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毛錢的愛情

□紫 昀（廣東）

1.意外相遇

喬芯漫不經心地在街上走著，想著最近生意這么差，被城管驅逐就算了，還被幾個流氓地痞欺負，心里憋屈的很。

天下起了小雨，冬天的雨是徹骨的寒冷，喬芯裹緊衣服縮著脖子跑到旁邊的屋檐下。發現屋子里有一堆女人在說話，便好奇地探頭往里瞧。原來里面是個小作坊，主要是手工制作皮包的裝飾品及肩帶，看她們在一小塊皮料上按滿漂亮的裝飾扣，喬芯覺得挺有意思的。心想晚上擺地攤，白天正想找點活干，便毫不猶豫地走進去搭訕，當問起工錢，一下泄氣了。按好一張才給一毛錢，一張起碼也要按20個裝飾扣。

就在此時，有個靚仔扛著一大袋貨物進來，當他與喬芯四目相對時，兩人都驚呆了。那晚被地痞騷擾就是眼前這位靚仔解圍的，之后喬芯時常想起他的樣子，后悔沒有留下聯系方式。

“你白天在這里工作？”靚仔笑著問道。

“你，你好，沒想到還能再……在這兒遇到你。”喬芯顯得語無倫次，心怦怦直跳。

“我剛巧來送貨，每天都要從皮具城來拉貨取貨的。”靚仔邊卸貨邊說。小作坊老板娘問喬芯愿不愿意做手工活，她不知道自己是為了賺那些一毛一毛的錢，還是為了能見每天都會來小作坊的靚仔，竟然答應了。

2.相擁而眠

靚仔叫陸定，跟喬芯一樣也是打工一族。每次看到他來小作坊卸貨，喬芯就覺得自己心跳加速，尤其是發現陸定也在注視著她時，頓時覺得臉上火燒一樣，難道這就是心動的感覺？

在無數次含情默默的對視中，他們互生情愫，擦出愛的火花。在工作之余會一起逛街、吃飯、看電影等，但他們相愛之事，陸定還不想讓小作坊的人知道。只是喬芯感覺老板娘總在背后盯著她，后來竟然要她把皮料帶回去按裝飾扣，不用老呆在小作坊里，難道是知道他們的戀情了，故意給她自由做工時間。

這天，喬芯從老板娘那兒拿了五百張皮料及裝飾扣，打算帶回家去做，這幾天城管嚴打，東躲西藏的一晚上也賺不到什么錢。回到簡陋的出租屋，看著自己紅腫的手指頭，如果今晚再把這一大堆裝飾扣按完手指就要破皮了。于是，她第一次把陸定叫到自己的房間。陸定二話不說就幫她弄，喬芯調皮地說：“你今晚若幫我把這些都弄完，我就做頓美味佳肴犒勞你。”“好啊！正想嘗嘗呢！”陸定笑著應道。喬芯則早已系上圍裙去廚房忙活著了，很快就為陸定做了一桌豐盛的晚餐。

看著陸定有滋有味地吃著自己做的飯菜，喬芯像倒豆子一樣把這幾年在外打工的辛酸過往都說了出來。陸定心痛地看著她說：“難怪連掙這些一毛錢的活兒，你都這么賣力。”

“那是因為……”喬芯還不想讓陸定知道自己先愛上他的，就嘟噥著，“一毛錢也是錢啊，只要是錢我干嘛不掙。”

“說實話，這一毛錢也掙得不容易啊，手指還真是有點疼，但我熬夜也會幫你弄完。”聽得喬芯心里美滋滋的。

那晚，陸定到凌晨兩點才做完。喬芯看著自己心愛的人，為了幫她掙到這不起眼的一毛錢，把手指都快按破了也在所不惜，她心痛地說：“手指都腫成這樣了，干嘛還跟沒事一樣一個勁地按，你是故意讓我心疼嗎？”

“一點都不疼，就是好困。”陸定說完打了個哈欠，“你要真心疼我，可不可以讓我在這里……過一夜？”說完，陸定賴皮地倒在喬芯的小床上，還真準備不走了。

喬芯故作生氣，但她也知道，陸定住在城郊，此刻已沒有回家的公交車，打車起碼要兩百元，她正愁自己睡哪里時，陸定一把將她拉進懷里。在擁擠的小床上，喬芯忐忑地躺著，感覺到他的喘息聲越來越強烈，最后停在喬芯的額頭上深情一吻，那些氤氳在空氣中的柔情蜜意瞬間散去。喬芯期望的和不期望的都沒有發生，就這樣相擁而眠。

3.愛情估價

本以為和陸定的感情會如那些一毛一毛的錢，雖然辛苦，但會越賺越多。直到在一次偶遇中認識了何非凡，一個做服裝生意的小老板，有房有車有孩離過婚。喬芯不是那種嫌貧愛富的女孩，從沒想過跟這種男人扯上關系，但這個何非凡像塊牛皮糖，總粘著她不放。

喬芯的地攤生意每晚都洗劫一空，因為何非凡給錢讓手下員工去買她的貨品；喬芯白天干活翻了兩倍，因為何非凡出錢讓老板娘給她漲工錢。恰逢那段時間陸定忙得像個陀螺，總抽不出空來見她。再加之老板娘一個勁地勸誡她，說女人的幸福價值在于你選了什么老公做你的經濟后盾，跟了陸定，你就是那一毛錢的價值；跟了何非凡，那就是成千上萬的價值。

陸定的突然疏遠讓喬芯感到很彷徨，她知道金錢和愛情是每個女人都想擁有的，但還是想在困惑中找尋屬于她的答案。她無厘頭的給陸定發短信：“你愛我嗎？我們的愛情能值多少錢？”

過了許久才收到陸定的回復：“如果我愛你，是無法用金錢衡量的，如果一定要說多少錢，我覺得你是我最珍貴的一毛錢。”

一毛錢！珍貴？喬芯感到失望，跟陸定認識到現在，他從來沒說過一句“我愛你”，更別說買禮物，現在真的認為自己只值一毛錢？喬芯為了氣陸定，在守住底線的同時不再拒絕何非凡的追求。

4.生日禮物

喬芯生日那天，陸定一整天都沒出現過，打電話居然關機了。

老板娘看出了喬芯的心事，勸她不要浪費感情了，現在的年輕小伙子把感情都不當回事的，你看送的禮物就知道了。說完從柜子里拿出一本小冊子給喬芯，說這是陸定送給她的生日禮物。喬芯打開一看，是一張舊版一毛錢。這是要代表什么？一毛錢的愛情？她百思不得其解。但冥冥之中又感覺這其中隱藏了什么，她還是收下了這份禮物。

那天晚上，何非凡用盡辦法把喬芯約了出來。在酒吧包間里，他往喬芯口袋塞了一張十萬元的銀行卡，說是送給她的生日禮物。喬芯推托著，何非凡卻趁著酒意強迫喬芯一定要收下，并要求她現在就做他的女朋友。喬芯有些招架不住，在酒精的作用下她沒有躲開何非凡炙熱的雙唇，直到他的舌頭和手在她身上開始肆無忌憚，她身上某些神經突然蘇醒了，滿腦子都是陸定。在陸定懷里她是尊貴的一毛錢，可在何非凡身下她就是那卑賤的十萬塊，她寧可不要這十萬，也不能丟棄那一毛錢的愛情。于是猛地推開何非凡，哭著跑了出去。

5.一張空卡

第二天，喬芯準備把卡還給何非凡，接到母親打來的電話，說父親被檢查出肝癌晚期，急需治療用錢，要她最好回一趟家。喬芯想趕緊籌錢救父親，看著手上這十萬塊的卡，只能先救一下急，日后再去還了。

喬芯寫好借條去銀行匯錢，密碼是她的生日，但余額顯示卻為零，何非凡給的十萬塊是騙人的。喬芯氣歸氣，但心里反而踏實了。她去小作坊把做好的樣品結賬，聽到旁邊巷子口何非凡的說話聲，說現在的姑娘都狡猾的很，不打算跟我還想收我的錢，幸虧我留一手，要是昨晚把事給辦了今早我就打十萬進去，既然這樣玩弄我一分也別想要。

喬芯聽得咬牙切齒。另外一個聲音是老板娘的，說道：“這丫頭沒那么多心眼，只是愛財了點，你別因為這事就談崩了，多用點小伎倆慢慢來，欲速則不達。你不搞定她，我們家陸定還是會對她念念不忘的。”

原來老板娘是陸定的母親，原來她一直反對他們在一起。她是打心眼看不起這個農村來的打工妹，怎么會同意他們的愛情？何非凡就是老板娘手中想拆散他們的一顆棋子，或許陸定是不知情的。

回到家，喬芯開始收拾行李。再次翻開陸定送的生日禮物，突然覺得這小小的一毛錢，卻蘊含著一份沉甸甸的情，她想帶上這份情意，獨自踏上回家的路。走的前一晚閨蜜請她吃飯，她說不想讓陸定知道她的離開，因為她覺得自己配不上陸定，不希望他們母子為此鬧矛盾。

6.一張幣王

在火車站排隊買票時，喬芯突然被人一把拽出來，這個人竟然是陸定，頓時說不出話來，激動得淚流滿面。陸定不讓她走，并說要帶她去一個地方。

上了出租車，陸定跟她道歉解釋：一開始因為母親強烈反對，他就沒讓喬芯知道自己與老板娘是母子關系。后來以為喬芯真的移情別戀愛上了何非凡，因為何非凡是他的表舅，再加上母親一個勁地給他灌輸喬芯愛有錢人，他打算退出，但發現這是母親的誤導。為了能跟喬芯在一起又不被母親阻攔，他想出了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與母親約定，用一毛錢作為生日禮物，如果喬芯收了他的一毛而拒絕了何非凡的十萬，那么他就可以跟喬芯繼續交往，但沒想到喬芯將十萬和一毛都收了，更沒想到那所謂的十萬一毛不值。

喬芯聽了又高興又生氣，陸定是真的愛她的，但怎么能這樣試探她，生氣地說：“你也是來收回你送出的一毛錢的嗎？我現在就還給你！”說完拿出裝有一毛錢的小冊子扔給陸定。陸定真的一言不發地拿著了，喬芯鬧著要下車。陸定趕緊抱著她不放，直到出租車停在一家收藏品典當行前，他們才下了車。

陸定拿出一毛錢的小冊子，問老板可以當多少錢。老板用放大鏡照了許久才說：“你確定要出手嗎？這可是第三套人民幣中的幣王品種，背綠水印一角券，這后面三位數字還是‘888’，真是難得的稀奇之寶啊！”

陸定說：“這個我當然知道，按照現在的市場行情它已價值15萬了。”

喬芯聽了驚呆了。陸定不會真的是來找她收回這價值15萬的一毛錢吧？她可是不知情的，單純的以為這就是一毛錢。陸定似乎看出她的猜疑，趕緊湊過來說：“當初我選它做禮物，不是為了與母親的約定，是因為它代表的是‘十分’愛。不管它的價值是多少，能當多少錢，它永遠都是屬于你的禮物。”

“那為什么要把送給我的禮物當掉？你經過我的同意了嗎？我愛的不是你的錢！”

喬芯大聲地說道。陸定趕緊把她抱在懷里，輕聲說著：“對不起！但是我們必須籌錢為你爸治病啊！”

喬芯知道肯定是閨蜜告訴他父親生病的事，她推開陸定，找老板拿回一毛錢的小冊子。她含著淚說：“十萬的愛情我不要，十五萬的愛情我更不會要，我只想留下這一毛錢的愛情，感受它的每一分愛，這是多少錢也兌換不了的。籌錢的方法還有很多，我相信父親會理解的。”

當天，他們攜手踏上了回家的列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