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死人救活的“癲子”神醫

陳揚桂

清嘉慶、道光年間，湖南邵陽出了個神醫周學霆。他有個別名叫夢覺道人，寫了本奇書叫《三指禪》。

周學霆出生于今湖南新邵縣潭溪鄉的一個貧苦家庭，他幼年體弱多病，但頭腦聰明，反應敏捷。13歲那年應童子試，名列榜首。但“身之不健，談何功名”！有感于醫學對人身健康的重要，他決定棄儒從醫，廣游三湘四水，遍訪名醫求學。

幾年過去了，他自己的身體漸漸痊愈了，治病救人的聲譽也傳開了。有一天，周學霆閑著無事，去看望幼時的私塾先生，先生平時喜歡游覽名山大川，兩人結伴去游巍巍龍山。師生走到龍山的半山腰，坐在小溪邊休息。這時，一個正要下山治病的樵夫認出了周學霆，請他給自己把脈看病。周學霆一番望聞問切之后，沒有給他開處方。病人以為自己病得太重，醫生才不肯開方，便極力要求周學霆開方，還說什么即使治不好他的病，一切后果由他自己負責。周學霆拗不過他，就推托說沒有開方的紙筆，在路邊撿了一個紅色的小石子，在一塊大石頭上寫了幾行字，要他背著這塊大石頭到山下去找藥店配藥，中途不可停歇，越快越好。病人背著石頭一路猛跑，累出了一身大汗。當他找到藥店，店老板一看，認出是周學霆的字跡：“君傷風，無需吃藥，大汗后，洗澡更衣，睡一個時辰即愈。”店老板按照周學霆寫的解釋給病人聽，病人果然不治而愈。

周學霆這趟龍山行，發現了不少名貴藥材。從此，他有事沒事就往山上跑。一天，他采到了一株名叫“搜山狗”的怪草，洗凈后正往嘴里塞時，同伴連忙上前攔住說：“‘搜山狗吃不得的，白漿入眼就瞎，入肚就瀉。我嚼了葉子都瀉個不止，你嚼了根豈不瀉個半死？”周學霆沒有聽同伴的勸阻，認真地說：“我偏要摸摸這‘搜山狗的脾氣！”說著，早把“搜山狗”的根莖嚼出一口白漿，連連吞下肚去。可是，嚼著嚼著，周學霆感覺肚里咕隆咕隆作響，肚子開始脹痛起來。同伴在一旁罵他：“你真是個蠻子，硬是要自己害自己！”周學霆肚子脹痛難熬，但還是詼諧地說：“趕山狗進山趕出好多野物，‘搜山狗進到我的肚子里，也給趕出好多廢物來了！”就這樣，在周學霆總結出中醫的汗、吐、下三法的下法中，又添了一味“搜山狗”的良藥。

周學霆深知民間流傳不少診治疑難怪病的秘方、偏方，就利用為人看病的時機，走村串寨，廣為搜集。一個病人的眼睛里長了兩個翳子，前來求他醫治。周學霆立即開了藥方，讓他吃中藥。病人照方吃了幾副藥，眼病不見好轉，只得又來找他。周學霆正在田邊和一老農交談，那老農聽了哈哈大笑：“真是的，大郎中奈何不了小翳子！來來來，我給你治治！”老農隨手在牛背上捉了一只牛蜱子，刺破肚皮，擠出汁來，涂抹到病人的眼睛里。病人眼睛眨了幾下后，就說：“好多了，好多了！”周學霆自言自語：“秘方治大病，偏方氣名醫啊！”

晚年的周學霆，信仰佛道之說，行為怪誕，不修邊幅，鄉人稱他為夢覺道人，背地里則叫他夢覺癲子。

有一次，周學霆上山采藥路過梅山坳，看見一戶人家的門前停放著一口棺材，棺材中還不時滲出鮮紅的血來。周學霆叫來主人，生氣地說：“這人還是活的，怎么就入棺了？”主人說：“內人是難產死的，擺在外面不吉利，反正要入棺的，早一點放進棺材里，少讓活人沾點污穢之氣。”周學霆說：“不僅大人沒死，大人腹中的孩子也還活得好好的，你趕快給我開棺！”主人連忙打開棺蓋，周學霆將隨身帶的銀針刺入“死者”穴位，“死者”很快蘇醒過來。一旁圍觀的群眾歡呼：“神仙來了，神仙來了！”周學霆叫大家抬出產婦，給她把脈開藥。大半天功夫之后，產婦腹中的小孩安然出生了。從此，周神仙名聲遠播。與他同時代的長沙進士陳代霖著書稱他是“今之扁鵲、倉公”。道光年間出版的《寶慶府志》專門為他作傳名世。

周學霆為老百姓治病，常常不請自來。但那些欺壓百姓的達官貴人，想要請他看病，往往要看他臉色。

據說當年寶慶知府請戲班子在自己庭院里唱大戲，知府正看得興濃時，那雙睜得鼓鼓的眼睛突然合不攏了。寶慶府大小名醫都來看過，都摸不清這是什么病。不知誰在一旁向知府進一言：“老爺這個怪病，只有去請龍山腳下的周神醫來診了！”

差役們一路打聽，來到周學霆門前，狐假虎威地沖著他叫道：“知府大人眼瞼子下不來了，你趕快跟我們去給大人治眼睛！”

周學霆素知這位知府有點捧上壓下，老百姓心中有怨氣，如今正好借這個機會，把他這個壞毛病給好好治一下。于是，周學霆大聲回答：“不去不去，除非八乘大轎抬我才去！”差役們回府稟告。知府只得派了八乘大轎前去抬他。可是，差役來到他門前時，他又眉頭一皺，大聲說：“你們怎么才來？現在八乘大轎抬我也不去了，除非知府夫人攙扶我上轎才去！”差役們只得回府稟報。知府一聽，頓時火冒三丈，驚堂木一拍，眼瞼子一眨，大聲喝道：“差役們去把他抓進來！”

這時，周學霆已經大搖大擺走來了，大聲笑道：“大人不必抓我，我自己來了。你平日眼瞼子只朝上，從今以后也該多向下邊看看了！這樣，你的眼疾不是好了嗎？”這時，知府將眼瞼子又眨了眨，指著周學霆說：“夢覺癲子，你到底施的什么醫術？”周學霆哈哈大笑說：“以怒制病嘛！”說完，揚長而去。

周學霆行醫之余，潛心研究歷代醫學典籍，將自己的行醫心得撰寫成《三指禪》《醫學百論》《外科便覽》等書稿，流傳后世。其中《三指禪》是中國傳統醫學中一部奇書，共三卷，最初出版于1827年。書的內容條理清晰，語言曉暢易懂。開篇是總論，總論之后細分為81個論題，具體說明診脈部位、方法及切脈診病等問題。其中，周學霆在論述各種疾病時，能夠把脈診和病因、病理征候等緊密結合在一起，以決定治法和開藥方，很適合于臨床應用，頗為后世醫家所推崇。目前，《三指禪》古線裝本還保存在邵陽松坡圖書館的古籍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