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談雅麗 編輯/田宗偉
迷失在沱江的光影里
文/談雅麗 編輯/田宗偉
鳳凰從沒有在時間流失中消隱它神秘的氣息,盡管日復一日的光陰淘洗將她變得喧嘩、浮躁,商業(yè)氣息開始彌漫于街角巷尾,但古老的青石板上仍有往昔的靈魂和記憶在流淌。
她是那樣溫存的一個小鎮(zhèn),很多年后,許多人仍會回來尋夢,吊腳樓、古城墻、姜糖香、梔子花,一抹讓人心動的笑臉藏在小城柔情的光影里,藏在吱呀推開的一扇木門后面……
初夏,一場大雨把鳳凰的山洗得青翠碧綠,把石板路洗得明凈透亮,也把清新洗進這個光閃閃的下午。古城的青瓦飛檐安守在沱江兩岸,傾聽著嘩嘩的流水聲。一群群苗女打著花傘,把從山里采摘的野花扎成一只只美麗的花環(huán),兜售給沿途過客。
鳳凰沒有丟失她自然的天性,她是一個可以把花環(huán)戴在頭上行走的浪漫之城。臨街店鋪張開雙臂,像一個個野性少女,所有色彩都裝飾在漂亮的裙子、圍巾和五顏六色的彩珠上;蠟染鋪織就藍白相間的夢幻國;白銀屋打造傳統(tǒng)的活色生香;姜糖店漫延甜蜜柔和的愛意。這里充溢著鮮亮的生活質地,新樓舊屋編織著時間亙久的經緯,讓人在不知不覺中迷失了。

上:正在沅江中舉行的2013年沅陵縣龍舟邀請賽。 攝影/周桂成

右:湘西坪壩苗鄉(xiāng)七月八節(jié)日。 攝影/毛雅琴
當我在潮濕的青石板上無聲走著,雨嘀噠嘀噠在頭頂?shù)驼Z。漸漸地,我的神思恍惚起來,這種朦朧就像山腰升騰起的雨霧,無所不在,無所不入,于朦朧中我看到過去一些紛亂的形象、一些模糊的景物、一些曖昧的光,如同老機器放出來的舊幻影片,充滿了溫暖、懷舊的情調:
“登船時已是傍晚,遠處山巒失去輪廓變成蒼翠,沱江成了一塊有細紋的翠玉,宛如對面的青山也融化在水流的深處。是詩情畫意的背景,使她的心也變得異常柔軟,那時他坐在船舷邊,很黑,沉穩(wěn)著不說話,然而有微微的笑容,像將來未來的晚睛,她見他的第一眼只聽見心里流淌了嘩嘩的水聲。在漸行的船上,無言地對視,她看他的眼睛覺得也許他的心也在慢慢熔化,但始終一言不發(fā),仿佛要將一個秘密守到天荒地老。”
這是很多年前,我第一次來鳳凰的一場際遇,那時古城還是清凈的小街,沱江流水絲一般地滑過心田,因為城中氤氳的氣息,因為年輕,所以一見鐘情地愛上一個路過的年輕人,古城演繹著童話故事里的美好相遇。
等我再度到達沱江時,正是黃昏,雨變成了一股輕煙,從北城頭望向沱江,一抹輕霧籠罩江面,江邊吊腳樓的紅燈籠正一盞盞點燃,光影升起,江水幽暗,一朵朵傘花流動在古城的小街上,想起舊事,感覺心底正慢慢地化開了……
我來鳳凰原本并不是要尋夢,只是經過,但是在某個角落,我卻不期然地經過了過去保存在古城光影里的一段舊事。“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少時喜歡李商隱《錦瑟》中詩句,并不知道詩句中隱藏的滄桑和嘆息。
當年沈從文先生在《邊城》結尾寫道:“到了冬天,那個圯坍了的白塔,又重新修好了,可是那個在月下唱歌,使翠翠在睡夢里為歌聲把靈魂浮起來的年輕人,還不曾回到茶峒來。”
很多時候,我們都活在不斷的失去中,每當我們經歷一段生活,就遺失了另一段生活。對于我們來說,時間和時光是兩種不同的事物,越來越少的是時間,越來越多的卻是時光,是時光堆積在我們心里——越來越多的記憶。
古老的城墻見證著漫長的歷史,見證著人來人往,見證著喧囂和寧靜。古老的沱江把流水一樣的情感帶到我們心間,又從我們心里取走,想起從前的車馬船聲,想起今天的繁華成為我們心里的硬傷,想起歲月的長河,靜靜地在鳳凰城一條條石板街上流淌。
彌漫在古鎮(zhèn)空氣中看不見的憂傷氣息,那是時間行走時留下的一道看不見的裂痕。是啊,我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清碧的沱江水也為我的靈魂染上蒼涼的顏色。

鳳凰不夜城。 攝影/李佑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