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血樹

韋一狄

第四節車廂 逐客令

一

吃完早餐，高端提議：“咱們收拾一下，準備出發吧！”

富利斯伸了個懶腰，滿臉不悅地說道：“我的傷還沒痊愈，難道你想讓我再添新傷嗎？能不能讓我休息一天再去啊！”

白蘭蒂不住地咂嘴：“你這個膽小的家伙。”說完，她故意在富利斯的肩上拍了一下。富利斯疼得跳起來大叫：“疼死我啦！”

富利斯最討厭別人說他膽小了，這就像個子很矮的人不承認自己的個子矮一樣。“我只是覺得自己太累了而已，有什么不敢去的！”他一邊為自己辯解，一邊收拾東西。

巴哈爾古麗在一旁給富利斯鼓勁兒：“去吧，怕什么，姐姐會幫你的！”

富利斯心里一百個不情愿，卻也不好意思找借口不去龍血谷了。他硬著頭皮，背上背包出發了。

有了巴哈爾古麗當向導，高端心里感到踏實多了，先前的一些顧慮都拋到了九霄云外。一路上，白蘭蒂和巴哈爾古麗像兩個快活的小麻雀，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富利斯像被霜打蔫了的茄子，耷拉著腦袋，一言不發，默默地跟在高端后面。

高端他們剛走出村口，就遠遠地見兩個人騎著馬朝這邊跑過來。馬蹄聲越來越近，越來越響，小路上揚起了一股淡淡的灰塵。

巴哈爾古麗眼尖，早就認出了馬背上的人正是她的爸爸媽媽。原來，她的爸爸媽媽一大早就起來了，將自家的羊群趕到山腳下的牧場，然后返回家吃早餐。

巴哈爾古麗的爸爸媽媽見自己的孩子跟三個小伙伴背著行囊，一問才知道他們要去龍血谷。巴哈爾古麗的爸爸媽媽同時下馬，將韁繩塞到高端和巴哈爾古麗手里，說道：“你們騎馬去吧，正好兩個人騎一匹馬！”

高端在家的時候就常常跟著爸爸去馬術俱樂部練習騎馬，因此他的騎術還是相當好的。高端連聲稱謝，抓緊韁繩，飛身上馬。富利斯一見可以騎馬，覺得很刺激，身手敏捷地躍上馬背，臉上樂開了花。

巴哈爾古麗是在馬背上長大的，騎術自然比高端要強許多。她和白蘭蒂同騎一匹馬，她雙腿夾緊馬腹，抖了抖韁繩，吹了一聲口哨，那匹馬撒開腿就跑了起來，一下子就將高端他們落在后面。

二

頭頂的藍天是那么高遠，就像一面透明的鏡子。馬跑得快，高端覺得身邊的樹木在運動著，呼嘯而過。他興致很高，第一次在異域他鄉騎馬，這讓他感到興奮。他一邊走，一邊觀察著周圍的情況。沿途的風景，他看在眼里，記在心里。

有了馬代步，富利斯剛開始還覺得新奇、刺激。馬馱著他們翻過了一座小山，進入了峽谷。路崎嶇不平，人在馬背上顛簸，就像一葉小舟在驚濤駭浪中前行。富利斯吃得太飽，胃里的東西在翻江倒海般晃來晃去，他直想吐。他嘟嚷著：“嘿，我不暈車，也不暈船，怎么會暈馬呢？真是活見鬼了！難道又是那個紅蝶王在作怪？我今天倒要看看他到底長成什么鬼模樣，竟然專門跟我過不去，哼，氣死我了……”

高端輕聲安慰道：“咱們下來歇一會兒吧！”

說完，高端一勒韁繩，馬停了下來。富利斯一下馬，就“哇哇哇”地吐了起來，直到把胃里的東西全都倒了出來為止。

高端從背包里翻出一盒暈車的藥，拿出一瓶礦泉水讓富利斯漱漱口，讓他服下一片藥。富利斯在路邊的草地上坐了一會兒，感覺好多了。他掏出一盒巧克力威化餅干，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他的胃口永遠是那么好。

巴哈爾古麗和白蘭蒂見高端他們沒有跟上來，擔心他倆出事，于是催馬掉頭往回走。突然，一陣風從峽谷中刮來，刮得塵土、枯葉、草屑滿天飛舞。樹枝被刮得東倒西歪，白蘭蒂用手按住帽子，要不然，帽子一定會被刮得無影無蹤。馬受了驚嚇，幸虧巴哈爾古麗騎術高明，她們這才沒有被掀下馬背。

狂風來得快，去得也快，峽谷又恢復了平靜。

巴哈爾古麗和白蘭蒂正要往回走，一陣亂箭突然飛了過來，正好落在她們前方兩三米遠的地方。兩個人四處張望，周圍連個人影都沒有，再往前走時，一陣亂箭又射了過來。真奇怪，這些箭好像長了眼睛似的，不傷她們，卻像在逼她們往后退，不讓她們去找高端和富利斯。

巴哈爾古麗挺有主見，笑著說道：“罷了，我們還是繼續前進，趕往龍血谷吧！紅蝶王在等著我們呢！”

白蘭蒂苦笑著回答：“好吧，這也許是天意，天意不可違！”

巴哈爾古麗很淡定，催馬繼續前行，好像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白蘭蒂心里對這個小伙伴欽佩不已。

三

高端和富利斯還算幸運，路上沒有被亂箭侵擾。一踏入紅蝶谷的入口，他倆發現巴哈爾古麗和白蘭蒂早已在那里等著了。

站在谷口，大家舉目四望，山谷里的草地上、樹枝上、像馬蜂窩的大石頭上，都落滿了紅色的蝴蝶：有的是橘紅色的，有的是深紅色的，還有淡紅色的。微風吹來，紅蝴蝶飛起來，翩翩起舞，整個峽谷好似在下一場美麗的花瓣雨。

雖然這次邁入谷口的時候，沒有遭到亂箭襲擊，而且還看到了這么多紅蝶，但是一想起上次在這里的遭遇，富利斯不由得心生寒意，一股涼氣從后背冒了出來。

“山谷太美，我難以用語言來形容。可是，這些美麗的紅蝶竟然與恐怖的傳說聯系在一起，未免太令人大跌眼鏡了。”富利斯感嘆道。

巴哈爾古麗說：“山谷雖然美麗，但是，許多意料不到的兇險也暗藏其中。一旦有人動邪念捕捉紅蝶，就會遭到神秘力量的懲罰。紅蝶谷曾經發生過三次災難，這是外公告訴我的。”

“三次災難？”富利斯嚇得渾身發抖，“加上我這次被亂箭射傷，應該算四次災難了！”

巴哈爾古麗不屑地笑了笑，說道：“你也太夸張了吧，你這點傷能算災難？我那次迷失在龍血谷，差點掉下懸崖摔死，算什么呢？”

白蘭蒂白了富利斯一眼，說道：“你在這里看著這兩匹馬，我們去谷里探險好了。”富利斯一聽，巴不得留下來，立即從巴哈爾古麗和高端手上接過韁繩，將馬牽到路邊的草地上吃草。同時，他還承擔著一個任務——負責守護大家的行李。

高端和白蘭蒂在巴哈爾古麗的帶領下，朝龍血谷中走去。路上，巴哈爾古麗講起了外公跟她說過的那幾次災難。

“在第一次災難中，一個從上海來的從事生物學研究的博士生，來龍血谷研究生物的多樣性，捉了不少紅蝶制作標本，結果被一群馬蜂蜇了，雖然保住了性命，雙眼卻失明了。在第二次災難中，兩個日本人來龍血谷，偷偷摸摸地用多種儀器在這里測試，拍照，繪圖，就像在搞間諜活動。最后，這兩個人在峽谷的險要處摔了下去，至今還下落不明。”巴哈爾古麗說到這兒，喝了一口水，“在第三次災難中，一個三十歲的探險家，在我們村里居住過好幾年的時間，外公說這個人是做玉石生意的。每隔一段時間，他就把從當地盜采玉石的人手中買來的原材料運走，賺了不少的錢。有一天，這個人從一個高坡上摔了下去，左腿粉碎性骨折，落下了終生殘疾。”

高端聽了，不解地問：“這幾次災難，與紅蝶王有關系嗎？

“你可別亂猜，這里是龍血谷！”巴哈爾古麗環顧山谷，“萬一我們惹惱了紅蝶王，那就慘了，會遭到紅蝶王的報復。外公說，這幾次災難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事發前，這些人都曾經被一大群紅蝴蝶驅逐。”

白蘭蒂問道：“除了這幾次災難，還有人受到過傷害嗎？”

“在龍血谷，有人受傷的事情從來沒有間斷過。只不過，傷情不嚴重，稱不上災難而已。我認為，只要有人傷害紅蝴蝶，就會遭到應有的懲罰。”巴哈爾古麗回答道，“我熱愛我的家鄉，喜歡家鄉的一草一木，當然，我最喜歡的是龍血谷的紅蝴蝶，我要保護它們，不希望它們受到傷害。如果有可能，我真希望自己能變成一只紅蝴蝶，天天與它們為伴。”

四

他們三個人在龍血谷中走走停停，一路上有說有笑，欣賞著沿途的美景。遠處，連綿起伏的山坡上盛開著鮮艷奪目的野花；近處，山石上長滿了苔蘚，就像披著一件綠色的衣裳。

他們朝龍血谷的深處走去，白蘭蒂小心翼翼地四處張望，提防著那些莫名其妙的亂箭，生怕一不小心被射傷。

望著她那副謹慎的表情，巴哈爾古麗安慰道：“放心吧，也許紅蝶王知道了我們不會傷害紅蝴蝶，所以就不再為難我們了。否則，我們絕對不會這么順利地進入龍血谷。”

高端點了點頭，表示贊同。他們沿著山間小路翻過了一座山，穿過了一片樹林，都沒有被亂箭襲擊。

大約走了兩個小時，他們終于來到了龍血谷的腹地。這里溪水汩汩地流淌著，小鳥在枝頭歡歌，蝴蝶在藍色的薰衣草和黃色的郁金香中間翩翩起舞。

三個人被眼前的景色震撼了，仿佛置身仙境之中。

“太美了，”高端一屁股坐在茂盛的草地上，“這是我所見過的最美麗的地方。”

“看，那是什么？”白蘭蒂突然叫了起來。

順著白蘭蒂手指的方向，高端舉起脖子上掛著的望遠鏡，只見前方的一座山峰頂端豎立著一塊巨大的石頭，石頭上有一個紅色的物體，正不斷地移動著。

“那個物體是什么？”高端一邊調整著望遠鏡的焦距，一邊自言自語，“如果我沒有猜錯，那應該是一只紅蝴蝶，也許是紅蝶王！”

巴哈爾古麗一聽，從高端手中接過望遠鏡一看，驚訝得大叫起來：“那不是紅蝶王，是許許多多的紅蝴蝶聚在一起呢！”

白蘭蒂接過望遠鏡，眼前的發現讓她目瞪口呆。原來，石頭上的紅蝴蝶密密麻麻地有序地聚在一起，竟然組成了一個大大的漢字“去”。

望著眼前的情形，高端不由得脫口而出：“我去！”

巴哈爾古麗不解地問：“你去哪里？”

高端聳了聳肩，沒有回答。

白蘭蒂拉著巴哈爾古麗的手，耐心地解釋道：“‘我去 是近年來比較流行的網絡語言，來自漫畫《平田的世界》，是一種調侃的語氣，表示無奈、沒辦法。”

巴哈爾古麗這才恍然大悟，不由自主地說了一句“我去”。

高端陷入了沉思，他心想：“這是怎么回事呢？難道是紅蝶王在警告我們，給我們下了逐客令，讓我們趕緊離開這里？”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