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夜色

何櫨林

城市，天空早早拉下帷幕。

我惆悵，一天又過去了;我竊喜，可以對著星星許愿了。然而當真正的夜來臨，便只剩下遺憾了，我趴在窗臺，映入眼簾的是遍地橘黃色的路燈、聳立的高樓上那刺眼的光芒。馬路上喧鬧的雜音刺痛了耳膜。我不喜這光這音，它們使我煩躁。

我還是喜歡家鄉的夜色。

腳剛踏上這片土地，便常是黑里去，夜里來。我坐在顛簸的車上，眼睛卻一刻也沒停過。我打量著這個熟悉卻陌生的鄉村，一點一點發現夜的平靜美好。

鄉下的夜來得很遲，待到最后一絲殘陽消盡了光芒，黑夜才如同一朵遲鈍的花，一點兒一點兒綻放。慢慢地夜色更濃了，黑夜便像襁褓般將鄉村這個巨大的嬰兒嚴實地包裹起來。

鄉下的小路是沒有路燈的。我將手伸出車窗，去感受那伸手不見五指的黑，不時地有一些小飛蟲撞在手上，我看不清它們，它們或許也看不清我的手，我為這一點神秘色彩感到欣喜。車前的遠光燈打在了兩邊的柏樹上，柏樹手拉著手一閃而過，它們仿佛是黑夜中的衛士。車終于開過了叢林，不遠處的山腰上隱約閃爍著幾處燈火人家，燈光在山林里若隱若現，更是為這夜做了點綴。

車停在了距外婆家不遠的公路邊，我們還需要走一段山路才能到達目的地。于是我又握著手電筒開始新的一段旅程。

我持著手電筒走在狹窄的田埂上，粗糙的禾苗掃過手臂，讓人癢酥酥的。抬頭望一眼天空，這黑如墨水的夜色，就像是從硯臺里滲出來的。瞧吧，鄉村的夜里，月亮總會明亮地鑲嵌在濃墨里，幾片云朵調皮地溜到了月前，卻絲毫沒有遮蓋她的半分姿色，月依舊是墨水中的一剪玉梅。聽吧，鄉村的夜里，四周是靜謐的，腳下的玉米稈窸窣作響，林子里的蟬不知眠地叫著，仿佛整個鄉村都是它的舞臺。細風吻著耳邊輕語，手電筒的燈光里飛蛾不停地撲騰翅膀，各種聲音組成了一個合唱團，大自然奇妙的合唱平撫了我原本躁動的心。夜沒有盡頭，那黑夜如黑茶般濃釅，一口下去，滿喉頭也是黑。

鄉村的夜，有些涼。我輕掖薄被閉著眼聆聽，只聽到幾聲犬吠和老人們輕長的咳嗽聲，幾聲過去，夜也就沉靜了。在這份靜謐里，我的呼吸變得順暢，心靈也變得安然。

（指導老師：羅時敏）

★老師點評：

作者對鄉村夜色有自己獨到的體驗：夜色中打開車窗感知到的小飛蟲、道旁的樹、幾處燈火人家;行走在田埂上看到的濃重黑色、月色，聽到的窸窣作響的玉米稈、蟬鳴……這些讓作者的心靈從煩躁過渡到安然，全文行蹤有序，描寫細膩，值得一讀。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