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光禪

古保祥

于清晨半夢半醒之間蘇醒，外面有輕盈的薄光呈現，微微光，不細不粗，不厚此不薄彼，恰到好處。

凌晨五時許，陽光剛剛伸過了懶腰，百無聊賴中開始了新一日的勞作。正是熟睡的好時機，花尚且半睜睡眼，人更是疏懶得要命，炎炎夏日，這個時候，是最涼爽的時間。

披衣下床，推開院門，四處靜悄悄，只有露水淌過腳踝的聲音，嘀嘀嗒嗒，證明著生命的逝去。

不必擔心，有了這薄光，這短暫的薄光，昨日的一切苦惱隱退了。

唯有蟬，這個時候最忙碌了，一夜的勞動，只為了褪去身上的硬殼，從而翱翔天空，從一棵樹飛向另外一棵，無拘無束，無節無制。

我見到了一只天真的蟬，在樹腰肢上面，顏色青嫩，就好像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孩子，如果遇到哪家孩童，它一定會遭殃的，因為嫩蟬香酥可口，幸好遇見了我。小時候家貧，蟬時常會成為我口中的糧食，現在，卻突然有了一種悲天憫人的情懷：它來到世間，實屬不易，生命短暫如露如絲，何不讓它好好活一場，為何非要用人為的因素破壞一個夏天的安寧呢？

等我回轉身軀時，那蟬周身的顏色早已變成黑色了，它成熟了，一聲尖叫，在清晨的薄光里，飛向了遠方。

太陽在遠方搖曳不定，可能是因為有薄云的緣故吧，但花卻一刻也不得消閑。紫茉莉，是我今年春天特意種的，又叫六點花，它們在羞澀地準備著自己一天兩次的開花良機。時機不等人，人會錯過，但花絕不會，它們的基因里藏著一種叫做守時的元素。

幼時，院子小且長，每當薄光輕瀉時，母親便要起床，炊煙裊裊，人間煙火，而如今，廚房寬大，你不會輕易看到那種煙霧彌漫的情境了，是失去還是獲得，孰是孰非，無法判斷，我們沒有慧根，更沒有慧眼。

早起的人們，已經開始鍛煉了，鍛煉者多是老人，或是得了一場大病的中年人，年輕時，浪費青春，一擲千金，老了，病了，才知道生命的可貴。人生通常如此，如果你不學會失去，就不會懂得珍惜。

就像這薄光，一天一次，沒有多少人在意它的美與傲，它也不給你留下過多的探望，只能讓你暢想、懷念。

禪在于一種頓悟，一種無上的智慧，仿佛禪是得道高僧才有的一種技藝。但于今日薄薄的晨光里，對人生、對萬事萬物有了一種全新的感受，這難道不是一場關于禪的盛宴嗎？

薄光短，日光長，再長的歲月，也禁不起懶與惰，華燈早已經初上。

禪，慢慢禪，悄悄長，水往低處流，云在天上想。

（編輯 花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