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失去的[外二首]

子衿

所謂失去，就是從原本井井有條的生活里

消失。比如我女兒的兩只奶瓶

從高處攜手跳下，行蹤成謎

比如院里白底黑紋的花貓，地面上斑駁的雨痕

先于冬季一步離開

這些我從未意識到的插曲在某個角落

悲喜交加地發生、糾纏

天亮時我能感覺時間換了一遍

昨天的我兩手空空，退入過去的幕后

閃耀的也是短暫的

比如某個時刻曾指引過我的雷雨

現在一切都在慢慢地腐朽

我，和我換來的易碎之物

我們仿佛水中月

隨鄱陽湖的干涸浮出水面

在火車上

在火車上，座位挨著座位，秩序挨著人情

在火車上，男人挨著女人一，過程挨著目的

睡覺的人挨著掏兜的人

抱小孩的婦女挨著打撲克的中年

掃垃圾的列車員挨著嗑瓜子的老板娘

權力者挨著權力者，理直挨著氣壯

唐朝挨著元朝，蘇軾找不到人依靠

只好去倚瓊州產的小桌板

這一生是孤獨的

但孤獨也挨著泛濫的句子

看電影的人挨著持站票的觀眾

你以為故事感人，但或許他只是想坐一段

臉盲癥挨著自來熟，旅途寂寞

你們交換不可能撥通的電話號碼，而

路上的真話只有一句：

——“我到站了”

青春

我有一顆好果子但我卻流連集市

和每一個小販討價還價

在一筐筐果子里

挑選看起來更鮮活的某顆

我有一顆好果子但從不食用

精致地偽裝藏在身體的最深處

我關緊每一扇窗戶，怕

果子的香味飄灑出去

同樣被我關起來的還有一湖未成形的風月

一方辛酸的山水，一些愛過卻遺忘的人

那些陰沉沉的黑云，籠罩在果籃上空

我看著我的果子，看著它蒼老、起皺，光潔不再

等到那個時候，我再取出它

拿去泥濘骯臟的集市換取毛票

那時候，它內心的核必然干枯

必然不會閃爍，沒有熱血，不使星空顫動