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怡寧 汪漢利
青年論壇
“大聲音”的詩化表達
——從《遙遠的溫泉》看阿來的“大聲音”敘事
韓怡寧 汪漢利
2002年,《北京文學》在刊發阿來中篇小說《遙遠的溫泉》(以下稱《溫泉》)時認為,“這部充滿激情和才情的最新中篇小說力作……會引起海內外讀者的極大興趣。”①阿來:《遙遠的溫泉》,《北京文學》2002年第8期。阿來本人在小說發表前也預言它是一顆“重磅炸彈”,會在文壇引起不大不小的震動。然而此后的接受情況卻大大超乎編輯和作家的預期,除《北京文學》對小說青眼有加而外,《溫泉》在長達十多年時間里并未引起文壇太多關注。據中國知網“遙遠的溫泉”詞條搜索,學界對這部小說的研究和評論也是寥寥無幾,甚至阿來本人在此后一系列訪談中也鮮有提及。這對小說《溫泉》而言無疑是個巨大遺憾。事實上,這部小說遭受冷遇的原因不在于小說本身,由于前有獲得“茅盾文學獎”的鴻篇巨制《塵埃落定》,后有《空山》和《格薩爾王》等長篇重頭作品,處于“群峰包圍”之中的《溫泉》的價值差不多被忽視了。客觀地講,《溫泉》之所以能榮膺2003年度《北京文學》小說組一等獎,的確是因為它有著不同凡響的魅力。在一定程度上,這部作品以詩意的美學意蘊傳達了深厚的歷史內涵,比作家其他中篇小說“更具有現實意義”,集中體現了阿來的創作理念和藝術追求,堪稱“大聲音”敘事的經典之作。
一
小說《溫泉》在開篇交代“我們寨子附近沒有溫泉,只有熱泉”之后,便開始描寫熱泉及其周邊景物:“在常綠的冷杉和杜鵑與落葉的野櫻桃與樺樹混生林間升起一片氤氳的霧氣。”阿來通過“和”、“與”兩個連詞將冷杉、杜鵑、野櫻桃和樺樹等意象并置,故意省去它們中間表示停頓意義的標點符號,從而將多個意象有機地連接在一起,向讀者呈現一幅松潘草原美麗如畫的動人圖景。讀者在文字指引下仿佛看到一幅恬靜、閑適的水墨丹青,置身于一個靈性、詩意的樂園般的世界。接下來,作者通過對熱泉的動態描述為這幅畫卷“點睛”:“霧氣離開泉眼不久,便被迅速凍結,升去了繼續升騰的力量,變成枯黃草木上細細的冰晶。那便是不凍的熱泉在散發著熱力。試試水溫,冰冷的手會感到一點點的溫暖。”小說敘述視點由遠而近——由周圍景物逐漸聚焦熱泉,敘述內容是溫泉水汽的凝華現象,靈動的文字勾畫出一幅靜中有動、情景交融的詩意圖畫。
小說《溫泉》的上部集中表現了阿來小說的詩意美。阿來擅長借助意象來描寫自然界的景物。小說寫道:“梭磨河在群山之間閃閃發光北流而去,漸漸浩大,那是東南的遠方。西北方向,那些參差雪峰的背后,是寬廣的松潘草原。夏天,樹蔭自上而下地籠罩,苔蘚從屁股下的巖石一直蔓生到杉樹粗大的軀干,布谷鳥在什么地方悠長鳴叫。”在阿來筆下,松潘草原像一張寬闊無垠的綠色地毯,一草一木煥發出蓬勃的生命活力。作品多次寫到“寧靜而遙遠”的草原,“閃爍著寶石般光芒”的溫泉,“清脆悠長”的鳥鳴,“光芒變化無窮”的晨昏,通過草原、泉水、鳥鳴和黃昏等意象疊加,作者不經意間營造了空靈、詩意的審美氛圍。不同意象組合構建溫馨、寧靜、優美的詩化意境,給讀者一種良辰美景如在眼前的審美感受。特別難得的是,阿來還善于運用意象來描寫人物。小說寫道,“沉默的我經常獨自歌唱,當唱到牧歌那長長的顫動的尾音時,我的聲帶在喉嚨深處像蜂鳥翅膀一樣顫動著,聲音越過高山操場上那些小葉杜鵑與伏地柏構成的點點灌叢,目光也隨著這聲音無限延展,越過寬闊的牧場,高聳的山崖,最后終止在目光被晶瑩奪目的雪峰阻隔的地方。”小說內容主要是敘寫“我”唱歌行為的,但通過牧歌、蜂鳥、杜鵑等意象組合,“我”對美好事物的向往及“我”內心的孤獨感也就躍然紙上。
《溫泉》中的意象是阿來表達情緒感受的重要載體。這體現了作家“讓滾燙的血液與真實的情感,潛行在字里,在行間”的主張。①易文翔,阿來:《寫作:忠實于內心的表達——阿來訪談錄》,《小說評論》2004年第5期。總體來看,小說中意象的情感蘊藉具有“純”和“真”兩個特點。一、小說中意象凝聚著阿來對家鄉和大自然的無限深情。阿來自幼生長在這片廣袤的土地上,經常在川藏地區行走、采風,對草原上的一草一木非常熟悉,經常在作品中描繪故鄉的景物和環境。由于作者對腳下土地深沉的愛戀,作品中許多意象像被作者的情感浸泡過一樣,無時無刻不流露出阿來對家鄉的愛。《溫泉》由于這些意象顯示了散文的抒情特征。正如一些評論家所言,“阿來小說的非個性化、非典型化的敘事,正是服從抒情詩的原則……抒情詩是無須寫出抒情主人公或人物的個性性格的,也無須典型化,它以意象組合,融化為特定的意境和境界,隱含地表達著抒情主體的一種情志、一點體悟、一縷思緒、一些感受。”②李大鵬:《沉重的嘆息》,中國小說學會編:《2002年中國小說排行榜》,時代文藝出版社2003年版,第178頁。二、作品上部主人公“我”是個敏感的少年,有著強烈的愛憎和敏感的神經,周圍一切都會在“我”心里掀起驚濤駭浪。由于“我”涉世不深、年少無知,“我”內心的情感才顯得淳樸自然。“我”同情表姐格桑曲珍的遭遇源于“我”對表姐真摯的愛;“我”對賢巴之流心生憎惡是因為后者人品低劣、行為卑鄙。“我”雖是一個懵懂無知的少年,卻像藏族同胞貢波斯甲和洛桑等一樣,有著藏族人民淳樸、善良、真誠的民族性格。從此意義看,這個少年“我”代表著混亂世界的良心或真情。
阿來最初是以詩人身份進入文壇的,其小說也在很大程度上保持了詩化特征。阿來認為一個作家作品是否具有詩意和詩性,與他是否從事過詩歌寫作或受過詩歌表達能力訓練沒有什么關系。但他并不否認詩歌對小說創作的影響。阿來以自己身邊作家為例,認為他們在寫小說前或寫小說的同時,都或多或少地在進行過詩歌寫作,“詩歌仿佛成了作家們寫作的一個起步。或許,那種從來沒有進行過詩歌寫作的人所寫的小說,雖然也有不少好的,但總體說來,他們的語言似乎相對粗糙,體現不出自己在小說語言上的‘野心’。”①冉云飛,阿來:《通往可能之路——與藏族作家阿來談話錄》,《西南民族學院學報》1999年第5期。阿來將詩歌創作的經驗引入小說創作領域,注重小說中的意象描寫、文字的節奏感、感染力和審美韻味,讀者閱讀《溫泉》宛如聆聽動人旋律、欣賞優美圖畫,產生心曠神怡、耳目一新的審美感受。阿來認為這種詩意和美感的表達正是藝術的使命,“詩性之美在我的文學觀念中,是所有藝術應該有的東西。審美最基本、最核心的東西就是詩意。如果把詩意的東西抽掉,我不知道我們的審美原則還能確立在另外的什么樣的學問的基礎之上。”②易文翔,阿來:《寫作:忠實于內心的表達——阿來訪談錄》,《小說評論》2004年第5期。
二
小說《溫泉》分為上、下兩個部分。上篇敘述“我”少年時代厭倦沉悶的寨子生活,而對貢波斯甲老人所說的措娜溫泉不勝向往。下篇介紹“我”成年后見到朝思暮想的溫泉,卻有一股莫名的傷感與失望——此時溫泉已被“開發”得面目全非。如果說小說上篇充滿浪漫主義抒情氣息的話,那么下篇的寫實成分則占據更大篇幅。小說敘述以“我”對溫泉的向往和尋找為主線,運用虛實相生手法展開敘述,使得“溫泉”乃至整部作品都蘊藏著復雜含義。
小說中“遙遠的溫泉”既是一個實體性存在,更是一個意義復雜的象征性符號。作為一種實體性存在,措娜溫泉是一個供人洗浴的場所,兼有凈化身心和治療疾病雙重功能。它能滌除沐浴者身上的塵土與污垢,令蓬頭垢面者重新煥發出光彩,也能治好眼病、偏頭痛、風濕病和肺結核等各種疾病,使久治不愈、痛苦不堪的病患獲得健康和幸福。溫泉由此成為人們爭相拜訪的圣地,“四周扎滿帳篷的盛大集市……當然還有很多的人穿著盛裝來自四面八方。”溫泉作為一種象征性所在,對主人公“我”而言具有極為重要的意義。“我”之所以對溫泉念念不忘,并耗費大量的時間和精力去尋找,是因為溫泉對“我”不僅具有洗浴這一實用價值,還代表著人與人之間的溫情和美好關系。“我”對溫泉中男女裸浴的場景充滿好奇,也并不表明“我”是偷香獵艷的好色之徒,而是因為在“我”看來,人們在裸浴時自然而然、大大方方地脫光身子,一齊親密無間地融入“溫泉”這方天地,這是一種回歸自然、返璞歸真的生存狀態,體現了人與人之間的坦誠相見。在溫泉中裸體洗浴也即是人與人、人與自然的和諧交融。
小說開篇一句“我們寨子附近沒有溫泉,只有熱泉”,看似漫不經心的開場白,實際卻為下文作出精心鋪墊。“我們寨子”只有熱泉而沒有溫泉,因為工作組正在進行一場轟轟烈烈的變革,熱泉對應著熱火朝天的政治運動。但由于工作組長的錯誤和“我”對他的排斥心理,這場政治運動令“我”不寒而栗,生活中的熱與“我”內心的冷形成鮮明對照:“寨子里的生活好像一天比一天轟轟烈烈,但我的心卻一天天沉入了死寂的深淵。”在此背景下,“遙遠的溫泉”便成為一個象征性存在,成為現實之外彼岸世界的一個符碼。寨子中的現實世界愈是沉悶無聊,彼岸世界則愈顯得遙遠而美好。貢波斯甲老人居住于高山之巔,離群索居,他的帳篷如同一個溫馨寧靜的世界。每當“我”由于遭受侮辱而委屈時,就會拼命跑向山巔尋求庇護。貢波斯甲老人總會給予“我”特別的關愛和溫暖,他的帳篷便成為呵護“我”成長的搖籃:“柳條編成的籬墻邊一具馬鞍上棕色的皮革發出銅器一樣的光芒。這種景象對我而言,那種靜謐中的詩意就像天堂。”“我”寧愿跟花臉貢波斯甲在一起而不愿回寨子,在“我”看來,花臉貢波斯甲的帳篷和“溫泉”一樣溫暖而舒服。此時,“溫泉”似乎指涉一個充滿溫情和關愛的世界。
然而“遙遠的溫泉”的內涵又并非局限于此。從廣泛意義看,“溫泉”像大地母親一樣是一種神性存在。小說寫道,“無論男女,都脫掉盛裝,涉入溫泉。洗去身體表面的污垢,洗去身體內部的疲憊與疾病。溫泉里是一具具漂亮或者不夠漂亮的軀體,都松弛在溫熱的水中。”“溫泉”滌凈人們身上的污垢和塵土,化丑為美,讓病魔纏身的患者重新做回健康的自己,它一視同仁地敞開胸懷接納所有沐浴者,無論他們貴賤貧富或善惡美丑,“溫泉”像大地母親一樣溫暖、寬容、慈愛,默默地容納她的兒女和萬物蒼生。從時間上看,“溫泉”又與“我”漸行漸遠的童年存在一定聯系。它在現實生活中根本無法找到,卻像磁鐵一樣吸附在“我”最初的記憶中。“我”沿著生命的河流一路向前尋找,卻發現自己離它越來越遠。這樣,“溫泉”似乎喻指童年稍縱即逝的美好時光。從作家角度看,“溫泉”還意味著一代人失落的精神、浪漫或夢想。阿來宣稱,“遙遠的溫泉是一種象征,它象征著對美麗的風景、自由的行走的向往,對一種業已消逝的生活方式的浪漫想象。”從此意義看,“我”尋找溫泉之旅其實也是尋夢之旅,盡管這個夢境最終為殘酷的現實所擊碎,可人畢竟是為著希望和夢想而生存的。正如學者所言,這種美好的境界令人向往,因而成了‘我’孩提時代美好的理想夢境。也正因為遙遠的溫泉“并無明確的意義指向,作品才顯得如此蘊含豐富、耐人尋味。一些評論家干脆斷言,“遙遠的溫泉這一意象同樣成為了一個空洞的能指,其中有許多人物和事件仍以獨立表意功能方式聚集一起,使文本的所指泛化或多元化。”①胡立新:《顛覆閱讀理性的詩化敘事》,《小說評論》2003年第2期。
三
在當代文壇,阿來是一位頗具責任感和使命意識的作家。他秉承中華傳統的“文以載道”觀念,一直堅守文學反映論的創作立場,從不在作品中搞文字實驗或文字游戲,這也是阿來作品打動人心的魅力所在。阿來認為優秀作品應該“感性自然地”反映時代生活和社會風貌,在復雜多變的時代風云中打撈歷史真相,他由此提出獨樹一幟的“大聲音”寫作理念。所謂“大聲音”敘事即“文學應該表達某種普遍性的思想,表達普遍的人性和普遍的歷史感,只是這種表達應該通過感性自然地包孕在其中。”②阿來,陳祖君:《文學應如何尋求大聲音》,《現代中國文化與文學》2005年第2期。究其本質而言,就是文學作品要切入時代發展的脈搏,在揭示歷史規律和普遍人性的同時,傳達積極、健康的思想內容和價值理念,阿來認為價值觀消極的小說不會是好作品。
小說《溫泉》體現了阿來“大聲音”敘事的特點。作品的故事背景分屬兩個不同階段,均以歷史轉折時期的藏區社會生活為焦點。上篇敘述新制度建立以后,藏族同胞砸碎人身枷鎖而獲得自由和解放,藏區迎來史無前例的社會變革。小說從藏區發生的歷史巨變寫起,但著力點不是描寫藏區翻天覆地的新生活,而是審視在這一社會變革中藏民走向農耕生活過程中的陣痛和不適。由于新社會土地重新分配,藏區同胞被固定在土地上,許多人再也不能隨心所欲地四處游走;馬匹也不再被人乘駕而是用來耕地,這讓許多藏區同胞感到極不適應。接著,《溫泉》反思極左思潮造成的不良影響,以及革命隊伍中個別人工作的失誤與錯誤。工作組在寨子生活中占據核心地位,就連“我”參加少先隊這樣的小事,也必須得到工作組組長的首肯。“我”完全具備加入少先隊的資格,卻因工作組長阻撓而被拒之門外,而賢巴等溜須拍馬之流卻受到工作組長青睞,這令一個渴望進步卻又敏感自尊的少年感到不公。小說還以哀而不傷的筆調敘述“我”表姐的凄慘命運。格桑曲珍原是一位歌聲優美的姑娘,工作組長聲稱推薦她到自治州文工團當演員,卻讓她當上村里的民兵排長。工作組長激起一個青年女性的希望,卻對她的精神和肉體一起蹂躪。盡管表姐婚后仍然經常放聲歌唱,但她再也不是原來那個的格桑曲珍了,她身上純潔而美好的東西已被毀掉,成為一個沒有希望、心如死灰的鄉村婦女。表姐嚶嚶的哭聲時常在夜里響起,成為“我”心頭無法承受之重。作者故意采用委婉的暗示手法,對工作組長的錯誤行為進行控訴和譴責。
小說下篇,藏區步入以經濟建設為中心的年代。賢巴等政府官員主導地方經濟發展,在招商引資過程中大打“溫泉”牌。然而由于缺少系統規劃和科學論證,結果好心辦了壞事。他們忽視環境開發和生態保護之間的關系,在開發“溫泉”的同時也毀壞了溫泉——泉眼被圍在露天泳池中央,水泥建筑里充斥著污垢和毛發,溫泉淪為鋼筋水泥之下一潭死水。“溫泉”毀滅的根源在于,賢巴等人出于地方經濟利益本位的考量,將招商引資視為自身官職升遷的政績,好大喜功地大做表面文章,并沒有深入到藏區群眾中去。溫泉“開發”剪彩時上百輛小車組成浩浩蕩蕩的隊伍,與后來溫泉滿目瘡痍、門前冷落的場景形成鮮明對照。更有甚者,賢巴等官員思想僵化、固執保守,不顧長期以來形成的風俗傳統,硬將“男女裸浴”視為愚昧落后的生活方式,進一步破壞了當地的社會風俗和傳統文化。正如一些學者在評論作家時所言,“阿來執著于近代以來權力運作對一個區域文化生態和自然生態的摧毀。他的多部小說都是聚焦一個時代的鄉土風俗畫。”①黃軼:《傳承與反叛:中國文學現代轉型研究》,河南人民出版社2008年版,第310頁。
阿來歷時性地考察藏區兩次社會變遷,在歌頌偉大社會變革的同時,也對轉型時期個別工作者的錯誤進行了反思。小說上篇反映游牧民族在走向農耕文化轉型時的陣痛和不幸,特別是對極左思潮影響下個別干部的工作失誤提出批評。小說下篇則聚焦藏族地區的經濟建設,強調藏區經濟發展離不開藏族同胞的參與。如果個別領導工作方式簡單粗暴,工作作風浮華不實、脫離藏區群眾,就會給當地自然和生態造成極大破壞。作品以強烈的社會責任感和歷史意識,敘寫不同時期藏區人民生活的巨大變化,對特定歷史時期的錯誤現象提出了批評,又對藏區未來的經濟文化發展充滿希望。這正體現了阿來“大聲音”寫作的特點。
總之,在阿來這里,“大聲音”敘事與詩意表達并不矛盾。如果說“大聲音”是指作品歷史內涵的的話,那么詩意表達則是作品的美學風格,“敘事和美學”有機融合正是阿來“大聲音”敘事的藝術追求。長期以來,一些作家錯誤地認為敘事就一定要丟掉審美特性和思想成分。阿來對此持否定態度,他認為片面追求敘事功能而忽略小說詩意的做法并不明智,小說內容和形式應該有機融合起來,刻意追求美學價值勢必會導致作品歷史內涵的缺失。阿來認為每個故事有它自己的形式感、美感和完整性,一旦合起來就是一個有機的整體,同時也會產生更大、更豐富的意義。從此角度講,中篇小說《溫泉》驗證了阿來的美學追求。作品將詩化意境、象征手法和歷史意識交融在一起,在濃郁的美學意蘊中反映社會歷史的脈絡,采用虛實相生的手法描寫“遙遠的溫泉”,賦予“溫泉”及整部作品以一定的象征內涵,堪稱“大聲音”敘事的經典范本。
(作者單位:浙江海洋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