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之書

◆ 周亞松

生日之書

◆ 周亞松

1

你要相信，三十年前

躲雨屯的夜空，一如今夜

純凈而明媚。一彎鐮月

在淺淺的云層里，一直飄忽

不定，只要聽到夜鳥的叫聲

她總要探出，她閃爍著

光華的眼睛。而彼時人們

沉沉入睡，只有一個女人

因為她的孩子，無暇顧及明月

只有孩子，帶給她無盡的疼

那個孩子就是我。三十年前

在那個月朗風清的夜晚

我來到躲雨屯，從此我離開了

母親。再也沒能回去

仿佛我的到來，就是為了

給予母親疼痛的記憶。仿佛

我的到來，就是為了離開

可你們都知道，最終我必然

會回去，回到母親的身邊去

2

母親生下我，究竟對我抱有

什么樣的念想？或者說母親

生下我，能圓她什么樣的夢想？

三十年來，在躲雨屯土地上

她種下傳世的糧食，恪守著

鄉村的良心，為小小的幸福奔波

也為我的長大擔驚受怕。我是

她的獨子，我的身上有她一個

鄉村女人，出人頭地的理想

可我多么混蛋，在她的有生

之年，我虛度年華，去追逐

虛妄的愛情，荒廢大好時光

還頂撞她，讓她絕望

直到她不再有任何言語

直到她把自己埋進后山

深深的土地——同樣埋下

祖先的土地，曾讓她勞累一生

的土地，給予她最后安眠的土地

3

我在等待，時光一年一度

對我進行的兩次懲罰。讓我

在六月初九這天，記起

我的農歷生日。大家都在

祝福我生日快樂，可是

母親不在，我又怎么快樂

接著到7月26日，還要把

這種祝福或者快樂，再經歷

一次。今日三十年時光

轉瞬而至，我的母親，長眠

地母之心，已經六年光景

我也在等待，時光讓我

交出一生的風雨，和體內的

白銀，當我華發蒼蒼，長跪于

母親面前，那時你們才可以

祝福我，說我和母親見面的

時光，已經如此之近

說母子相逢，已經遙遙可期

說這一生，分離時日太久

但我們終究有了再見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