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記者/文昌
解讀中國制造2025
本刊記者/文昌

吳曉波(著名財經作家):
90年代中期,我到溫州調研打火機產業,溫州人把十多個零配件攤在桌子上,一個一個捏起來,告訴我溫州造與日本造的價格差:電子點火器,日本成本1.1元,溫州人0.2元;密封圈,日本成本0.2元,溫州人0.01元;塑料配件,日本成本0.6元,溫州人0.08元,再算上溫州工人月薪比日本工人低20倍。
一溜成本賬算下來,年輕的溫州老板很豪氣地一拍桌子:“一只打火機,日本造的市場零售價是1美元,溫州造是1元人民幣,看我們不干死小日本!”他大聲講出這段話的時候,溫州有3000多家大大小小的打火機工廠,年產20億只,儼然全球第一。
在過往的中國企業崛起史上,這樣的景象從來就不陌生。同樣的一個商品,我們的企業家們以令人驚訝的成本控制能力——包括原材料成本、制造工藝成本、勞工成本、稅務成本、土地成本以及環境治理成本、營銷成本等等,硬生生地打垮了一個又一個領域的國際競爭對手,造就了Made in China的神話。
曾經中國最大的彩電工廠四川長虹的董事長倪潤峰更是總結過一個“30%生死線”的競爭規律:在同等功能的前提下,長虹彩電必須比日本和歐洲品牌便宜百分之三十,這是必須守住的“生死線”。這條“生死線”,我們守了三十年。這條“生死線”還守不守得住?溯至于今日,我們似乎應該回答這樣的問題了:這條“生死線”還守不守得住,我們還應不應該去守這條“生死線”?
再回頭說那只打火機。就在那位年輕的溫州老板很豪氣地拍桌子的時候,我拿起他的打火機,連打了三次才打出火,而那塊薄薄的鋼片卻差點掉下來,他很坦然地對我解釋說:“這是一次性打火機,很多人用幾回就丟了,沒必要像日本人做得那么結實。”
這個細節里隱含著一個事實,即溫州打火機的巨大價格優勢,除了來自各項成本落差之外,其實也來自配件質量和用戶體驗的刻意下降,此外,作為產業的模仿后進者,不必在技術迭代上進行投入。因此,所謂的“價廉物美”,“價廉”是硬梆梆的,“物美”則其實未必。
從2003年前后開始,隨著國內原材料和勞動成本輪番上漲,溫州打火機工廠的壓力越來越大,行業平均利潤率跌到2%的可憐水平,大量工廠倒閉轉產,3000多家企業縮水至100余家,且全數茍延殘喘,而在這些年里,溫州人對打火機產業的技術迭代進步的貢獻幾乎為零。
小小的打火機,是一個小小的縮影,從中可以讀出一代人的野心、付出與局限。制造業可謂中國經濟的基本盤,它的可持續成長取決于量與質的均衡遞進。三十余年來,我們的制造產能已經得到了空前的提升,從紐扣、家電到汽車、手機,無一不列全球第一,可是,賴以制勝的成本優勢卻在不知不覺中煙消云散了,因此“價廉物美”的空間其實已經被極端地壓扁。更重要的是,當今中國出現了數以億計的中產階層人士,他們開始認真地關注商品的質量與性能,這一族群有四個顯著的消費特性。
第一,他們是典型的性能偏好者。即便是去買一雙運動鞋,他們也明確地知道自己需要的是慢跑鞋,還是休閑鞋,或是登山鞋,而拉開他們的衣柜,一打清清爽爽的襯衫,春秋兩季各有不同,正式休閑必須分別,細分意味著品位,品位訴求于品質,品質指向于品牌。
第二,他們是精明的廣告辨識者。粗鄙的、腦白金式的洗腦廣告在他們看來是對智商的侮辱,他們迷信體驗,更愿意相信來自同一審美水平的口碑傳播。他們很難認同一個品牌,不過一旦入得法眼,卻會成為持續的消費者和慷慨的分享者。
第三,他們愿意為高品質埋單。他們相信好的商品就應該有相匹配的價格,這既是對商品提供者的尊重與犒勞,也是對自我品味的一次認可,消費行為的必需性讓位于審美性,他們愿意為服務埋單,為設計埋單,為技術埋單,為流行元素埋單,商品提供者的每一份用心都值得用更多的金錢予以肯定。
第四,商品的定價與成本無關,而取決于消費者心理的價值認同。一只小坤包是用真皮還是人造革制成的,與它的標價是三萬元還是一千元無關,那些訂購12萬元一只蘋果智能手表的嘗鮮者,對手表配件的制造成本毫無興趣。
這些新的消費特性,是物質充沛時代的標志,意味著新的主流消費理念的變革,而它們無一不是對“價廉物美”觀念的揚棄。“價廉物美”的時代可以結束了。讓人稍稍感到失望的是,當今國內的絕大多數制造商并沒有察覺這一潮流的改變,甚至在新興的互聯網產業里,我們仍然目睹的是陳舊的“價廉物美”戰略的延續。
我們看到一些新銳的企業家,穿著喬布斯式的牛仔褲,站在碩大的LED屏前,非常細致地告訴臺下的聽眾,他們即將面世的襯衫,用了全世界最好的棉線、最好的印染工藝、最好的免燙技術,無論從質量到品相,還是從舒適度到體面,都堪比新光百貨所有售價幾千元的襯衫,而價格卻只需129元。每每看到這樣的場景,我總不由自主地遙想起當年的溫州老板和倪潤峰。我相信他的真誠,但我真的不相信他的未來。
我寧愿相信,好的商品就應該有好的價格,有了好的價格才可能有好的利潤,有了好的利潤才可能有好的研發,有好的研發,才可能有更好的商品。所謂的“價廉物美”,作為廣告概念是可以存在的,甚至作為階段性的促銷攻擊策略,也是值得嘗試的,但它不應再是“中國制造”的絕殺神技,更不可能把“中國制造”帶到一個新的升級層次。
我寧愿相信,已經粉墨登場的中產族群愿意為好的商品支付好的價格,他們愿意自己信賴的公司蒸蒸日上,有更高的利潤和市盈率,用更多的投入為他們提供更好的商品。星轉斗移,萬物蝶變。今日中國市場,“30%生死線”不但守不住了,而且已經完全不必再守。在這個意義上,“價廉物美”的時代真的可以結束了。
陳志龍(南京財經大學中國區域研究中心首席研究員):
中國游客到日本去排著長隊買電飯煲、電吹風機、馬桶蓋,不是因為它們便宜,而是因為它們更貼心、更智能,電飯煲能煮出粒粒晶瑩的米飯,吹風機能讓頭發干爽且柔滑,甚至馬桶蓋都能讓人如沐春風。曉波的文章揭示了中國制造業轉型中的囚徒困境。

差距在哪,究竟有多大?一位日本學者說,如果說1978年鄧小平提出改革開放政策之初,無論是電器還是汽車領域,如果日本的技術水平是100的話,那時中國的技術水平恐怕只有10或者15,經過30多年的趕超式發展,中國制造是趕上來了,已經追到“90比100”了。“但對于高科技這種東西來說,從零開始追到90固然不易,要想從90追到100,那絕不是一步之遙,而是難于上青天。”
這就是差距——一公里并不遠,從開頭到現在,都不遠,但萬里長征的最后一公里卻非常遙遠,應了古人一句話“望山跑死馬”。用那位日本學者的話說,“這最后10%的差距正是日本制造國際化存在的意義,它是最新的高科技的化身和代表。”
正是不懈地追求技術進步,日本科技界與產業界緊密合作,進入本世紀以來,日本幾乎每年都有科學家獲得諾貝爾獎,其中2008年一年居然囊括4項自然科學領域的諾貝爾獎。而過去40年間,中國獲得諾貝爾獎的科學家只有一位——1986年,中國臺灣的李遠哲博士憑借其對分子水平化學反應動力學的突破性成果而獲得諾獎。
這些年,無論是人文社會科學還是自然科學,我們在科研經費的投入越來越大,但真正在高尖端技術領域的突破和應用并不出彩,相反,科研經費不斷曝出“腐敗門事件”,讓中國科學界蒙羞。
在歐債危機中,歐洲各國經濟哀鴻遍野,至今余音繞梁。但德國風景獨好,成為歐元區屹立不倒的“定海神針”。為什么“德國模式”能夠勝出?究其根本,強大的制造業是其抵御危機的銅墻鐵壁。德國制造的產品,小到鐘表、水果刀、橋梁,大到汽車、火車、輪船,大致具備了五個基本特征:耐用、務實、可靠、安全、精密。
實際上,處在當下“90%階段”的中國制造一樣,“德國制造”的光環并非與生俱來。歷史地看,“德國制造”也經歷了“灰姑娘”式的蛻變。德國19世紀30年代才開始工業革命,較鄰國法國晚了30年,此時英國工業革命更是接近尾聲。由于世界市場幾乎被列強瓜分完畢,追求強國夢的德國人在列強擠壓下,以剽竊設計、復制產品、偽造商標等手法,不斷學習仿造英、法、美等國的產品,廉價銷售沖擊市場,由此遭到了工業強國的唾棄。
1876年費城世博會上,“德國制造”被評為“價廉質低”的代表。1887年,英國議會通過新《商標法》條款,以此將劣質的德國貨與優質的英國貨區分開來。從那一時起,德國人開始警醒過來:占領全球市場靠的不是產品的廉價,而是品質。于是緊緊抓住國家統一和第二次工業革命的戰略機遇,改革創新,銳意進取,通過對傳統產業的技術改造和對產品質量的嚴格把關,建立高質量的制造業體系,催生了西門子、克虜伯、大眾等一批全球知名企業,推動德國躍居世界工業強國之列。
無論是日本制造還是德國制造,嚴謹、細膩、精密的專業主義精神成就了它們,哪怕是一只馬桶蓋,它體現了一個民族的文化傳承和嚴謹理性的民族性格。現代制造業的核心文化是:標準主義、完美主義、精準主義、守序主義、專注主義、實用主義和信用主義,這些文化特征都深深地根植于民族文化之中。相比之下,中國語言中的高頻詞匯“差不多”,它顯示了一種消極負面不求精確的模糊性和隨意性。從挖掘機到馬桶蓋,中國制造普遍存在質量和精度不高的問題,本質上還是制造業潛意識里“差不多”和“賺快錢”的浮噪癥。是到了痛下決心擺脫還債式的“宿命論”的時候了。
石述思(工人日報社會周刊編輯部主任):
后有追兵前有堵截。這是曾給整個民族帶來自信和光榮的中國制造在全球的真實處境。2010年,世界制造業迎來新的王者。當年世界制造業總產出達到10萬億美元。其中,中國占世界制造業產出的19.8%,略高于美國的19.4%。此前,制造業世界第一的“寶座”由美國從1895年一直保持到2009年。中國114年后的加冕,首先是其改革開放33年經濟快速發展的一個重要標志。但這個國王從加冕那一天起就陷入深沉憂患。

表1 :2020年和2025年制造業主要指標

過去,中國制造之所以崛起,是靠著中國人民勤勞勇敢超時勞動塑造的核心競爭力以勞動力要素價格低廉為中心建立的全球無以倫比的比較優勢。目前隨著外貿形勢遭遇嚴峻挑戰,內需啟動缺乏真正基礎,同時這一比較優勢日漸暗淡。這預示支撐“中國制造”的國際貿易空間正在加速縮小。
首先,歐美迫于經濟增長乏力,缺乏擺脫經濟危機的引擎,尤其是受困于巨大的就業壓力,開始了一次強勢回歸再工業化。波士頓咨詢公司的報告甚至預測,將有15%針對北美市場的美國企業,從中國“回流”到美國。日本也出臺激勵措施,避免產業“空心化”帶來的經濟社會問題。
中國社科院工業經濟研究所所長金碚曾指出,“中國制造”面臨資源環境和成本上升的巨大壓力,產業利潤率明顯偏低,甚至有“去制造業”或“去工業化”的惡性循環傾向。長期以來,處于世界產業鏈最低端的中國制造,伴隨著改革開放的浪潮,靠傳統比較優勢獲得了長足的進步,也形成了巨大生存慣性,比如過度依賴代工+低價模式,迷戀掙快錢,行業惡性競爭頻發,山寨成風,難以完成真正意義上的品牌塑造,在當前經濟結構調整和產業升級壓力面前,無力完成自身科技管理創新,紛紛走向破產倒閉邊緣。
專家指出,目前,中國制造在關鍵生產環節與核心部件上技術落后,裝備水平低。鋼鐵、有色金屬、石油化工、電力、煤炭、建材等15個行業,技術水平普遍比國際落后5~10年,有的落后20~30年。
在外貿形勢局部惡化、整體內需不暢的背景下,完成原始積累的民間資本,在缺乏正當合法出路的情況下,開始了一次逆向流動去實體化,淪為投機謀取短期利益的炒作大軍。從房地產到近期大蔥都能看到其熟悉的身影。也就是說,在中國制造亟待全面升級轉型的時候,我們卻為自己設置了難以逾越的體制天塹。長此以往,與其說我們將被前后夾擊的國際競爭打敗,不如說被自身環境摧毀。
要實現突圍,就必須盡快全面推動改革,尤其是取消國企無處不在的超國民待遇,按照法治市場經濟的要求,完成其市場化改造,并在宏觀財稅金融政策上為民企創造更公平寬松的發展環境。因此,國務院決定將溫州作為民間金融改革的試點,可視為一個積極的信號。
在此基礎上兩條腿走路:一是尊重市場規律,加速目前勞動密集型民企升級改造,提升其在全球產業鏈的位置;同時政府積極扶持完成市場化改造的大企業,持續扶植具有獨立知識產權的戰略產業,并積極參與跨國競爭、并購。
即使面臨日益嚴峻的國際競爭,中國制造在全球的優勢依舊相當突出是世界上制造業高、中、低端產業鏈條相對比較完善的少數國家,并且有中國快速發展帶來的雄厚實力做堅強后盾。關鍵在于能否突破自身體制壁壘,在高端制造領域確立地位。否則就可能淪為建立在沙子上的王國,難以經受真正的風雨洗禮。
姚樹潔(諾丁漢大學當代中國學學院院長):
2015年3月5日,李克強總理在《政府工作報告》中首次提出“中國制造2025”的概念。“中國制造2025”的戰略思想,不是否定中國制造業過去所取得的成就,而是認真對待在“新常態”下,強調制造業在中國經濟的基礎作用前提下,認真思考新的發展路徑,認真謀劃如何從一個制造大國向一個制造強國的轉變。
2007年世界經濟危機以后,發達國家紛紛拋出刺激實體經濟增長的國家戰略。美國的“再工業化”,德國的“工業4.0”,日本的“再興戰略”,法國的“新工業法國”,等等。這些國家對制造業的重視,無形給“中國制造”帶來壓力。而東盟國家的快速工業化、南亞的發展和拉丁美洲的再度崛起,也正在不斷削弱中國的國際競爭優勢。被夾在制造業價值鏈條中間的中國,需要絕地逢生,需要提升其整體技術水平和每單位產品的價值含量,需要提高自我創新能力。
只有創新,才能打造自主品牌,才能搶奪世界市場的價值高地。中國經濟總量世界排名第二,但是,中國的跨國公司,能夠制造出讓全球消費者為之瘋狂的品牌,一個也沒有。韓國的現代、三星、LG,KIA,經過50年的努力,現在有的產品已經超過日本品牌。德國制造業的質量和價值創造能力,世界無敵。日本的電子產品,依然不衰,日本的汽車,傲視中高端市場。瑞士的手表、精密儀器、制藥、金融服務質量之高,沒有一個國家可以與之匹敵,這個人口不到600萬的歐洲小國,生態環境美麗無比,人均收入名列世界前茅。
中國從一個制造大國,向一個制造強國轉變,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路漫漫兮其修遠”。這是一項非常艱巨的國家工程。除了國家要有清晰的戰略之外,更重要的是要有一整套體制機制,無數的高端人才,才能成就這項工程。
創新機制的建立,需要國有、私營兩大部門的全面開放和競爭。國有企業,政府,很強勢,但是創新缺乏體制動力和靈活性。私有部門有創新的動力,卻缺乏創新的能力和財力。體制上,必須結合國有、私有兩個部門的優勢,排除體制機制干擾,讓市場有序、有效的配置資源。政府如何通過金融和社會服務,幫助企業整合資源,促進科技創新和產權保護,鎖定規模大、影響大的戰略性產品的開發和產業化生產,都是亟待解決的宏觀決策問題。
在企業層面,任何企業,都必須排除急功近利的思想,樹立正確的社會責任觀,以最大的能力和耐心去滿足市場,滿足消費者的需求。企業要有長遠的眼光,不能只求價格優勢,而忽略質量和產品安全的憂患問題。
中國轉型的最大障礙,就是政府的執政能力還有待提高;一些企業的“不守信”和“急功近利”,需要時間和競爭來凈化;個人的社會責任也有待提高。政府、企業、個人的全面升華,是中國走向制造強國的先決條件,有了這個先決條件,創新將成為必然,中國產品走出去占領世界高端市場,也將是一種必然。

張茉楠(國家信息中心經濟預測部副研究員):
制造業和工業的強大對任何一國強國而言都是“立國之本”。隨著國際金融危機后的全球產業重構和新一輪工業革命的展開,中國制造業面臨著前所未有的挑戰和機遇,如何推動“大而不強”的中國制造業整體能級升級已經成為攸關未來國家命運的重中之重。
越來越多的事實證明,誰占據了價值鏈的核心環節,誰就掌控了全球價值鏈的價值和財富流向。可以說,國際金融危機之后興起的新一輪產業革命,既是一場數字化革命,更是價值鏈革命。互聯網、物聯網、機器人技術、人工智能、3D打印、新型材料等多點突破和融合互動將推動新產業、新業態、新模式的興起,一個后大規模(post-mass)生產的世界正在來臨,這場革命不僅將影響到如何制造產品,還將影響到在哪里制造產品,將重新塑造全球產業競爭格局。
目前,智能化工業裝備已經成為全球制造業升級轉型的基礎,發達國家不約而同地將制造業升級作為新一輪工業革命的首要任務。美國的“再工業化”風潮、德國的“工業4.0”和“互聯工廠”戰略以及日韓等國制造業轉型都不是簡單的傳統制造業回歸,而是伴隨著生產效率的提升、生產模式的創新以及新興產業的發展,特別是德國“工業4.0”戰略更被視作新一輪工業革命的代表。全球主要發達國家已經敏銳地意識到了全球工業發展的大趨勢,這對于長期處于全球工業制造業中低端鏈條上的中國而言,具有更強的警示和啟迪意義。
近些年,隨著中國人口紅利逐步消失,中國傳統制造業優勢也日益衰減,從勞動密集型產業向技術密集型、資本密集型產業轉型將是大勢所趨。目前,中國處于為舊技術革命“補課”、擴展現有技術革命、迎接新技術革命的疊加期,在信息技術深度運用和新一輪技術革命孕育階段,我們要統籌處理好傳統產業改造提升、信息技術深度應用和新興產業培育三者的關系。
中國已經是世界上第二大經濟體,全球第一制造業大國。然而,我國制造業“大而不強”的情況十分突出:一是我國制造業增加值率只有26.5%,遠低于發達國家35%~40%的水平。我國制造業單位增加值能耗是日本的9倍、德國的6倍、美國的4倍。許多行業還存“在著“貧困化”增長的現象。二是我國產業創新體系創新主體缺失集中反映為共性技術平臺的缺失。由于共性技術在經濟上表現為公共產品,因此完全依靠市場力量很難從根本上解決共性技術供給不足的問題。三是在國際產業分工體系中,中國信息技術水平大部分居于產業鏈下游和價值鏈低端,深度融合所需要的工業軟件和行業應用解決方案也需要依賴于國外企業。最后,我國信息網絡基礎設施與發達國際相比仍差距懸殊,無法滿足“兩化”深度融合的需要。
所幸的是,工信部等4部委聯合起草的中國工業強國的戰略規劃——“中國制造2025”在借鑒德國版工業4.0戰略的基礎上,更加注重中國制造業戰略的頂層設計和整體設計,再加上重點行業、領域和區域規劃的“1+x”模式,將力爭在2025年從“工業大國”轉型為“工業強國”。
未來要從“中國制造”走向“中國智造”的核心在于加快推進制造業“兩化(工業化、信息化)”深度融合,促進制造業智能化,為此要高度重視大數據產業開發,前瞻布局核心智能制造技術,進一步整合研發資源,構建產學研合作體系,突破一批核心技術、關鍵技術,大力培育生產性服務業,加工技術如工藝、裝備及系統管理技術如信息集成、服務集成,以提升制造業價值鏈水平。
李培根(中國工程院院士)
新一輪工業革命是信息技術與制代造農業業深度與融科合技,慈以善制”造座業談數會字在化、北網京絡化、智能化為核心,建立在物聯網和務(服務)聯網基礎上,結合新能源、新材料等方面的突破而引發新一輪產業變革。經過多年的發展,轉變思想,加強創新,中國制造業正在努力蛻變。2015年,中國制造2025戰略的發布,更是給了中國制造走向中國“智”造提供了一個契機。
我們對“中國制造2025”提出了一些策略:
第一個策略是智能制造,這是“中國制造2025”最重要的內容。我們還在進一步做智能制造具體的戰略規劃,包括制造業的數字化、網絡化、智能化。
第二個策略是提升產品的設計能力,實現產品的全數字化設計,結構、性能、功能的模擬與仿真優化。實際上智能制造的發展很重要的一部分也是智能設計。
第三個策略是完善制造業技術創新體系,包括企業成為技術創新主體;加強產業共性技術研究開發;加強創新人才培養。這其中人才是很重要的問題,我國制造業急需加快創新人才的培養等等。
第四個策略是強化制造基礎,這里面包括基礎零部件、基礎材料、先進基礎工藝等等。因為這些基礎的整體水平,將為中國制造業的發展奠定堅實的基礎。
第五個策略是提升產品質量,包括產品的監管質量誠信體系等等。
第六個策略是推行綠色制造,這也是未來企業要面臨的巨大挑戰。現在從產品設計一直到綠色加工制造,節能環保,綠色的包裝,包括產品的綠色再生,到維修等等,這些今后都需要考慮綠色環保。
第七個策略是結構優化,我們希望2025年前優先發展對國民經濟、國民建設相關的七大戰略必爭產業,如集成電路及其專用生產裝備、數控機床、航空、海洋、汽車等,重點突破國際先進水平已較為接近的7大優勢產業。
第八個策略是發展現代服務業。譬如通用電氣(GE)將傳感器安裝在飛機發動機的葉片上,實時將發動機運行參數發回監測中心,對發動機狀態的實時監控,提供及時的檢查、維護和維修服務,以此為基礎,發展了“健康保障系統”。同時,大數據的獲取,將極大改進設計、仿真、控制等過程。營銷模式由銷售產品轉為銷售飛行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