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9朵粉玫瑰送給誰

□閆 巖（河北）

我大學畢業后先到一家輪胎廠上了兩年班，后來輪胎廠倒閉我又到了一家大型方便面廠的人事科，并且很快愛上了同廠宣傳科的陳雪。

我一向性格直爽，敢說敢干，愛上陳雪后我就開始大膽地追求她。我經常給她發短信噓寒問暖，還約她一起吃飯。她回短信總是很簡潔明了，要么回嗯，要么回謝謝。但是據我觀察和私下了解，她不是這樣內向的性格，她是一位個性張揚，大膽心思的女孩兒。也就是說，陳雪這是婉轉地告訴我，她不喜歡我。

我曾經失落了一陣子。后來，我發現陳雪竟然和一位個子還不到一米六，長相平平的男孩子交往。這并沒有增加我的傷悲，卻叫我對陳雪增添了幾分敬重。這說明陳雪不是一個貪圖高富帥的女孩兒，我愛的沒錯。我默默為她祝福。

雖然我不再對陳雪有什么想法了，可我還是非常關注她，喜歡她，但這種愛只能深深地埋在心里了。看著她臉上經常帶著甜蜜的笑，我也就非常高興。可是我意外地發現，陳雪的笑越來越少了，她時常露出憂郁的神態。難道是她和她的男朋友發生了不愉快的事情，我不斷地猜測著，可我又認為不可能。就那個男孩子那樣子，得把陳雪當女神一樣供著，主動權一定在陳雪手中。

我不想看到陳雪不高興，就發短信約陳雪出來吃飯，想探問一下她怎么了？沒想到陳雪竟然答應了。在吃飯時，陳雪告訴我，她的男朋友太不解風情，她正在糾結要不要和他分手。我心里驚喜，表面上卻很鄭重地勸她要且行且珍惜。她聽我說完，突然問我：“你不是很喜歡我嗎？你應該高興我分手才對，怎么還勸我珍惜呀，真不明白你。”我半開玩笑地對她說：“只要你開心我就開心。”她說：“你真是個好男孩兒，我都開始為你心動了。”這句話對我來說真是一針興奮劑，我趁機攻擊：“那你就給我機會，讓我把你的心花澆灌到怒放。”她笑著說：“沒想到你還很幽默。好吧，給你個機會，不過我喜歡浪漫的愛情。”我問她：“那我天天送你玫瑰花好不好？”她想了想說：“不要天天，送一天就足夠了。星期天是我的生日，晚上你要是敢送一大束玫瑰花在我們女生宿舍的樓下一直大喊愛我，說不定我真會心花怒放。”我問她：“你說的是真的？”她說：“真的。”我說：“好，一言為定，我送你99朵，表示我對你的愛會天長地久。”她反駁：“不行，我要999朵，粉色的，代表永恒的愛情。”她的口氣著實把我嚇了一跳，不過我還是沒有敢跳起來，裝作很沉穩地說：“好，就999朵粉玫瑰。”

一晚上我都失眠，為那999朵粉玫瑰失眠。我雖然從來沒有買過玫瑰，也非常清楚玫瑰花的價格，花店里最便宜的也得5塊錢一朵，對于我這個一個月工資才千把來塊錢的小職員來說，99朵已經是狠著心來說的了，她一張口就是999朵。后半夜，我又勸自己，愛情不能用錢財來衡量，愛她就要舍得為她花錢，為了愛值了。

第二天我就抽空去花店預定粉玫瑰，沒想到粉玫瑰比紅玫瑰還貴2塊錢，也就是最低也要7塊錢一朵，999朵，要6993塊錢，老板說把零頭給我去了，就拿6900塊錢就行了。我的老天爺，雖然我晚上已經失眠過，也勸過自己了，老板說出價錢我還是被嚇得心打顫。6900塊錢，幾乎是我一年的積蓄。然而為了愛情，我還是咬牙把定金交了。

星期天終于到了，上午十點時，花店的老板打來電話，說999朵玫瑰已經扎好花束了，請我過去付款，然后她會把花送到現場去。我到花店門口一看，哇塞，太壯觀了，那束粉玫瑰比我睡的床還大，已經在老板的車上了，好多的路人都前來圍觀。我還聽到有人說，這送花的人肯定不是一般人，你看那氣勢，不是官二代就是富二代。頓時，我感覺我花這錢花得值，冒充一次官二代和富二代，我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我越發對我的愛情充滿自信，我坐在老板的車上向單位的女生宿舍急馳而去。

花店老板在路上說我長得帥氣，又有氣質，還這么用心舍得花錢送這么一大束玫瑰，我的女朋友肯定會非常愛我，答應嫁給我。說得我先心花怒放了。一路上的人都向我們的車上投來驚喜的目光，特別是一些年輕的女孩子，我看到她們的眼睛都睜的老大老大。

終于到了我們單位的女職工宿舍樓下，我打電話叫來了我同宿舍的幾個男同事幫忙把花卸了下來。幾個同事聽說我要買999朵玫瑰花給陳雪，沒有想到我真的會買。一切都準備妥當后，我清了清嗓子抬頭沖著樓上的女宿舍開始大喊：陳雪，我愛你!陳雪，我愛你!陳雪，我愛你……

我總共喊了六個我愛你，六是個吉利的數字，我預祝自己順利！我的幾個男同事吹著口哨幫我在一旁助陣。

我看到宿舍的窗子里伸出了一個個好奇的小腦袋，緊接著就是“哇呀哇呀”的驚叫聲。樓太高，我看不清陳雪在哪兒。不久，從窗子里傳出來陳雪的聲音：蝦米，對不起，我不能答應你。

蝦米是我的外號。也就是說，陳雪沒有心花怒放，她拒絕了我。陳雪的這一聲回應讓我頃刻之間把臉面都丟盡了，我一怒之下開始狂奔，一直跑到深夜才回到宿舍。

其實我是個很要面子的人，那一晚我先是決定離開這里再去找工作。后來回到宿舍，幾個同事都說我不能離開，離開就代表我太不男人了，一定要留下來證明給陳雪看，我是個很優秀的男人，讓她后悔。我覺得他們說的對，男子漢大丈夫能屈能伸。

第二天，我精精神神去上班了，像什么都沒發生過。我看到好多人都在背后議論我，我當然知道他們議論我什么，我已經不在乎了，我要努力工作。

我知道陳雪并沒有和她的男朋友分手，有一次，他的男朋友開著一輛黃色的車來接她。和我同行的同事驚訝地叫了起來：“蝦米，我知道陳雪為什么不答應你了。你看人家都開著大黃蜂，你才騎個破電動自行車，這真是天上地下的區別呀，你就別妄想了。”

后來我才知道，那輛大黃蜂要值一百多萬。我也終于明白了陳雪為什么喜歡和那個太平常的男孩子在一起了，她是看重了人家的錢。我對陳雪改變了以前的看法，也不再對她充滿幻想了，而是在工作上加倍努力。年初，我晉升為車間主任。

那天，同宿舍陳輝一進門就喊：“蝦米蝦米，告訴你一個大快人心的消息，陳雪被人踹了，急的鬧自殺呢。”

我應該高興，可卻高興不起來，這時我才感覺到，其實我一直還愛著陳雪。聽說她鬧自殺，我心也很急，焦急地跑到她的宿舍找她，她沒在，碰到了從外面回來和陳雪一個宿舍的曲燕。曲燕說陳雪在醫院里。我問：“怎么回事？”曲燕看了看我，對我說：“她覺得沒臉活了，要割腕自殺。”我問清了哪家醫院就趕了過去。

陳雪躺在病床上，眼睛無神地望著天花板，胳膊上纏著紗布，幾個宣傳科的女同事守著她。

看到我來，幾個女同事都退了出去。

我喊她：“陳雪，是我，我來看你。”

聽到我的聲音她有些激動，猛地從床上坐起來說：“你干嘛來了？是不是來看我笑話的？”

我說：“不是，我是來看你的。”

她苦笑著說：“你為什么要來看我？我戲弄了你，你都恨死我了吧。”

我搖頭。她問：“你真的不恨我？”

我說：“不恨，我依然很愛你。”

她哭了，說：“你不要用這種方法來安慰我了。我不會去死了，我想好了，我要活著，忘掉過去，重新做人，做一個不貪圖富貴，靠自己努力的人。”

看著她楚楚可憐的樣子，我握住她的手說：“我和你一起努力好不好？希望你這次不要拒絕我。”

陳雪看了看我，對我講開了她和男朋友的事情。

在我送她999朵玫瑰之前，她還和那個有錢的男朋友不咸不淡的談著，那個男的一點都不進步，正好我又追她，她就利用我，讓我給她買999朵玫瑰來刺激她的男朋友。果然，她男朋友看到有人送她999朵玫瑰后就和她走的更近了一步，并且還答應給她在市里買房子。可是好景不長，她懷孕了，男朋友非讓她打掉，如果不打掉就分手。無奈，她只好打掉了孩子。之后，男朋友便失蹤了，她到他家里去找，被他媽媽大罵了一頓，罵她是癩蛤蟆，罵她配不上她兒子。這種屈辱讓她很無臉，就在她家找了把蘋果刀割腕了。那老太婆讓司機把她送到醫院，然后想辦法通知了她宿舍的同事，留下了點錢就走了，走時還罵自己兒子瞎了眼。

我用紙巾擦去陳雪的淚水開玩笑地說：“哪兒是他瞎了眼呀，是你眼神不好，看錯了他。”她被我逗的笑了一下說：“你還是那么幽默。其實我挺喜歡你的，只是我那時被金錢蒙蔽了眼睛，我恨我自己，覺得現在醒悟已經太晚了，我已經不配和你在一起了。”

我說：“愛情沒有誰不配誰，只要兩顆心在一起。”

陳雪的淚順著臉龐滑了下來，我幫她擦了又擦。

從醫院里出來，我又在那個花店里預定了999朵玫瑰花，粉色的。

在陳雪出院那天晚上，在女職工宿舍樓下，我又叫來了我的男同胞為我助陣，然后我沖窗子大喊：陳雪，我愛你！陳雪，我愛你！……

這一次，我喊了九聲。一是代表我要久久地愛她。二是，我要讓全宿舍的女職工都聽到，讓陳雪把丟掉的面子滿滿地賺回來。

只見樓上窗子里又露出一個個小腦袋，之后從窗子里傳出陳雪的聲音：“蝦米，對不起，我還是不能答應你！因為有個叫程莫冉的女孩子比我更愛你！”

頓時，我呆住了，幾個吹口哨的男同胞也呆了，都上前問我怎么回事？

我哪兒知道怎么回事？程莫冉是我們單位最漂亮最有氣質的女孩子，還是個才女，寫的文章到處發表，在我們廠做內刊主編。我們曾經私下里議論過她，說全廠除了唯一的一個帥氣的研究生，沒有一個男孩子能配得上她。像我這樣平常的人，連做夢都沒敢想過，她竟然會愛上我這個平常人，這對于我來說的確是一個驚心動魄的消息。一時，我有些飄飄然了，望著窗口半天都不知所措。

這時，只聽一個聲音向樓下喊：“蝦米，你今天要是敢在這玫瑰前跪下來向我求婚，我就答應嫁給你。”幾個男同胞開始起哄：“趕緊的，快，用這999朵玫瑰向女神求婚，快呀，你還考慮什么！”

我真的很心動，站穩了做了一個深呼吸，然后真的跪了下來，仰頭對著窗子大喊：“程莫冉，謝謝你對我這個小蝦米的垂愛，我只能向你說一聲對不起！因為我心目中的女神只有陳雪一個，我無法再走進別人的心中。陳雪，我愛你，求你嫁給我好嗎？”

只聽程莫冉氣憤的聲音傳過來：“爛蝦米你可別后悔啊！”

我說：“我絕不后悔。”

霎時，樓上的窗子里一片驚叫聲。在我還沒鬧清這驚叫是什么意思時，我的耳邊已經響起一聲甜甜的，溫柔的聲音：“謝謝你蝦米，你不為女神所動，我答應嫁給你！”

然后，陳雪大喊一聲：“謝謝程莫冉女神！”

我猛然明白，原來這群小丫頭是拿程莫冉這個女神來考驗我。幸虧我有足夠的定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