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冬天，原本不冷

余張航

雪，終于落了下來。

白色的卷子上印著黑色的小字，黑色的小字上又壓著紅色的大圈，異常刺眼。她背著書包，走在回家的路上，步伐卻愈來愈沉。路，是熟悉的路，只因載著悲傷，便越來越長。

一路上都是沉默。激烈的思想感情的潮水沖擊著她：有愧疚——愧對父母在外的勞苦奔波;有后悔——后悔自己沒有努力，讓父母再一次失望。

一進家門，她放下書包，還未坐下，母親便問她：“考得怎么樣？應該不會太差吧！”她不敢說話，一陣沉默。

母親一把奪過書包，翻出卷子，她本想護住，卻來不及。

“怎么又只考了這么一點分？這倒好，剛把這一門補上來，那一門又差下去，這下算是不偏科了，科科都差！你走吧走吧，我不管你了，你就自己去鬧吧，看你鬧出個什么名堂！”

面對這一通訓斥，她又是一陣沉默。

淚水在她的眼眶里打轉：媽媽，你知道嗎？我也恨自己不夠努力，我比你還著急！我多么希望有一天，你能驕傲地挺著胸脯對左鄰右舍說：“那就是我有出息的女兒啊！”可是，現在……

她跑了出去。

雪落在她臉上立刻融化了，好像在諷刺她的不堪。她的臉被寒風涂鴉得慘白，手腳也凍僵了。望著街邊店鋪，看著一碗碗熱騰騰的面條，她忽然覺得，真餓呀！可她現在身上一分錢也沒有。沒辦法，她只好無奈地走開。

“小姑娘，等等！”她聞聲回頭，發現是她經常去的那家面館的老板娘。老板娘對她說：“看你一個人，餓了吧？來，吃碗面。”

“可是……我沒有錢……”

“沒關系沒關系，吃了再說。”

她坐在面碗前，拿起筷子，嘗了一口，本想接著吃的，可是眼淚卻又不爭氣地落了下來。

“面好吃嗎？”老板娘問她。

“好吃啊！真的很感謝您！我媽為什么從來沒有這么好呢？她就當我是學習的工具！”她感到了一種深深的說不出的委屈，眼淚簌簌地流下來。

老板娘替她抹了一把臉上的淚，語重心長地說道：“孩子啊，我在你的生活中僅僅只算得上是一個普通人，我只是為你煮了一碗面，你就這般感謝我。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你的母親，她為你煮了這么多年的飯，你有沒有對她說過一句感謝的話？不是她對你不好，而是你沒有去注意她對你的好，你把所有的著重點都放在了她對你所謂的不好上……”

沉默，又是沉默。

雪漸漸停了，太陽穿過寒冷向大地灑下絲絲縷縷的金光。

回家路上，不知哪兒傳來了一首歌：

“小小的人兒早已長大，不必擔心更不必牽掛……”

她忽然覺得：這個冬天，原本不冷！

★老師點評：

“她”滿腹的委屈，在“溫暖”的觸發下悄然冰釋。老板娘的關愛，如導火索，點燃了“她”理解母親的情感小宇宙。作者寫兩代人的隔閡和溝通，寫成長的心路風景，或正面落墨，或側面著筆，真實而細膩。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