模仿她們的口吻,以第一人稱寫就。

理由構思謀篇,將這“強力”與“柔情”的“鮮明反差”,作了淋漓盡致的展示。馮基平原本有“幾位千金”,也被理由濃縮為一個女兒在深情追述、傾訴。這訴說中,既沒有交代年份,也沒有說明所涉及政治運動的名稱和背景,但經歷過“大躍進”、“三年自然災害”、“文革”浩劫和審判“四人幫”的讀者,對這一場場民族歷難了然于胸。而“爸爸”這位神秘人物的憂國憂民之心,他的脾性和身影,也在這敘述中栩栩如生。

我知道理由不喜歡磨蹭,將“文匯速度”發揮到極致,收到他的《湖濱夢》,兩個小時后即發到排字房,隔天就將小樣用“航空”寄給理由。誰知,好事多磨,十多天過去了,迄無回音,理由沒將小樣退回。電話也找不到他,我趕緊發信催問。1984年7月5日,理由回信著急地說:

達成:你好!收來信,得知校樣已發出,到處去找。北京作協那里沒有,萬壽路這里也沒有,問過收發,都說沒有見到。看來不能再等了。我想請你校對后直接發排吧。這篇報告文學,不會出現事實上的出入,行文上的改動,請你做主。

百花出版了我的一本報告文學集《純情》,不知寄給你沒有?我當奉寄留念。

《湖濱夢》原本我想在7月號推出,這一來只能放到8月號上了。誰知,梅朵又出來“作梗”,覺得《湖濱夢》這樣單用可惜,希望能催促到“印象記”,并配理由封面,以完成他所期望的“組合”。理由的態度很友好很配合,他很熟悉梅朵那種得隴望蜀的“貪婪”。10月上旬,我去信要求他對《湖濱夢》的主人公——“爸爸”隱秘的身份加個注解,僅僅交代他“身居要職、工作性質特殊”似不解渴。10月12日,理由回信對此表示同意,在信的末尾,還正面回應了“印象記”的事:

關于恢復文中馮基平的名字,我沒有什么意見。原來的考慮,他是我哥哥的朋友,他的孩子也熟悉我,但那些孩子不是一個母親生的。他死后,孩子們之間的矛盾已到戲劇化的程度,以致用任何一個(或一撥兒)孩子的角度來回憶他們父親的追念文章都會使矛盾加劇。因此,在指出馮的名字時,請仍按原來的敘述語氣,即不具體寫明說話的第一人稱是哪一個女兒。主人公的名字是實的,敘述者的名字是虛的,這樣較好,以免引起那些孩子間無謂的糾纏,不使我哥哥為難。

如能恢復一些所謂“陰暗面”的描寫,最好不過。因為對那些東西大可不必諱忌的。

關于采寫我的“剪影”,我手頭正忙,有一建議,我將于本月25日取道上海,再向南行。請你可否從上海物色適合的作者,我在上海可騰出兩天時間見面詳談,提供資料。我希望把我寫得真實些,褒也好,貶也好,文筆真實而生動,以悅讀者。如可,我行前電告你。當否請復。(此行路費我自有出處)

顯然,理由覺得自己耽擱了我們,才出此下策。我清醒、迅速又直截了當地否定了這個友好方案。非不為,乃不能為,以我對理由的了解和理解,他看得上的作者為數不多,對寫自己的文章也必定較真而苛求。倘使貿然找一個不熟悉理由的上海作者采寫他,最終可能會弄得三方都很不愉快。我不想冒險,堅持讓理由自己找合適的人,哪怕因此要多花很多時間,并計劃在12月號上,將《湖濱夢》推出。不過,因為解除“捆綁”,梅朵所期盼的“理由組合”,又整整等了兩年,直到1986年10月才算大功告成。

之前幾年,盡管梅朵強勢組稿,也只指望每年從理由手里拿到一篇報告文學,因為知道他產量不高,且索稿者眾。倒是我的“懷柔”手段比老梅奏效,隨著我和理由友誼加深,見面、通電話,或是寫信,都相談甚歡,頗為相契。《湖濱夢》發表近半年,北京發生震驚全國的“5·19”球場暴力事件后,我又催來了理由一篇反映這場事件的《真正的球迷》。文章于平實中見功力,大事件,小切入,理由在眾多球迷中選取了三個人,讓他們用白描式的口述,將中國隊在跟香港隊爭奪世界杯分組賽小組出線權中,意外失利后,引發球迷騷亂的過程與心態,展露無遺……

理由做過報人,他對我們以辦報的作風和效率辦刊物,大為贊賞。但我對理由關于“5·19”的稿子并不滿足,因為他“一雞兩吃”,分別給了《人民文學》和《文匯月刊》,而《人民文學》又先于我們發表,一時占盡風頭。

遺憾的是,我以最快速度處理《真正的球迷》,也只能趕上1985年8月號;而在這過程中,《人民文學》7月號已經強勢推出理由的《傾斜的足球場》。當我讀著文章的第一段,就覺得他們這“半個雞”,要比給我們的那半個分量重得多,它更正面地直擊和碰撞了“5·19事件”,一開始就讓賽后成為悲劇人物的中國足球隊主教練曾雪麟粉墨登場:

五月十九日晚,曾雪麟率領器宇軒昂的中國足球隊踏進北京工人體育場時,他萬萬沒有想到這場比賽就是三十多年足球教練生涯的悲慘終結……

同一個作者,同一個事件,《人民文學》比我們早出來一個月!不過,平心而論,我們是沒有資格埋怨理由和《人民文學》的。《人民文學》占有天時地利,時任主編的王蒙和編輯部主任、我們的老對手和老朋友周明,搶先一步,最早找到理由,而理由劈了“半個雞”給我們這個晚了半個身位的“第三者”,已經很夠朋友,很給面子了。理由在打電話和通信中,感受到我的醋意和不爽。他在1985年7月23日寄回清樣的信中,很友好地打招呼,并淡化兩篇稿子間的差距:

清樣看過,有兩三處錯字,如“辯(輿)論”,“窩大(火)”、“片兒警”,其余沒有改動。請付印前再校一遍。

《人民文學》發在前頭,真抱歉。不過,兩篇都有詞不達意的東西,當初兩篇合為一篇寫就好了。

這篇東西老兄處理得很利索,多謝。

1986年伊始,我開始認真催促理由,早點兒完成梅朵關于他的“組合”那個夢了。直至接讀理由6月26日來信,我心中一塊石頭才算基本落地:

達成:你好!遵囑寄上幾張照片,不知可否,如需用請來信告之,可把底片取來寄上。

已與徐剛老弟接頭,稿子的事看來八月份才可完成。

祝好!理由

水到渠成,梅朵盼望了兩年多的“理由組合”,終于收獲在望。讓我意外的是,理由尋尋覓覓,找到了跟他同樣心高氣傲,卻又惺惺相惜的徐剛,來寫自己的“印象記”。其時,徐剛這位老友、上海老鄉,已離開報紙副刊,調往一家雜志,掌管“報告文學專欄”。理由還寄來了自己所滿意的幾張照片,并在苦苦醞釀,為我們寫一篇關于香港回歸的報告文學《九七年》。我知道理由的性格和風格,對稿件極度認真,他很在意自己的名望,也很看重這個“組合”,這篇讓人期待的報告文學一定能夠打響。為了封面照片的制作精度,我們的美編挑出幾張理由的照片后,又讓我要底片。1986年7月27日理由來信:

達成:你好!底片剛取到,寄上,請保存好。明天我將去北戴河數日,稿子正在趕寫,一脫手即寄上。

一個星期后,又接讀徐剛信:

信早收到,遲復為歉。我急著想把理由的稿子寫出來,和他長談了半天,然后又去承德山莊,昨天剛回京,稿子已寫出,今寄上,請兄斧正。

兄的中學生早戀報告文學聽說是給《人民文學》的,為什么不給我呢?

徐剛是寫“印象記”文字的好手,行文灑脫,文采飛揚,他先后給我們寫過艾青、祖慰、陳冠柏,而“理由寫生”無疑是其中最出彩的一篇。徐剛在《他在尋找灰姑娘——理由寫生》中,材料信手拈來,下筆無所禁忌,文中幾度提及理由的“三次婚姻”:

中國的作家我見過不少,像劉賓雁的風度,理由的英俊,實在也算難得。而且他們是真正的男子漢,這大概比漂亮更重要。

理由是離了兩次婚,結了三次婚的一個男人,僅此一點,便足以使他成為新聞人物。在中國,離婚本來就難,更何況名人?離一次婚就得脫一層皮,更何況一而再?

過不下去了,便不過;既不想欺騙自己,更不想欺騙別人,這難道不是一種責任感嗎?

他在尋找灰姑娘——無論是對文學,還是對生活……

隨后,徐剛說到早先在《人民日報》時,所見到的剛開始在文學上尋找“灰姑娘”的理由:

我最早讀到理由的作品是《揚眉劍出鞘》。那時候,還不是眼下的作家等著編輯索稿、搶稿的光景,他是把稿件送到報社來的。我正在這家報紙編副刊,便先睹為快。其時,報告文學還剛剛在興起,作家與詩人面對著變化太大的政治與生活,幾乎都在手足失措,尋找最適合于自己的表達形式的時候,理由的這篇報告文學所起的作用,從長遠來看,是形式大于內容的。

徐剛很贊賞理由的寫作態度,嘔心瀝血、全力以赴,從不馬虎和應付:“因而,你總無法將被框上了‘花邊新聞’的理由,同作品中看到、想到、體驗到的一個認真、嚴肅的理由相統一。”

當徐剛前往萬壽路那一處高樓深院,到理由家取他完成的《澳門蒙太奇》手稿時,兩人又長談一次:

……他聊起了幾度香港之行。他以自己的筆記錄了有著劃時代意義的“中英香港談判”,以及真實的香港文化界的面面觀,這一些,讀者并不陌生。

然后,他又談起了私生活……他似乎已真的找到了愛情的“灰姑娘”,他說,“我唯一感到幸福的是亮亮理解我,支持我!”

……

當我翹首以盼,等著理由兌現上一封信中所說的“明天我將去北戴河數日,稿子正在趕寫,一脫手即寄上”,卻不意收到陶斯亮的信,她便是理由所尋找到的“灰姑娘”亮亮。

那是陶斯亮1986年9月1日發出的信:羅達成同志:您好。

雖不相熟,但經常看到您與理由的往來信件,因此,自覺對您并不陌生。

一般來說,理由對稿約是認真的。但是從8月初起,他即開始生病,發燒持續不退,時至今日,仍病怏怏的,坐在桌前,一個字也寫不出來。他這次病得這樣長,原因除了病情較重(氣管炎轉肺炎)外,也與我此段時間不在家,缺乏及時的治療與護理有關。

我陪我媽媽去東北地區轉了一圈,回來后見他滿臉病容,身體虛弱,因不能如期完稿而心煩意亂。我暗暗為他焦急,同時也為你們著急。我雖不是文學界的人,但對編輯人員的甘苦尚略知一二,因此,主動代筆,向你們說明理由的情況。請你們趕快做出應急處理。至于他,待病愈后,我想會加倍償還的。

真是抱歉,替他!請你們能予以諒解。希望有一天,您能成為我們小家的貴客。

陶斯亮的信寫得很得體,很友好,沒有那種讓人不快的高干子女腔。我跟她不熟,之前知道她,是1978年12月,陶斯亮在父親陶鑄冤案即將平反之際,曾經寫過《一封終于發出的信》,這封信流露出了非常濃厚的感情,在當時產生了巨大影響。她和理由結合后,也只是偶爾接聽過我的電話,我不知道她看過我和理由的往來信件。

我理解陶斯亮護夫心切,但我的回復除對她致謝和問候理由,表示下次赴京一定去拜訪他們的“小家”,并未松口答允對稿件做“應急處理”。我并不打算放過理由。我們10月號的雜志封面已經開印,徐剛寫的“印象記”也已到位,怎么能缺少作為主打部分的理由的報告文學?而且,陶斯亮信中“主動代筆”四個字,讓我估摸到,十有八九她是未經理由同意就私下寫了這封信。我相信,素來將作品視為生命,寫作極其認真、嚴肅的理由,不太可能輕言放棄,他對朋友的許諾向來一言九鼎。在這一點上,我大概比亮亮更了解理由!

果不其然,理由在9月12日——作為隨團記者出發去漢城采訪亞運會前兩天,《文匯月刊》發稿截稿期前,給我寄來他寫的《九七年》,附信寫得極其匆促、簡短,根本沒有提及自己生病,也沒有提及亮亮:

達成:后天將去南韓,一大堆事焦頭爛額,此稿匆匆未及看一遍,請指正與校正,我猜錯別字不少。勞你大駕了。

作為報告文學同行,既是編輯又是作者,我感同身受,深知理由所說的“焦頭爛額”:報告文學作家寫作,大抵都是起初幾天甚至十天半月,思路雜亂,靈感枯竭,坐臥不寧,無從下筆,而不意在某個瞬間,或是夢醒時分,一切又豁然開朗,文思如涌。但交稿期限已迫在眉睫,只能將作品匆匆寄出。許多朋友曾告訴我,每寫完一篇報告文學,都疲憊不堪,乃至病倒幾天——報告文學這個苦差使,太讓人嘔心瀝血了!

理由是痛苦寫作,我是痛苦期待,但我們的付出是值得的。《九七年》是理由寫關于香港回歸題材的又一篇代表作,與他四個月前在《人民文學》發表的《香港心態錄》相映生輝。雖則《九七年》只有一萬多字,篇幅不到前者的三分之一,但理由仗著筆力,寫得更概括、更凝練、更深刻。理由選取的這個題材既新鮮又敏感,香港和內地的人都會有共同興趣。我一連看了兩遍,覺得材料非常扎實,如果不是他“三顧茅廬”,“舉步維艱”地采訪了香港各個階層一百多人,不可能寫出如此厚重、有分量的作品。而第三次赴港,他在那里采訪了五個星期。

在《九七年》中,理由將香港人面臨“回歸”的種種困惑、各式心態,以及他們眼下的生存狀態,未來的應對計劃披露無遺。

五年間三訪香港的理由,所見所聞,所思所慮,在胸中洶涌澎湃,他在《九七年》的結尾處直抒胸臆,感慨萬端:

中國領導人提出的一國兩制得到廣泛的贊揚與贊同,香港人管理香港的原則也被普遍地接受。在此之前,東方制度絕對排斥西方制度,西方制度也從來沒有寬待過東方制度。香港正向著一場人類歷史上前所未有的實驗過渡。盡管某些香港人在夾縫中困惑的心態并沒完全消失,如同面對一個巨大的魔方,規則業已確定,奧秘不盡而知,害怕傷腦筋的人提前走掉或將要走掉,更多的人將留下來,圍著它爭論著、推敲著、籌劃著。香港人是值得敬重的。他們還沒來得及脫掉強披在身上的殖民地公民的外衣,就在迎接文明史上一場艱難的考驗。

我確信,理由的這篇《九七年》一定能打響,因為它如此生動而又深刻地告訴讀者,“收攏香港的人心遠比收復香港的主權要難得多”。“理由就是理由,牛啊!”梅朵讀完,也極為贊賞。彩色封面打樣效果也很好。置身海邊、雙手叉腰的理由,一身清閑,花格襯衣外是寬松粗紡線衫,英俊的臉上滿是笑意和春風得意。

梅朵臉上也滿是笑意和得意,我們每完成一套有影響的“組合”,他都如此。但梅朵提醒說,香港問題很敏感,文章里有些提法是否有點過,要我發排后讓把關的老編輯徐鳳吾仔細看看。沒奈何,在報社的大樹下辦刊物,好處多,效率高,但麻煩也多,不得不認真對付。我經常跟“刀斧手”徐鳳吾為刪稿發生爭論,但我從來沒有大獲全勝,他有報社總編輯馬達授權的“尚方寶劍”。

知道理由惜稿如命,對改動極其較真,我趕在理由出國前,跟他通了電話:“可能會有所改動,沒法跟你商量了。”理由很痛快地撂下一句話:“亮亮看了算。”

1986年10月號《文匯月刊》很搶眼,理由的封面和文章,以及徐剛的“理由寫生”,給讀者留下深刻印象和思索,而這讀者中,還包括北京中央的有關領導部門。連理由自己也沒想到,他的《九七年》以及《香港心態錄》等許多關于香港回歸的文章,會為中央統戰部所關注和賞識,并因此改變了他的命運,他很快就從文壇上消失,去香港棄文從商。二十四年后,《南風窗》上一篇《理由:一個文人的逃遁》,將其間經過與緣由盡道其詳。

有意思的是,當《南風窗》記者采訪理由時,這位在十五年間完成了財富積累的房地產商,2004年又重新回到了作家圈。理由想跟文學重續舊情,但面對眼前這個文壇,大有“覺昨是而今非”的凄涼,“與他同一時代的老作家,在各路‘超女快男’式文學現象的夾擊下,城池盡失,風光不再。懷著1980年代美好記憶回來的理由,再見這些朋友,恍如隔世”。

這些都是后話了,還是回頭說說理由《九七年》那篇文章的余波。理由去漢城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他在后來發表的《漢城信步》中寫道:“我是10月1日隨第二批歸國運動員提前飛回北京的……隨后就鋪開稿紙,面對著在漢城時手邊常用的地圖,搜索著在那里度過的十六天的印記。”及至10月中旬,“理由組合”在《文匯月刊》出爐,本該是皆大歡喜——刊物給作家以最高禮遇和規格,圖文并茂,讓作家充分展現自己,刊物也同時提升、擴大了自身影響。誰料,結果并非如此,弄得彼此不很愉快。

我將新鮮出爐的10月號《文匯月刊》樣本以最快速度寄給理由,讓他先睹為快。我很高興,十來天后,又要去北京跟理由見面了——《報告文學》雜志發來通知,說是11月初,要開兩天編委會,我和理由都是他們的社外編委。幾天后,估摸理由收到雜志了,我興沖沖打去電話,他幾乎沒有寒暄,就氣呼呼地責問道:“你們怎么這樣刪稿子?”我的解釋,也平息不了他的怒氣。

理由不依不饒,我出發去北京前幾天,收讀他一紙“聲明”,要求“來函照登”:

《文匯月刊》編輯同志:

我與貴刊編輯已是老友,此次承蒙辟出版面發表我的有關香港的報告文學《九七年》,由于發稿時我正在香港,也由于可想像的技術或非技術原因經貴社做了數處刪節,返京后得知此事我既遺憾又理解。

此外,在排版與倒版時發生的較明顯的誤差想貴刊也已發現,盼做必要更正。

理由 1986年10月29日

理由的這篇《九七年》有一萬一千字,被我們的版面責編、“刀斧手”徐鳳吾刪去約五百字的“悲情”文字,這乃不得已而為之。我又一次仔細查看了被刪的三處文字,雖讓作者心痛,但并未傷及文章筋骨,理由所刻畫的某些香港人的焦灼、失望、迷茫,已經力透紙背、展露無遺。

11月初,我如期赴京組稿,并參加《報告文學》編委會。記不清楚,是11月3號還是4號開編委會,只記得是在《人民日報》大院里,《報告文學》雜志那簡陋的會議室,除了外來編委,主編田流、副主編程光銳,還有編輯部正副主任朱寶蓁、傅溪鵬,以及雜志社的編輯全都來了。原本,會議發言踴躍,氛圍熱烈。誰知,輪到理由時,他突然打橫炮,聲討《文匯月刊》,把氣氛弄僵了。大意是:他把稿子交給《文匯月刊》后,去漢城采訪了,“月刊”的朋友隨意刪改稿子,不尊重作者……

從未遇到的突然襲擊!剎那間,血往頭部涌,我感到憤怒和驚愕,準備作出反擊!一個寫報告文學的名家,怎么能違背事實呢?怎么能在大庭廣眾,翻臉不認人,對朋友對《文匯月刊》無端發難呢?理由雖然很牛,但還沒有牛到可以拿我們刊物開涮。在座的劉賓雁等幾位大牌作家比他牛得多,劉賓雁的《關東奇人傳》原稿有九萬字,被我們刪到七萬字,劉賓雁來信也只是說:“刪得太多了,有的地方連不上,我在開頭補寫了七百字,務請保留。”

盡管我也屬沖動型,牛氣沖天,但僅僅過了幾分鐘,我就冷靜下來了。我身為編委和客人,又面對在座的一眾名家和前輩,以及《報告文學》雜志社的朋友,怎么能跟理由一樣“撒野”?砸了人家場子,太不給主人面子了。我強壓怒氣,只是在理由說完后,簡單澄清道:《文匯月刊》改稿刪稿,向來都征得作者同意,小樣也盡量讓作者過目。理由來不及看,說“亮亮看了算”,我們的改動事先征得陶斯亮同意……

是非曲直很清楚,一散會,朋友們都安慰我。晚間,一位跟我跟理由極熟的北京名家,在電話中對我剖析說:“理由現在春風得意,不光是名作家,跟陶斯亮終成眷屬后,又進入另一個原本不屬于他的圈子,他的自我感覺有些‘膨脹’,說話行事有時失去分寸……”

回到上海,我還是怏怏不快。早已知情的梅朵,并不跟我“同仇敵愾”,而是贊許地調侃道:“沒想到,你這壞脾氣這回居然沒爆炸。”繼而既像點評,又像為理由開脫:“沒有必要撕破臉,弄得彼此難受。理由很牛,很傲,有時不講理,但人不錯,對《文匯月刊》也很有感情。讓他發泄一下,過后一定會想明白!”老梅這老頭,還挺向著理由呢!

我沒想到,陶斯亮很快就知道了理由的“發飆”,她是聽《人民文學》周明說的。周明人脈廣泛,跟我們刊物、跟理由都是好朋友。理由那天“打橫炮”,周明就在場,他也是《報告文學》雜志社社外編委。我回到上海沒幾天,就接到陶斯亮11月10日發出的信:

達成同志:聽周明說,那天開會時,理由表現得太激動,使您深受委屈,為此我十分不安,特此寫信慰問。

“文匯”確實是一片好心,這點理由心里比誰都明白。我看了他寫給友人的信,不無愧疚地寫道:我得罪了“文匯”的朋友們,他們是一番好心……理由是個極其感情用事的人,一般來說是有點可笑,但并不可怕。你們相交多年,恐怕對他還是有所了解的。唉,他充其量是個二踢腳,啪啪兩下也就過去了。總之,還是友誼為重,同意嗎?

陶斯亮10/11

這是陶斯亮給我的第二次意外。她上次意外來信,是讓我放過病中的理由,另備稿件。雖然,我不可能聽從她的意見,但我對這位通情達禮、親切待人的嫂夫人留下深刻印象。現在,她讓我諒解“極其感情用事”的理由,“還是友誼為重”,我當然同意。我一直很珍惜我跟理由之間的友情,并將他看成我的“文學標桿”。讀了這信,還讓我感到自己似乎心胸狹窄,怎么就這樣放不下,耿耿于懷呢?相形之下,比起寬以待人的梅朵來,我還差得太遠,只學到他的鋒芒畢露、雷厲風行,卻沒學到他為刊物、為組稿,有時寵辱不驚,乃至忍辱負重。

我也為理由高興,他有亮亮這樣的夫人,實在是三生有幸!

意外還沒有結束,九天之后,我又接讀理由的致歉信:

達成:你好!聽說在北京的那天會上使你很委屈,而且幾天怏怏不樂,我想想又很內疚。刪稿的事并不在你,而且我去漢城時由亮亮代為表態,事后讓你左右為難。我就是這么個人兒,急性子,存不住話,直來直去,不久處不會了解我的性格,請多多包涵。

我仍希望能把簡短的聲明發出去,萬一辦不到,請把原稿寄我,我決不想再去扯這件事,只想在出書結集時恢復。

再次向你致意道歉,友誼長存為重。

理由1986年11月19日

理由就是這么個直來直去,存不住話的人,有時他的傲氣讓人覺得“可恨”,但骨子里卻很可愛、可親。像他這樣傲氣的人,寫信來“打招呼”實屬不易,但他在感到愧疚,感到辜負我們的一片好心后,還是以友情為重,發出信件。他是個男子漢,也是個好哥們。

然而,就連在這封“打招呼”的短信里,他還“可愛”地堅持“把簡短的聲明發出去”。我當然不可能滿足這個“堅持”,只能滿足他的退而求其次:“萬一辦不到,請把原稿寄我,我決不想再去扯這件事,只想在出書結集時恢復。”我把原稿退給理由,還附上一封充滿友情的信!讓這點爭議和不快過去吧,我們永遠是惺惺相惜,對報告文學有著共同信念和追求的好朋友!

世事滄桑,當我翻閱著理由重返文壇后,在旅游出版社所出的《打高爾夫的理由》,既感到親切,又想到闊別之久遠,有三十年不通音訊了吧。我牽記理由,他大我五歲,今年已經七十七歲了,卻又不急于去尋尋覓覓、重續舊情,距離是一種美,追憶往事更是一種享受。想起不久前,幾經碾轉,要到朱寶蓁大姐的電話號碼,九十高齡,話語朗朗,但一對話,前言不搭后語,她先說我是老同學,繼而又說不認識我了,我的心境瞬間破碎了。

打“高球”的理由自然是健康的,倘使我們重新相聚,議論起當下文壇之殘破之貧瘠、之邪氣之腐敗,感嘆“昨是而今非”,報告文學早已失去曾經的輝煌,不知又是何種滋味?還是讓我在心中對老友遙相思念吧,盡管他有時要發點“臭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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